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500年:迈向太空的生命工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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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旅行的意外反应

与我们预期的结果相反,在太空中,斯科特的端粒变长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然后,我们对贝利实验室和我们自己的实验室的两个DNA样本集进行了三重检查,结果证实端粒确实延长了。这个现象在一种免疫T细胞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主要是CD4+T细胞,尽管在CD8+T细胞中也发现了证据),而在B细胞(CD19+细胞)中,端粒延长的证据很少。总体而言,经过对多个样品的复制、提取,以及诸如FISH、PCR和纳米孔方法的检测,都证实了这些结果是正确无误的。

但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个现象是如何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们查看了收集到的其他数据。数据显示,体重减轻与端粒维持相关,在太空飞行的严酷条件下,斯科特的体重在执行任务期间确实下降了约7%,他坚持日常锻炼、食用有营养的食品,并且不摄入酒精。在某些方面,他在太空中的生活比在地球上健康得多。此外,叶酸代谢也与端粒的维持有关,斯科特血液中的叶酸水平在飞行过程中也升高了,这揭示出了另一种可能性。在执行任务期间,飞行速度接近光速,他的身高增加了大约5厘米。

我们第一次报告这些结果时,一些人绷不住地嚷嚷:“在太空会返老还童吗?去了太空还能增高和逆生长?”

也许吧。

首先,我们必须排除所有变量,并考虑斯科特的身体中还发生了什么变化。斯科特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旅行,平均速度为每秒7.68千米,因此相关的计算要用到爱因斯坦相对论和时间膨胀效应。相对于其他参照系,时间膨胀发生在物体接近光速运动时,时间对于运动的物体来说流失得更慢。

这取决于输入到爱因斯坦/史瓦西方程中的几个参数,假设几个变量如下:

(1)dr=0(半径保持不变),df=0(保持轨道平面相同);

(2)国际空间站的轨道速度为7.68千米/秒,轨道半径在地表上方400千米处;

(3)比较国际空间站上的斯科特(dtSK)和地球上的马克(dtMK)的时间差别。

完整的方程包括光度的坐标,光速和两个球体之间的引力度量,如下所示:

依此等式,太空中的斯科特比地球上所有人(包括他的双胞胎兄弟)都年轻约0.1秒。斯科特比马克晚6分钟出生,然而,在太空待了一年后,斯科特却比马克“年轻”了约0.1秒。尽管从技术层面来说,斯科特与留在地球上相比年轻了一点儿,但这不太可能是他端粒变长的主要原因。

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们看到了许多其他形式的生物学变化,如基因表达的变化(不同基因的开启/关闭或水平上升/下降)。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基因表达发生改变,因此在斯科特进入太空和重返地球之后,其基因发生变化也并非意外。他改变的基因表达包括那些负责DNA修复和细胞呼吸的基因,而他的免疫系统也被高度激活,他还首次在太空中注射了流感疫苗。此外,我们注意到了高碳酸血症的证据,这是血液中二氧化碳过多的一种现象,会使人头晕目眩、感到头痛。的确,斯科特在书中提到了这种烦恼。他指出,由于二氧化碳含量的变化,他时常感到头疼,每当空间站的二氧化碳洗涤器发生故障时,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我们查看数据后发现,空间站上的二氧化碳含量存在一些波动,但总体波动并不算大,这种程度的变化不应导致生理变化。我们必须寻找其他原因。事实证明,在零重力的环境中呼吸,与在地球上呼吸有很大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在每次呼吸时,面部附近都会出现一小团二氧化碳云。除非宇航员有风扇或来回走动,否则这种二氧化碳云会一直停留在面部附近。因此,我们在斯科特的血液中及在其他宇航员的血液中看到的这些东西,就是面部附近的二氧化碳云。

我们还研究了斯科特身体内微生物组的情况,诸如细菌、病毒、真菌和其他微型的非人类细胞。我们想看看太空飞行过程中微生物组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使用斯特凡·格林(Stefan Green)博士、弗雷德·图雷克(Fred Turek)和玛莎·维塔泰纳(Martha Vitaterna)的粪便数据,以及我们自己从皮肤和口腔拭子获得的数据,来观察在飞行中物种比例的变化,特别是厚壁菌F(Firmicutes)与拟杆菌属B(Bacteroides)之间的比率。还好,微生物的多样性得到了保持,这是个好消息,并且它们最终恢复了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变化,微生物组并没有很大的危险。

但是,斯科特血液中的其他分子则表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特征。线粒体通常待在细胞内部休息,并进行细胞呼吸,以确保细胞能真正呼吸并获得能量,这种线粒体在他第一次太空航行时激增,并涌入他的血液。正常人每毫升血液中会有500份线粒体DNA拷贝,但根据中平喜一博士和奥古斯丁·崔(Augustine Choi)博士的数据,斯科特的线粒体水平高达每毫升6500份拷贝。我们与杜克大学的斯泰西·霍纳(Stacy Horner)和南丹·戈卡莱(Nandan Gokhale)一起检查了斯科特血液中的RNA,发现了更高水平的线粒体含量。

对于宇航员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压力测试,不过这种压力测试此前在其他场景下出现过。在哥伦比亚大学,一些实验室研究了线粒体的极端变异,这是由安德里亚·巴卡雷利(Andrea Baccarelli)博士和马丁·皮卡德(Martin Picard)博士共同开展的研究。他们在地球上的个体中检测压力情况,研究、观测人们血液中mtDNA的变化。其中包括一项有趣的研究,研究对象要在一个满是陌生人的房间里演讲,研究人员观察到血液中mtDNA的峰值出现在发表演讲后。这充分表明,mtDNA会在人们有压力、公开演讲、感到焦虑时出现。

但是,为什么人类细胞会释放能量?在这里,其他研究提供了有关太空飞行一年发生的变化的证据。英格尔松等人2018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表明,白细胞(淋巴细胞)可以排出其mtDNA,这是引起免疫的一种方式。这些“DNA网”是其他免疫细胞对抗感染或抵御细胞威胁提供的警告信号,这些网在太空中的作用与在地球上的一样。通过NASA的阿夫申·贝赫什蒂(Afshin Beheshti)和我们小组的研究,我们发现mtDNA应激与航天的其他RNA标记(包括称为miRNA的小RNA)在多位宇航员身上均出现过。所有的这些意外发现,包括端粒、基因表达变化、低氧性微云、免疫应激、mtDNA和炎症,都是迅速发生的,似乎是身体对太空飞行的意外反应,我们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宇航员的身体能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