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爱情再流浪:三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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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双红皮鞋的意义

对于三毛来说,画画有些难,但是她的读书兴趣始终浓厚。她把杂志拿回去后,关上房门,打开灯,就痴痴地阅读起来,沉浸在文字构建的世界里。从这时开始,她接触了现代文学。虽然那只是平常的一天,但是在她的生命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些杂志和她以往所读的古典文学作品的形式不同,以一种崭新的面貌撞击着三毛苦闷的灵魂,迸发出了美丽的火花。

为了继续探索这个崭新的文学世界,三毛还去找了一些其他现代文学风格的书籍,如萨特的《厌恶》、卡夫卡的《城堡》、加缪的《异乡人》、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河童》,以及爱·伦坡、马尔克斯、福克纳等人的作品,还有一些台湾地区的现代派小说。她如痴如醉地阅读着,吸收着新鲜文学血液的营养。

在接触了现代文学后,三毛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二周,她没有去顾福生那里上课。到了第三周的时候,她见到了顾福生,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有了强烈的表达欲望,一直滔滔不绝地和顾福生讲着她在近期阅读中获得的感动、震撼。那时候的三毛,眼眸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辉。

在诸多优秀作品中获得感动和震撼的三毛萌发了强烈的创作欲。十七岁的少女,在经历了漫长的沉寂时光后,迈出了创作的第一步。多年来的阅读塑造了她血肉丰满的灵魂,坐在卧室的书桌旁,她拿出纸笔,放飞了思想。

有一天,在顾福生那里下课后,她把自己写的散文交给了他。顾福生看了看就收下了,没有说太多。起初三毛也只是想把自己的文章分享给老师读一读,但没想到一周之后发生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顾福生很平静地告诉三毛,稿子他看过了,写得不错,已经交给了白先勇先生,一个月后会在《现代文学》刊出。当时,《笔记》《现代文学》杂志是台湾地区现代派文学的两个重要阵地,《现代文学》月刊主编白先勇是顾福生的朋友。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如万钧雷霆一般击中了三毛的心。她激动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试探地问:“没有骗我?”

顾福生依旧淡定地回复三毛,下个月就会刊出来。三毛第一次创作的作品就能发表,这的确很难得。顾福生的淡定和从容,让三毛内心的激动化成了柔软的感动,她向往已久的文学梦就这样攸然而至。1962年12月,三毛的处女作《惑》在《现代文学》杂志上发表了。

“黄昏,落雾了,沉沉的,沉沉的雾。窗外,电线杆上挂着一个断线的风筝,一阵小风吹过,它就荡来荡去,在迷离的雾里,一个风筝静静地荡来荡去。天黑了,路灯开始发光,浓得化不开的黄光。雾,它们沉沉地落下来,灯光在雾里朦胧……天黑了。我蜷缩在床角,天黑了,天黑了,我不敢开灯,我要藏在黑暗里。是了,我是在逃避,在逃避什么呢……”《惑》是一篇三千多字的散文,她在文章中歇斯底里地宣泄着自己的困惑和情感,诉说着她如何被电影《珍妮的画像》插曲触动的经过。

对于后来发表过很多优秀作品的三毛来说,这也许只是诸多文章中寻常的一篇。但这一篇文章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它打开了三毛自卑苦闷的枷锁,也让她珍贵的文学才华初现光芒。

作品发表的那天,三毛激动地把发表了自己作品的杂志,视若珍宝一般捧回了家。父母激动地阅读着女儿的文章,眼角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心中充满了复杂而温暖的情感,是欣慰,是感动,是惊喜……

把三毛带向文学之路的人生导师,正是顾福生。作为一名绘画老师,他没有单纯地忠于自己的绘画教学职责,而是因材施教,温柔耐心地帮助这个敏感迷茫的孩子去寻找属于她的人生光芒。也正是在他的指引下,三毛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华丽蜕变,走出了寂静而自卑的苦闷时光,走向了文学、自由与梦想。

阅读能丰富人的视野,也能为创作提供灵感和素材。正是阅读循序渐进地把三毛带入了文学的广阔世界,让她的创作才华在文学的沃土里渐渐绽放光芒。她的生命也因此变得丰富多彩,她开始期待生命中的更多美好。

在某一天金色的黄昏,三毛像往常一样在顾福生家中学画。忽然一阵笑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她抬头望去,是顾福生的四个姐妹走进了院子。她们不仅长得漂亮,还打扮得很美。

在三毛眼中,她们光鲜而耀眼,而那束光也让三毛看到了自己的灰暗,和她们相比,自己就如同丑小鸭一般。从她意识到自己灰暗的那一刻,她开始像普通的女孩们一样向往美丽。

后来,三毛向母亲提出要求,想打扮自己。有一次三毛和姐姐一起跟着母亲到鞋厂定做皮鞋,她心满意足地选了一双美丽的红皮鞋。对于三毛来说,这双红皮鞋意义重大。她曾经把自己藏在一个灰色的世界里,而那一刻,她开心地穿着这双散发着温柔霞光的红皮鞋,准备走向丰富灿烂的世界。

在穿衣打扮上,三毛其实一直很看重鞋子,因为鞋子里包裹着不少她的美丽回忆。小时候,她常常坐在小板凳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津津有味地看着家里的佣人做新鞋。见鞋子做好后,她便会迫不及待地选择一双自己十分中意的小花布做鞋面。

在搬到南京之后,她常常和哥哥在冬天打雪仗,在后院被大鹅追赶,在假山上采桑叶……而这些愉快的往事都离不开一双穿着舒服的鞋。

有一次,母亲在圣诞节的时候给她买了一双小皮鞋。那是她第一次穿皮鞋,皮鞋硬硬的,穿起来不太舒服,没几天就过了新鲜劲儿,她又怀念起以前的旧布鞋。

读小学的时候,三毛常常穿白鞋,她很爱惜自己的鞋子,认真地清洗,洗干净之后还会涂上鞋粉,让鞋子更加洁白闪亮,再穿上一双白袜子,非常漂亮。直到她关闭了心门,不再上学,将生活局限在了高高的院墙内,不需要走多远的路,便不再需要鞋子。直到遇见了顾福生,她打开了心门,从前所热爱的一切都开始苏醒。

三毛越来越喜欢打扮自己,后来街上开始流行穿细跟的高跟鞋,三毛也会赶时髦去买来穿。她穿上高跟鞋之后不仅感觉长高了一些,还感觉自己成熟了不少。三毛的鞋子越来越多,她每天出门之前,都面对着一堆美丽的鞋子难以抉择。因为不同的鞋子踩在脚下,展现的是一个人的尊严和自由以及对生命的态度,这是三毛对鞋子的独特领悟。

三毛一层一层地拨开眼前的阴霾,走向了灿烂的生活。而这个将她引向光明的摆渡人却要离开台湾,到艺术之都巴黎去深造。虽然心中对顾福生拥有诸多不舍,但是三毛已经不再敏感自卑,而是越发地自信美丽。

离别是伤感的,但也可以是美丽的。三毛穿着一件绿色的裙子,打扮得非常漂亮地去参加他的道别舞会,为他送去美好的祝福。

彼时的三毛已经出落成一个娉婷少女,在舞会上优雅起舞,给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正是在那次舞会上,她正式认识了白先勇先生。

轻歌曼舞后,一群朋友们为顾福生送行。轮船载着顾福生渐渐消失在天际,三毛与他的师生情谊也就此中断。但临行前,顾福生仍不放心三毛。因为当时的三毛刚刚走出自闭的阴霾,为了让三毛不感到孤单,顾福生给她介绍了一批年轻的朋友,这其中包括一些“五月画会”的画友,还有一些文学爱好者。三毛的第一个朋友叫陈秀美,就是后来的女作家陈若曦。

顾福生离开了,但他已经把三毛带向了多彩的世界。在他离开后的日子,三毛的生活变得丰富而忙碌。她常常画画、交友,参加各种各样的沙龙和舞会,忙得不亦乐乎。

后来在和好友陈秀美聊天时,对方建议她到台北华冈的文学学院做个选读生,那里刚刚开办一年,教学声誉很好。向来求知欲旺盛的三毛听了这个建议后,十分动心。当天就给文学学院的校长写了一封求学信,信中洋洋洒洒地叙述了自己失学和自学的经历,并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求学之心。文学学院的校长张其昀(晓峰)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在收到信后,很快就回复三毛,允许她即刻到学校报到。

就这样,三毛拥有了一次重新回到校园学习的机会。在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三毛带去了自己很多发表的文学作品和绘画,校长看后十分欣赏,并建议她去读文学或者艺术专业。但三毛经过再三思量,选择了哲学系。原因很简单,她渴望去探索一个困惑了无数人的问题——人是为了什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