第10章 |毫无线索
尸体身份很快就确认了。那名女子名叫黄世华,是家国有企业的副总,通过人员走访得知,此人性格直率、正直,为人热情,对下属体谅有加。其夫严森晓也说这是位难得的好妻子。询问多人后,都说这名死者生前从未听说与人结仇,倒是结交了许多朋友。
黄世华的女儿名叫严冬冬,长相甜美可爱,通过走访工作得知,她平时很助人为乐,对同学很友好,学习成绩也稳居班内前三。有老师甚至预言说,这孩子如果没有遭遇不测的话,长大一定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清华北大准会抢着要她。有几个女孩的朋友,在得知她死了之后,还痛哭了一场。这说明这个女孩如其母一样,十分优秀,且待人极好,不太可能与别人结仇。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如果这对母女有人恨的话,那也一定是嫉妒她们的聪明才华了。
又不像是仇杀。高光看着小李送来的相关人员的笔录,愤闷地想道。可是现场痕迹表明,这绝对是仇杀啊。连捅几十刀,不是仇杀是什么?为了转移警方的调查方向,那也太多此一举了吧。就用氰化钾,也同样查不出动机。
那现在就基本可以肯定是仇视这一群体了。所以说,凶手应该就是曾经经历了什么事,对别人的妻子和女儿产生了仇恨,从而杀害了这么多人。这一点,现在可以基本完全肯定了。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和这么多人有仇的,况且这些人的平时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任何关联。
对,那这个人或这两个人就一定是仇视社会中这一类群的人,实行了疯狂的社会报复,而其中一个人又在愤怒中依然保持了冷静的头脑,不是乱砍尸体的,而是十分细致地砍;而另一名凶手则不那么理性了,他不仅留下了大量痕迹,而且砍尸体时也处于一种极端愤怒的状态,力气很大,刀口不整齐。
这样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因为什么原因而伪装成两个人了?这些猜测,都无法用证据证明。就好像你看着两个三角形好像是全等的,却又没有任何前提来证明一样。这种好像离答案很近,又仿佛很远的感觉,折磨着高光。
“监控查得怎么样了?”前几起案子,凶手都十分巧妙地躲过了监控,但这一回公园只有前门,想进入必须要经过门口的监控,而手里拖着尸体经过监控,一定十分明显。
“正在查了。目前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小李回答道。
“那就继续查。叫小宋来一趟。”
几分钟后,小宋就快步进入了高光办公室。
“你带几个人再去一趟人民公园。看看除前门外还有没有入口可以进入。不是说大门啊,我指的是隐蔽的小门之类的。还有就是询问一下工作人员,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尤其是在案发当天晚上。快去办吧。”
小宋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他很快就带着三名警员到了人民公园。他先带着人分头在城墙周围仔细地寻找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隐蔽的小门,唯有前门可以进入。他们又去找到保安、清洁工、查看监控的负责人员,甚至连公园经理、总负责人都问了一遍,全部说并未发现可疑人员。几个巡逻的巡警也表示他们当晚巡逻时一切正常。甚至连前期疑似踩点的人都没有人注意到。
小宋心想也对,只要凶手长得不奇怪,就算每天都来公园,也不会有人注意他的。看来,只能查监控,试图找出与画像中的凶手长相相似的人了。可万一是另外那个同伙负责这些东西,那查监控估计也是徒劳。想到这里,小宋沉重地叹了口气。
今天什么都没有调查出结果,小宋有些担心回去怎么和高光交差了。不过平时的走访工作总是这样,尤其是在询问那些潜在目击者时,总是失败而归。因此小宋并不太沮丧。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驱车带着从监控室要到的视频回市局。
这一次聚会是在林临家中。肖默、叶伟、方志亮、林临,以及新成员夏永良都在,肖默打过电话,把他也叫来了。气氛十分沉重,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已经死了十二个人了,谁知道杀戮会不会继续?如果继续,他们该怎么做?
“嗯,那个,”夏永良不安地扫视一圈众人,“我整理好那九个人的东西了。有几个哥们儿和我关系好,去问了所里管这块的警员这些人的具体情况。”
其余四个人的目光立刻聚集过来,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好奇和忐忑。这九个人的事肖默自然已经在群里大致讲了,所有人都把这当成一个巨大的突破。
“我己经带来了。”夏永良低声说着,从他的公文包中拿出了几份材料,每一份都很厚,并用曲别针分好。“一共九份,”他一一把这些材料平摆在桌子上,“里面有每一个人的卷宗以及被刑释后的个人表现。我已经把能找到的东西全弄来了。已经封存了,可找了不久呢。”
“你在警察局工作,应该挺忙的吧?辛苦你了。”方志亮冲夏永良感激地道。
“是在派出所。”夏永良纠正道,“反正,我也很关注这些案子的,虽然没什么办案经验吧,但我总是很想办点儿案子。再小的案子我也是愿意参与的,现在出了这么大个案子,我当然会愿意办,况且,还和我妻女有关系。”夏永良热切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眼眶中慢慢盈满了泪水……
没有人出言安慰,每个人都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同情、愤怒、无奈,也许,还有一丝杀意。
夏永良用力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总之,虽然我是个警察,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一定会怀疑我的居心。但我没关系的,我还是愿意帮助你们的。当然,也是帮助我自己。”夏永良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每一个人都默默不语,各怀心事。
“好了!”肖默咬咬牙,强迫自己把泪水憋了回去,大声道,“大家也别愁眉苦脸的了。开始吧。”
大家都慢慢地调整着情绪,努力收回了心中的愤恨,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九份材料。
“夏警官腾出时间来整理这些东西不容易,”肖默轻声道,“大家认真看吧。我和叶伟是负责人,就一人两份,其余人一人一份,大家抽空看完,把各自认为可疑的内容圈画上,到时一起分析。”
大家都点了点头,任选了一份放到各自的包中,肖默和叶伟一人拿了两份。
“唉,夏警官。”叶伟突然道。
“怎么了?”夏永良转过头来。
“欢迎加入。”叶伟的脸上是真诚的笑容。
“欢迎加入!”其余三人都大声附和道,稀拉的掌声响了几秒钟。
表面上脸色通红的夏永良心中一阵冷笑:终于是让这群杀人犯相信自己了。当然,大家也只不过是在表面上欢迎他,其实在心中还是有所戒备的。
“以后不要叫我夏警官了。”他笑着道,“就叫我小夏吧。”
“这不好吧,”叶伟粗声道,“你是人民警察,我们都是平民百姓。”
“没事!”夏永良连忙道,“在派出所,我是警察,在平时,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想啊,一个歹徒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连配枪都没有的派出所小民警呢?”
大家配合地笑起来,夏永良也嘿嘿傻乐。
“不过这没有关系,”他的目光变得决绝,“在这里,我们就是兄弟、就是战友!”
虽然只是一句拉关系的话,但大家还是不禁动容了。那天,他们也是这么说、这么笑的。那天,也是他们彼此开始信任的日子。无论他是不是个卧底,他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也是这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虽只是家属,却是更加痛苦的人。他们都失去了各自最宝贵的东西。
“能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办的于敏的案子吗?你是户籍科的,办这种案子,应当挺不容易的吧。”林临轻声道,声音中透着敬意。
“是不太容易,”夏永良轻轻地笑笑,“不过,毕竟老百姓都对我们来说是亲人,别人有什么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
“像你这样的警察不多了。”林临紧紧盯着他,目光中有了更多的赞许,“你知道的,我是个刑辩,平时也会接触警察的,但大多都太像官僚了。你是个真正为人民着想的警察。”
刚刚两人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觉得吧,”叶伟突然开口了,“有个警察在队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句话说得很唐突。
夏永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你这么想。”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互相吹捧一番后,又是无话可说。
“咳咳,”肖默用力咳嗽一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小夏,第六起案子死的是谁的妻女,你知道了吗?”林临立刻问道。
夏永良点了点头:“我那个刑警朋友帮我私下打听了一下,知道这回家中的男主人是严森晓。他是个医生,平时不怎么和家人交谈,因为没时间。但他的妻女对他都很好,这家伙看到尸体时,他肯定立刻就崩溃了。这人真是挺可怜的,人死的前一天晚上,他恰值夜班。要不然,也许当时他在家的话,凶手大概就会改日子甚至是放弃计划了。”
大家都很能感受到严森晓在得知自己妻女被人杀害后的心情。那肯定是和他们每一个丈夫和爸爸一样所无法承受的绝望。
“应该让他加入。”林临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当然。”肖默也道,“他也是受害者家属嘛。找时间见他一面吧。”
大家全部默许。是啊,相同经历的人,就理应在一起。
“今天就到这里吧。小夏留一下。”肖默大声道。
叶伟和方志亮跟三人告别后,快速离开了。每一次聚会,都有风险。
现在,房子中只剩下了肖默、夏永良和房子的主人林临。林临看了看他俩,知道一定是有什么秘密的事,就以去一趟律师事务所接个顾客为由也离开了。
顿时,房子中一片死寂。一时间,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什么事?”夏永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肖默也紧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高光派来的卧底。但我并不是凶手,而且,他们也不是。你以后一定会发现的。如果真心想和我们一起破案子的话,就留下来;如果只是为了调查我们,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心。懂我意思了吗?”
夏永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你的嫌疑人名单。有劳了。”肖默淡淡地笑笑,起身欲走。
“唉,等一下!”夏永良毫无缘由地叫了出来。
“怎么?”肖默一脸笑意地转身看向他。
“我是真心想加入你们的。”夏永良大声道,“我是真的想破案!”
“那就去证明。”肖默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肖默走后,夏永良愣了半晌,立刻想起自己正处于他人的家中,也赶紧离开了。
这一回,他和肖默之间的对话,他决定要当作一个秘密藏在心底,要是告诉高光他才干了几天就被识破,一定是要骂死的。
那就去证明。夏永良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可是怎么证明呢?其实,他本想干好卧底工作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对犯罪嫌疑人产生了恻隐之心。他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心情愉悦。他这是怎么了?要知道,感性办案可是警察办案中最忌讳的了。
“不,你没有错!”夏永良突然大声道,狠狠转动车钥匙,开往派出所。
高光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有人敲门。是小宋。他的表情古怪,始终低垂着头。
“怎么样?”虽这么问,他也已猜到三分。
“人民公园内的建筑设施我们都已经仔细查看了。”小宋小声道,“没有任何另外的入口。而且,工作人员也几乎全过问了一遍,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那天晚上巡逻的人也没有发现异常?”高光皱眉道。
“是的。”小宋依旧低着头,“他们说当晚觉得一切正常。”
高光沉默了。他并没有想小宋预想的那样去责怪他,只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你先去帮小李查监控吧。”高光道,“如果反复都查不出,就得换种思路了。”
小宋立刻应了一声,遂退出办公室。
高光倒在椅子里,开始分析案情。如果公园只有前门可以进入的话,那凶手运送尸体的可能性依旧很多。既然巡逻人员并未在那天晚上发现异常,那就基本可以肯定是凶手是把人运进来而不是在里面杀的人了,不然一定会有声响。那么,我们先抛开凶手这样做的动机不说,主要去想他是怎么把人抛尸在这个地方,又不让巡逻人员发现的。如果说监控中没有拖着个大麻袋或是拎着个大垃圾桶的人,那凶手如果想从前门进入,就只能开车。记得那个公园是让进车的。那么,监控中一定也能查出一辆车在那个时间点进入又离开。晚上在公园内停着的车不多,要是想不被警方发现,凶手只能在犯完案后就迅速离开。那么,门口的监控就一定能查到他。
说来说去还是得等监控结果。高光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夏永良。想到肖默已经排除嫌疑了,他的那些朋友更不可能是凶手,他打给了夏永良。
很快,一个声音传来:“喂?”
“嗯,我是高光。”高光道,“我们已经排除肖默以及他的寻凶组的嫌疑了。你可以选择退出寻凶组了。”
“怎么排除的?”沉默片刻后,夏永良问道,声音平静。
“呵,那个就是你排除的嘛。”高光笑了,“我那天不是让你查了他的位置?一直在家里,怎么作案?”
“嗯,不一定要在现场才能犯案的啊。有很多不可能犯罪,都是凶手不在现场,人却也给杀了。比如用毒就可以。”夏永良迟疑片刻,道。
“但凶手还捅了尸体。不在现场是不可能的。还有很多因素都证明凶手一定是在现场完成的杀人,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高光并不想向他过多透露案情。
“那就算是手机在家,也许,是他把手机留在家里去作案的。”夏永良想了想,又道。
“但是他给你打电话了。”高光提醒道,“如果他一个人出去杀人,把手机留家里,怎么给你打电话?用的还是一个号码。”
夏永良一时无语。的确,这样的话犯罪时间就对不上了。
“即使排除了他,”夏永良依旧不服气地道,“那他不是还有朋友吗?他们的嫌疑怎么排除?您又没有查他们的手机位置。”
“高光不耐烦道:“总是有证据证明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干好你的户籍科科长吧。你干卧底的活也不合适。”说完,粗暴地挂断电话。
夏永良放下手机,心情又愉悦了几分。这下确定他们真的不是杀人犯了。那么,就加入他们吧。这又不是犯罪。他露出了成年人少有的笑容。那笑容,是对未来的一种憧憬。
从那一刻起,他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寻凶组。从那一刻起,他就多了四个最珍贵的朋友。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走上了不归路。
监控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小宋、小李两个人带着几十号人反复查看三遍当晚的监控,并未看到手中持可以装人物品的男子,也没有看到有车从那个时间点开进或开出。
高光听着两个徒弟的讲述,陷入了沉思。他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尸体运入公园内的呢?城墙很高,肯定翻不进来,也不是从前门进来的,那他是如何进入的呢?
突然,他灵光一现,急忙问二人道:“监控有死角吗?”
二人微微一愣:“没有注意。”
“那你们俩随便谁再去一趟人民公园,看看门口的监控探头有没有可能是有死角的。如果有,监控视频就拿去技术部门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人的衣角、手什么的。另外一个人接着带人查看公园中各个监控,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个别探头中出现过凶手。市人民公园是个大公园,监控多,哪怕前期认真踩过点的凶手,应该也很难避开所有摄像头。”
两人应了一声,离开办公室。
高光觉得这些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本来,他以为这会是些很幼稚的小案子,但事情发展至今,他觉得凶手的犯罪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
每一起案件中的所有探头都没有凶手的身影;案发现场没有留下凶手任何证据,除了一些很大众化的线索,比如说凶手很正常的身高体重,比如是团伙作案的证据。
似乎唯一凶手的疏忽,就是凶手选择了一个很笨的家伙和他一起作案。那么傻的一个人,前几次的一次作案中甚至让人看见了,而且这个目击证人过了那么多天还对这家伙记忆犹新。高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那个聪明的凶手为什么要拉上这么不靠谱的一个家伙一起作案,如果那个聪明的凶手是主谋,那么他看来,一个人干这些事足矣了,根本没有必要带上一个人一起。如果那个傻凶手是主谋,那这个聪明凶手又为什么会答应他呢?这,真的让高光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他头疼的是,凶手让他们几乎查无可查,没多长时间,就几乎把所有路子给堵上了。而上头也催得越来越紧,说是如果再出事就换人办了。当然,高光自然也不想查下去了,而他更不想让别人接手。万一下一起案子又是由那个傻凶手来干,留下大量线索,案子一下子告破,那也太丢脸了。你几个月都办不下的案子,人家几天就办出来了,那别人会对你怎么看?
高光苦笑了一下,思绪重新回到最新的这起案子。本来,凶手这一回选择了在室外抛尸,而不是在室内,应该会留下更多线索,因为家中杀人不会有任何目击者,除非凶手在小区里故意让人注意到自己;而在人员密集、而且晚上人依旧不少的公园杀人或抛尸,风险肯定要大得多。那么,他们俩冒这么大的风险把尸体抛在公园,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又是怎么做到不被人发现的呢?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能够想得出来。
这时,张法医敲门而入。“这回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他说道,“这一回依旧是先注射了氰化钾,后用刀捅死的。但这一回的尸体,有一些不同之处。”张法医从怀里掏出几张死者身体部分的照片,女人和小女孩的身上都有明显的几处红印。
“是……烧的?”高光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
“不是。是电击伤。凶手这一回用了电击棒。”张法医神色古怪地道,“但至于他这一回电击她们是为什么,我想不出。两个女的,应该很快就会被凶手制服吧。哪怕是那名较瘦弱的凶手,也不难制服她们的。”
高光点点头,想了想,问道:“确定是凶手在她们死前电击的她们吗?”
“嗯?”张法医明显一愣,“不是之前,之后电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高光认真地道,“凶手也许是有一种特殊的需要,才电击了她们。”
“不太可能吧。”张法医满脸不相信,“凶手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需要?前几次杀人,他们都没有用到电击棒的。这太奇怪了。”
“是啊。凶手用力把针头扎进两个人的脖子里,两人也会很快死亡,为何要用电击这一招呢?”
两人沉默几秒,张法医突然道:“高队,氰化钾在两人体内检验到的每一次都很微量,且纯度也不太高,不能迅速致人死亡。我突然想,也许凶手是没有快速弄死她们,她们奋力挣扎,结果无奈之下用了电击棒。”
“应该不会。”高光想了想,立刻否定道,“电击棒一定是凶手事先准备好的,而不是临时用的。那么个玩意儿,平时谁会总带在身上?除非是在家里放着—唉,等等!也许,凶手这一回是在自己家里杀的人。如果死者当时没有控制住,而凶手又急于要控制住她们,狗急跳墙地用了电击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回,就连张法医都笑了出来:“啊呀,高队,这种可能性都想得出来,是不是最近办案压力太大,大脑运转迟钝了呀。”
“怎么?”看着嘿嘿笑着的张法医,高光微微扬起了眉毛。
“凶手干吗要把两个人弄到自己家,杀完了再搞到公园去?这么繁琐的过程,很难什么证据都留不下。凶手不可能会冒这么大风险的。而且,也毫无意义。”张法医只好解释道。
“好吧。”高光疲惫地笑笑,“你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说,凶手用了电击棒,确实是事先准备好的。可能是他害怕这次的女人跟小女孩不好对付,带上了电击棒以防万一?可是这也不可能啊,咱们调查出来的二人背景显示,她们并没有学过防身术什么的。”
“你还是帮我问一下严森晓吧!也许是材料不全面,走访那些老师和孩子时都没有想到提也不好说。”
“好。”张法医拿出手机,打给了严森晓。
立刻,听筒中就传来人员嘈杂声。
高光知道这家伙是个医生,无奈地笑了笑。
很快,电话打完,张法医对高光道:“他说她们绝对不可能会防身术。”
高光点点头,脸上毫无波澜。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又是一个疑点。”张法医皱眉道。
“你先去忙吧。”高光冲他点了下头,“我这边再想想。”
“行。”张法医冥思苦想着离开了。
高光略坐直身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严森晓正在办公室午休。刚刚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四肢都很酸楚。他妻女刚死,他的确悲痛了一场。给她们暂时办不了葬礼,法医们还得进行进一步检验才能把尸体归还家属。他才在家中呆了一天,就觉得反正再伤心她们也回不来,还不如多救治活人,让他们好好活下去,于是在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但那一天晚上的场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刚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家中一片宁静。他以为是妻女已经睡下了,就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但回房间一看,妻子不在,再跑到女儿房间一看,女儿也不在。他立刻就恐惧得无以复加。她们从未告诉他她们要出远门什么的,更何况,两人都得上班上学,绝对不可能出远门去玩。在小区内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她们,请求保安调取监控,保安也爱搭不理。只能跑到小区外,扩大范围进行寻找,找到离家距离不远的人民公园后,正好看到了妻女凄惨无比的尸体。那一刻,他真的崩溃了。最后一天,也没能和她们好好说说话。
想到这里,严森晓痛苦地将头埋进手里,无声哭泣。
“有人找。”这时,他的助手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不见!”严森晓不耐烦地道,“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不接待病人。”
“那个,主任,”他的助手吞吞吐吐地道,“那个家伙,很着急的样子。我跟他说等两点钟您上班后再来,他说事情紧急,他下午还有事。”
“这也不是心脏病突发,着什么急呀。不见!”严森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可是,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助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不是来看病的。”
“啊,是这样。那好吧。”严森晓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去散步了。他把白大褂搭好在椅子上,就哼着小曲,跟随助手去了一间小会议室。
一个男子正坐在那里。正是肖默。
严森晓从未见过他,皱皱眉,示意助手先离开后,走上前坐在他身边。
“干什么?”严森晓没好气地道,“我正在午休。”
“我是连环杀人案的另一个被害者家属。”肖默轻声道。
“什么?”严森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请你加入我们的破案小组。”肖默抿抿嘴,道,“名叫寻凶组。”
“你是警察吗?”严森晓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我可没兴趣加入什么寻凶组。我是个医生,是救治病人的,不会破案!”
“不是。”肖默冲他笑笑,“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想找到那个杀害你妻女的凶手吧!”
严森晓一愣,随即缓缓点头,目光中竟也有了一丝杀意。
“你想亲手弄死他,对吗?”肖默继续轻声问道,目光中寒气逼人。
“是的—啊,不是,不是!”严森晓一脸惊恐地看着肖默,“你是什么人?杀人犯吗?怎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相信我。”肖默真诚地望着他,“我一开始这么想时,也很纠结,很矛盾。但是,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想好了。真的,这样做的话,你会少一个心结。你在你妻女死的前一天晚上,都没有来得及见她们一面。你不内疚吗?”肖默的目光咄咄逼人。
“我?我当然内疚!”严森晓大声道,“可是,那我也不能去—”
肖默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厉声道:“小点儿声!”
“我……我要去起诉你!”严森晓惊恐万状地看着他,“我要报警!”
“你会怎么说?”肖默满脸笑意地瞧着他。
“我……我就说,你想杀人!”严森晓语无伦次地说着,从椅子上跳起来,离他远了一些。
“哦?”肖默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可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觉得光凭我想杀人这一点,警察就会抓我吗?不会,他们是靠证据办案的。世界上想杀人的人多了去了,警察难道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关到监狱去?”
严森晓立刻哑口无言。
“兄弟,你太天真啦!”肖默笑了笑,轻声道。
“那就当我们从未见过面吧!也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做什么傻事!”严森晓咬咬牙,转身快速离去。
他很恼怒,本来就时间不长的午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搞,兴致全无。他一看手表,时间尚早。想了下,转身去了咖啡店。晚上有个心脏搭桥手术,要养好精神了。尤其,是不能被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所打扰!
而在小会议室中的肖默,静静地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重重地叹口气,心情郁闷地走出了医院。本来以为这会是个顺水推舟,再容易不过的事了,谁成想,居然对方态度强硬,坚决不加入他们。也许,得叫夏永良这个民警出场了吧。肖默无奈地想着,驱车往公司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