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段推翻传统套路的爱情故事

提起纳撒尼尔·霍桑，也许大家有些陌生，但说到他的作品《红字》，大家就非常熟悉了。《红字》作为美国浪漫主义小说的代表作，问世之初就在世界文坛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之后又影响了包括海明威在内的一系列在文学上卓有建树的作家。直到今天，它仍然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红字》还被多次改编为电影搬上银幕，受到了观众的欢迎与喜爱。这样一部不足二十万字，并且距今已有170年历史的作品，为何拥有这样经久不衰的生命力呢？它的魅力究竟在哪儿？

小说的开头描写了整个故事的背景：

新殖民地的建设者，无论他们原意是怎样计划着人类美德与幸福的乌托邦，可总是从一开始，便在实际的需要中，认为一定要划出一部分处女地作为墓地，另外还划出一部分作为监狱的地基。

在这所丑陋的监狱大厦前面，有一块草地，丛生着难看的杂草，但是在门口的一边，却有一丛野蔷薇，在这六月的时光，缀满精致的宝石般的花朵，使人想象，它对囚徒呈献出芬芳和娇媚，借以表示大自然对于他们还有怜悯，还有温存。

这个曲折哀婉、荡气回肠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17世纪中叶的一个夏日的清晨，一大群波士顿居民拥挤在监狱前的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牢门。

牢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她怀里抱着三个月大的婴儿，胸前佩戴着一个鲜红的A字。这就是我们故事的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那个小婴儿则是她的私生女，名叫珠儿。在绞刑台上，无论总督贝灵汉和牧师约翰·威尔逊怎样盘问，海丝特都宁可忍受屈辱，也始终拒绝说出孩子父亲的姓名。最终她被判处通奸罪，并将永远佩戴那个代表着耻辱的红字。

虽然在当今社会，通奸已远不是要戴罪终身的错误，但在17世纪的英属北美殖民地，通奸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其实，17世纪的世界在今天看来，观念是非常保守的。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明末清初时期，印度在莫卧儿王朝的统治之下，欧洲人虽然开始了文艺复兴，资本主义也有了发展，但是宗教氛围依旧非常浓厚。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之下，在这片北美殖民地上，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因通奸被当众定罪是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

而海丝特·白兰的丈夫也在围观人群中。齐灵窝斯是一位年老、残疾的医生，之前因为被异教徒俘虏和囚禁，失踪了很长时间。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海丝特·白兰与年轻的牧师丁梅斯代尔相爱了。

齐灵窝斯回到这片殖民地之后愤怒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戴了绿帽子，而且还闹得众人皆知。他假装不认识海丝特·白兰，向围观的居民打听了事情的原委，并且假扮成医生在监狱中与海丝特·白兰见面。齐灵窝斯威胁她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俩的夫妻关系，并逼迫她说出情夫的名字。但海丝特·白兰态度强硬，拒绝把对方的名字告诉丈夫齐灵窝斯。齐灵窝斯只能愤怒地离开。妻子的隐忍使他内心里复仇的火焰烧得更旺，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地报复海丝特和她的情夫。

在海丝特·白兰生活的教区有一位年轻有为的牧师，名叫丁梅斯代尔。自从海丝特·白兰出事之后，丁梅斯代尔的脸色就莫名变得憔悴、苍白，还会不时流露出痛苦绝望的神情，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如果说在自己管理的教区中，有人做出了不堪的事情，牧师理应感到难过。但为了一个不熟悉的女人伤心到这样的地步，显然超出了一位牧师的职责。齐灵窝斯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伪装成丁梅斯代尔的个人医师和知心朋友，想趁机弄清楚他与海丝特·白兰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有一天，齐灵窝斯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那一天正午，丁梅斯代尔非常困倦，倒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齐灵窝斯走进他的卧室，轻轻上前，解开了他的法衣。在丁梅斯代尔的胸膛上，赫然有一个血红的A字——那是丁梅斯代尔为了惩罚自己，故意烙在身上的。齐灵窝斯兴奋地战栗起来，几乎要发狂。

现在奸夫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把消息公布出去毁了他的名声吗？还是直接拿刀杀死他以泄心头之恨呢？在齐灵窝斯看来，这些都太便宜他了。在齐灵窝斯心底，这些都不足以弥补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他想要一点一点地报复丁梅斯代尔，控制他，折磨他，让他崩溃、发狂，最终让他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极度痛苦地死去。

很快，齐灵窝斯就将自己的决定付诸行动。一方面，他利用丁梅斯代尔对他的信任，让对方和自己交心；另一方面，他又用言语和行动，摧残着对方的精神。而可怜的丁梅斯代尔却没有任何怀疑，仍旧将齐灵窝斯当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与最信任的人。与此同时，海丝特·白兰已经出狱，她带着小珠儿搬到了一所海边的茅屋居住，靠做针线活赚取微薄的收入，与珠儿过着离群索居、深居简出的生活。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珠儿7岁那年。在这些年里，珠儿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活泼动人的小姑娘，曾经光彩照人的海丝特·白兰也已经变成了一个简朴勤劳的妇人，她除了一心一意地照顾小珠儿，还尽自己所能去帮助穷苦的人。

丁梅斯代尔牧师在圣职上大放异彩，获得了众人的尊敬，但这并没有让他获得丝毫解脱，反而加重了他的负罪感。而原本就饱经沧桑的齐灵窝斯也更老了，他的面孔已经被仇恨和疯狂扭曲，先前那种聪慧好学的品格、平和安详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海丝特·白兰发现，复仇的欲望已经冲昏了齐灵窝斯的头脑，这将会毁掉他和丁梅斯代尔两个人的人生。于是，海丝特·白兰决定将齐灵窝斯的真实身份告诉丁梅斯代尔。

海丝特·白兰与丁梅斯代尔见了面，他们倾诉着几年来心底的秘密和彼此内心的痛苦。丁梅斯代尔告诉海丝特，虽然他没有公开佩戴红字，但是，那种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拷问着他的灵魂。

此时，海丝特·白兰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受刑和齐灵窝斯的折磨让丁梅斯代尔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她劝丁梅斯代尔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避开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包括齐灵窝斯，然后他们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丁梅斯代尔犹豫着，他是应当承认自己的罪行然后逃走，还是继续留下来和以前一样当一个伪君子呢？最后，丁梅斯代尔决定，要和海丝特一起离开。

在海丝特·白兰的鼓励下，丁梅斯代尔重新拥有了开始新生活的勇气和希望。恰好有一艘停泊在港湾的船，三天之后就要出发去英国。丁梅斯代尔决定，演讲完庆祝布道后，他们就乘坐这艘船去欧洲。

新英格兰的节日如期而至，丁梅斯代尔牧师的演讲马上就要举行了，海丝特·白兰带着小珠儿来到市场，她的脸上满是不安与兴奋。

“再最后看一眼这红字和佩戴红字的人吧！”她在心中快乐地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远走高飞了！那深不可测的大海，将把你们在她胸前灼烧的标记永远淹没无存！”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在我们的想象中，海丝特带着珠儿与丁梅斯代尔一同登上开往英国的轮船，将所有的痛苦与屈辱远远地抛在身后。他们会在新的地方安家落户，像童话里经常用的那个结尾一样，“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然而很遗憾，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梦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正当海丝特沉浸在喜悦中时，那艘即将前往英国的轮船船长走过来，告诉海丝特·白兰，齐灵窝斯也将搭乘这艘船。

海丝特·白兰彻底绝望了，而这最后沉重的打击也终于击垮了刚刚燃起希望的丁梅斯代尔。他内心的负罪感和良心的谴责最终压垮了他。他决定，要将一切难以启齿的过往讲出来，让自己曾经隐藏的罪恶全部暴露在天光之下。他要在世人和上帝面前真诚忏悔，赎清自己曾犯下的罪。

于是，在他的布道大获成功之后，丁梅斯代尔由齐灵窝斯陪伴着慢慢走入人群。他面色惨白，步履踉跄，濒临崩溃。人人都为他精彩的布道而欢欣鼓舞。然而，就在经过绞刑台的时候，丁梅斯代尔突然挣脱了齐灵窝斯的束缚，在海丝特·白兰的搀扶下登上了绞刑台。他攀着海丝特，拉着珠儿，屹立在绞刑台上，既羸弱，又坚定。他的心情激动而又急迫，惨白的面庞也泛出了红光。终于，他在众人面前开口宣布：他就是海丝特的情人、小珠儿的父亲——一个通奸犯。

将这个埋藏了7年的秘密公之于众后，丁梅斯代尔猛地扯开法衣的饰带，露出了那个象征着罪孽的血红的A字。在众人的惊惧与议论声中，饱受摧残的丁梅斯代尔倒在海丝特的怀里死去了，他得到了解脱，也得到了救赎。

7年来，齐灵窝斯把复仇当作生活的唯一目的，可是当他获得胜利之后，他的生命反而迅速地枯萎了，因为他的心灵失去了寄托。不到一年，齐灵窝斯也死了，他把自己的财产赠给了小珠儿。不久，海丝特·白兰带着小珠儿离开了这里。红字的故事渐渐变成了传说。

许多年以后，在大洋的另一边，小珠儿出嫁了，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而海丝特·白兰又回到了波士顿，胸前依旧佩戴着那个红字。这里有过她的爱情，她的罪孽，这里有过她的悲伤，这里也有过她的忏悔。

又过了许多年，在一座下陷的老坟附近，多了一座新坟。两座坟共用一块墓碑。上面刻着这么一行文字：

一片墨黑的土地，一个血红的A字。

《红字》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一个悲剧，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悲剧就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作者霍桑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书？这本书又用了什么特别的艺术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