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懵圈后的美
生命的延续
当我遵从生物的本能繁衍后代生育子女的时候,头疼的问题出现了。我如很多而立之年的女子一般,在面临巨大的社会压力时候怀孕变成了一项有难度的任务。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更早结婚更早生育,现在恐怕不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儿孙满堂的机会就更大了,多么逗笑又美好的理想啊。在无数个“如果”之后,我还是依靠现代生殖医学让这个问题在不慌不忙中成功解决了。我如所有的妈妈一样,虽然身体上承受着怀孕带来的巨大负荷,但当看到幼小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高兴之余,我把他带给我的坚强放在了心底,把脆弱留给了世人。我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母亲,一个产前就患上了抑郁症的产后抑郁症母亲。但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每天忙于应付生活琐事,焦虑不断袭来,我只以为是生活本身的成本,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抑郁沼泽中不断的深陷直至被精神分裂吞没。无知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人的认知能力是在不断学习中提升的,关于疾病更是如此。我的儿子如我生命中的天使一般,给我带来了作为母亲的快乐,同时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每次,当他用那双透明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睛看着我喊妈妈的时候,我内心的冰川也在一点一点融化,我知道,一切值得。
窘迫中年职场
职场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场地”,在这里,你用你的劳动换取那一份生存资本,实现对于自己、对于家庭、对于社会的价值。我也一样,作为一个社会人我也努力挣扎于职场,想实现价值,但在社会这个汪洋大海中,我这一叶小舟的抗风险能力太差了,在无数次被小型风浪席卷入海的时候,我努力挣扎漏出水面,继续向目的地驶去。但浩瀚的大海怎么可能只有那么小的风浪,当深陷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的我与职场中年危机成功撞车的时候,我被淹没在巨浪中。当我带着巨大的对于自己、对于家庭、对于社会那种无价值感沉入海底时,我仿佛又坠入一个巨大的黑洞,那种空旷不被包围和永远无法抵达洞底的漂浮不定的不安全感,一次次袭击我,我却无力还手,任由自己遍体鳞伤,我害怕自己就此结束人生旅程,等待下一个轮回。可见,一个人的工作对这个人的终身塑造是多么的重要。尤其是后疫情时代,好好工作,好好活着,被赋予更多不可言说的值得深思的意义。
婚姻哲学
婚姻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理解的婚姻,不是花前月下,不是你侬我侬,是克制、是包容、是过日子。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也是婚姻制度的狂热追求者,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婚、丁克,因为我觉得家庭以及家庭的衍生品——孩子对于我这样一个普通女人来说意义重大。于是我奋不顾身的顶着理想主义人设进入到婚姻当中,与那个既定的他开始接受婚姻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洗礼,和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有限轮回。婚姻是围城,这是很多年前的说法,但即便在社会剧烈变革、婚姻伦理观念不断变化的今天,婚姻仍然符合围城理论的基本逻辑,因为文化的本源是不变的。婚姻如试金石,它试着双方的人生观、价值观,试着双方是否真的有信心和能力共度余生。同时,也在不断的打磨着原生家庭带给彼此的印记,直至匹配。但婚姻就是婚姻,婚姻中的经济问题、两性关系问题、子女问题是任何人避不开的,它是人性善与恶较量的角斗场,也是和平解决争端的谈判桌,在无数次的较量当中,硝烟弥漫与和平共处丰富着它的内涵,也正是在这些较量当中,双方深入沟通,努力共建和谐的婚姻秩序,让彼此在奔波后踏入家门那一刻,内心能顷刻被温暖与治愈包围,而不是欺骗和防备充斥。我庆幸,我的那个既定的他待我如初,用他非常笨拙的方式让本就不爱吃的我变成了一个胖子,作为革命本钱的躯体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大的问题,这样也很好。
病态依赖
亲情,如春日里的万物复苏、夏日里的烈日骄阳、秋日里的丰收成果、冬日里的寒冷冰雪,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出生就携带的情感,它深入DNA里,终身无法抹去。亲情也是这个世界上我们最底线的依赖。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盲目地如饥不择食的孩子一般猛灌各种心灵鸡汤,喂饱自己的同时也有点简单的思索,其中有一句让我感慨很深——当我们成年以后,亲情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被很好的看见。当我被抑郁症和精神分裂折磨,懵圈找不着北的时候,我的眼睛里仿佛只能看到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亲情,我拼尽全力爬向它,不顾一路的荆棘重生与电闪雷鸣,终于,当我靠在它怀抱里的时候,我舒适、惬意。但同时,从小就背负的自责在这段时间变的更加强烈,很多时候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想快点逃离,但巨大的病态依赖亲情的症状也是我不能左右的,我只好蜷缩自己,找一个安全的角落平复情绪。病入膏肓的我除了舒适就是自责,别的想的很少。后来,也就是在我病情逐渐好转的过程中,我的理性让我一次次的确信,亲情,的确是一种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被很好的看得见的美好情感。平时切记,避免滥用,否则,即便是你不想远离它,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你。
触摸天花板
人生的天花板,在我看来就是认怂。就像小时读的猴子捞月的故事,想捞月的猴子最终捞个寂寞,最后无奈的对自己说,命运如此,我不强求了。这几年,在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的陪伴中,我也触摸到了人生的天花板——我放弃了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这是一种痛苦又成熟的选择,我不后悔。对于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这件事的追求,除了是延续了我从小热爱学习的习惯,同时,法律职业本身是一个让人向往的职业,律师们专业、干练的为当事人据理力争、争取权益的形象早已固化在大众心中,当然也包括我。起初,我觉得自己是想努力追逐这个有着光环的职业,但随着我病情的加重及后续住院治疗逐渐好转,我才渐渐明白,这是一个过程与结果哪个意义更大一些的较量。在备考的这几年里,一次次的败北,一次次的重拾信心,磨炼了我的意志,也让我清醒地认识了自己。精神分裂治疗出院后,面对意志力的缓慢恢复,我告诉自己,那就这样吧,虽然考了个寂寞,但放手也是一种解脱,这也无形中成就了我人生美学中的另类——缺憾美。当然,我也羡慕那些能拿到证的学子们,毕竟,谁也不想体会缺憾美嘛。所以,我也希望,那个不服输的你,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对于任何事,既要量力而行,也要尽力而为。努力过后,也就没有缺憾美一说了,有的就是那个永攀心灵高峰的自己。很奇妙的是,我在备战考试过程中也接触了不少的法律人,他们严谨的作风,风趣幽默的智慧以及丰富的人生阅历让我折服。这其中就有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培训老师这个独特存在。在授课的过程中,他们除了用专业的法律知识、谦和的处世风格、敏锐的市场眼光以及豁达的人生态度讲解着法学知识以及他们背后的人生故事,多少个不眠的深夜,我枕着他们编撰的书籍,听着他们饱含故事的声线播讲的课程,我的孤独与无助被一次次的驱散,消失在夜空,化作第二天的重生,继续奋斗。
天堂无忧
生命有时很脆弱,有时却无比坚硬。我有时候在想,人在现世每天如陀螺般的生活,那么人在故去以后会干点什么呐?尤其是被疾病折磨多年的人,他故去以后还会被疾病折磨吗?在我病情不断加重的时候,身边一位患癌多年的长辈故去了,这是预料中的事,但真正发生时却让我那么的不能接受,我无法控制的痛哭,眼泪铺满我的脸,更流进我脆弱的心。我反复听一些悲伤的诗歌来追思,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不再被疾病折磨。我熟悉这位长辈的时候也已经是而立之年了,他坎坷的命运、善良的内心、坚韧的品质、豁达的人生态度都让我在他故去了很长时间里每每想起时候,心底仍然涌动着感动和崇敬。他的故去也让我陷入了更加孤独的沉思。普通人含着眼泪微笑着面对生活,但当癌症这样的世界难题来临的时候,有几个人能笑对它,即便不是什么恶性的癌症,也如与死亡握手,彼此还表面上寒暄着,见到你很高兴,但内心却不止一次决绝地说着,希望与你永生、来世再也不见。如一首诗里所写,见或不见,它就在那里。对于疾病,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悲不喜,平静相处,这也是缘分使然。
迷心癫狂
我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好奇的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次次的迷失,一次次的寻找。我患病的过程中,我的自卑已经被发挥到了作为人类的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我进入了一个怪圈,在这里,我不断的对自己、对环境毫无道理的贬低,对未来的否定性绝望,我不断的和自己说我不好,事情永远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混混中,我不但迷失在这个社会中,我更迷失在自己内心。无论是哪种迷失,总要找一个出口。病入膏肓的我居然奇怪的找到了。当我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每天机械的一早出门,很晚回家,周末无休,生病无休,骑行于市内的大小街道,骑行于周边的县城,最后奔向一线城市,用手机记录社会生活变迁的时候,我有一种获得内心解放的感觉,仿佛迷失的心重新找到了方向,找到了价值。也就是在这种极端寻找出口的过程中,我的精神分裂——也就是老人们口中常说的“失心疯”,病发了。迷失的代价虽大,但当我在奔走的途中遇到那么多善良热心的人,给与我无私帮助的时候,我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真善美,我觉得我是幸福的,幸福的泪流满面,幸福的一塌糊涂,幸福地带着疯癫的狂笑进入精神病院接受系统治疗,开启下一段的美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