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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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实验影像:摄影中的达达主义与超现实主义

1950年,布鲁塞尔的一间画廊在举办“实验摄影”展览(Photographies experimentales)之际提出了一个观点:“摄影并非仅仅局限于描述和保存。表象使它可以改变它们,并因此改变世界……实验性在摄影师、光线、客体及相机发展的平台上形成碰撞。”由此浮现出一种有关审美角度的设想。

保罗·斯特兰德的作品从纪实摄影的角度开辟了摄影现代主义之路,他的表现形式探索已经有了这样明显的实验特征。在1916年年底,阿尔文·兰登·科伯恩(Alvin Langdon Coburn)的摄影作品就已经跳出了客观性的束缚。科伯恩制作了一架类似于万花筒的由3面镜子组成的相机,棱镜将拍摄的影像分割呈现在画面上,形成抽象的纯粹的构成形式的作品,科伯恩称之为“旋涡派摄影”。同年,他又在《摄影年鉴》(Photograms of the Year)刊登的文章中,介绍了“抽象摄影”(Abstract Photography)这一术语,并指出摄影在整个先锋艺术运动中是“最新的艺术”。在这一时期,先锋艺术运动中最具国际性的就是达达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运动,达达主义试图通过废除传统的文化和美学形式发现真正的现实,在平面的图像中采用拼贴手法,把偶然性、机遇性运用到作品中,一些达达主义艺术家对摄影的表现手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展开了大胆的探索。在巴黎的达达主义艺术家中,曼·雷(Man Ray)是运用摄影实践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理念的最杰出代表(图1-46所示为其作品《自拍像》)。这位与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关系密切的美国摄影师,在他的摄影实验中“偶然”地“创造”出无须相机的“物影摄影”和特殊的暗室影像效果,并仿照伦琴射线的命名方式将其命名为“雷摄影”[实为“萨巴蒂效应”,法国科学家阿曼德·萨巴蒂尔(Armand Sabattier)于1862年发现]。对于曼·雷来说,光只是他实现艺术想法的媒介。“物影成像”去除日常生活中熟悉的器物的原始属性,将它们升华成神秘而诗意的存在,而正是摄影师的安排强化了这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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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6

拉兹洛·莫霍利·纳吉(Laszlo Moholy Nagy)也醉心于探索一切不使用相机的摄影成像的可能性,进行了无相机成像实验,“物影成像”就是纳吉命名的(图1-47所示为其作品《物影成像》)。对于纳吉来说,“物影成像”照片首先是光的“造型”,它并不是物体本身投影的表现,而是通过物体对光线的调整,创造出的可以理解成“作为一种直接的光学体验”的“光线的作品”。“‘物影成像’照片应该基于其自己的方法被创造出来,而且最初,这些作品除了它们自身并没有显示出其他的什么意味。”——出自《光塑广告》(La Reclame Photoplastique)。1937年纳吉成为包豪斯芝加哥设计学院院长,将“物影成像”作为教学课程,众多师生在纳吉的影响下创作出了大量令人耳目一新的实验性作品。同时期进行“物影成像”和无相机摄影的欧洲艺术家有拉欧尔·豪斯曼(Raoul Hausmann)、乔奇·凯帕斯(Gyorgy Kepes)、库特·史维塔斯(Kurt Schwitters)、俄罗斯艺术家埃尔·利西茨基(El Lissitzky)、亚历山大·罗德钦科(Alexander Rodchenko),捷克艺术家杰罗米·芬克(Jaromir Funke)、柯蒂斯·莫菲特(Curtis Moffat),他们运用不同于传统平视视角的俯视、仰视的拍摄视角,以及照片蒙太奇、拼贴、构成主义等新的摄影手法展开了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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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7

达达主义颠覆了一切原有的艺术模式,也破坏了图像的完整性,图像被摄影师们剪切并重新组合、拼贴,创作出符合自身艺术诉求的新的作品。这样的创作方式被称为蒙太奇(montage),至于首先运用照片蒙太奇的手法的摄影师是约翰·哈特菲尔德(John Heartfield)、汉娜·霍希(Hannah Hoch),还是拉乌尔·豪斯曼(Raoul Hausmann),并没有定论。哈特菲尔德在达达主义的影响下,他在作品中注入了明显的政治动机,对大众传媒上的人物照片加以剪辑,将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片段并置在一起来构成他的照片蒙太奇作品,组成反纳粹的宣传标语牌和杂志插图。

罗德钦科的摄影作品只是他艺术生涯中的冰山一角,然而他运用特殊的构图、独特的视角、极致的光影所创作出的作品和后期剪辑照片组成的一些含义非常丰富的“照片蒙太奇”式的照片确立了他在摄影领域的地位。罗德钦科的作品呈现出大胆、粗糙的效果,他觉得从平视角度看到的世界太过平庸,不足以表达革命时代的高涨热情与视觉兴奋,因而采用俯视、仰视、对角线等方向来表现他的对象,强调人物的存在感。这种聚焦于自我意识、打破常规的将人像填满构图的视觉感受使人产生了一种激进的观看事物的角度,恰恰在某种程度上与当时苏联人民对新社会的各种全新的感触相契合,同时也表现出革命成功所引起的一种兴奋(图1-48所示为其作品《先锋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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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8

哈特菲尔德等人的照片蒙太奇手法以鲜明的态度、直接的行为构建了图形意义,但他们构建的意义和效果在相应的时代环境中才能发挥批判和讽刺作用。不可能每位照片蒙太奇(及拼贴手法)的运用者都有明显的政治诉求,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只是找寻到了支撑他们艺术创作的视觉哲学。在欧洲,许多蒙太奇摄影师受到类似存在主义哲学运动及卡夫卡和弗洛伊德的作品的影响,创造出与20世纪生活息息相关的图像。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赫伯特·巴耶(Herbert Bayer,1900—1985)创作的《孤独的都市人》,它通过超现实和荒谬的手法来达到诗意的效果。花和银吾(Gingo Hanawa)的蒙太奇(及拼贴)作品《物体》也不带任何明显的信息或者对图像的解读信息,只是通过对不同元素的集合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图像效果,是一幅超越了其所在时代的作品。

超现实主义群体是从达达主义群体内部分化出来的,风靡文学、艺术等各个领域,与摄影表现的关系尤为密切。但没有一个先锋艺术运动像超现实主义运动(surrealism)那样以如此开放的态度广泛地吸纳摄影作为一种艺术探索手段,并以自己的艺术观念与大胆的实验极大地改变了摄影本身。达达主义的拼贴转变成超现实主义绘画的过程类似于达达主义的创作意识逐渐依附于人的潜意识心理的过程。这与受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影响,致力于发现人类的潜意识心理,主张放弃逻辑、有序的经验,摆脱主观意识控制创作的超现实主义观点相吻合。另一方面,超现实主义的本能、潜意识与梦的经验与摄影影像物理、化学方面的“神奇”变化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殊途同归,一些摄影师以此作为探索潜意识和想象力的途径,像曼·雷“偶然”获得“雷影像”一样孜孜不倦地实践。莫里斯·塔巴德(Maurice Tabard,1897—1984)在效仿曼·雷的同时,其用底片叠加出的复合影像也创造出了一种离奇的视觉效果。拉乌尔·乌巴克(Raoul Ubac)(图1-49所示为其作品《无题》)按照安德烈·布勒东的宣言中的“唯心力量”,使用加热摄影底片的方式使片基受热软化、感光乳剂分解,底片上的原始图像偶然性变形、降解、混淆,这种通过破坏产生的新形式,寻求的也是“无意识的沉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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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9

受超现实主义影响的艺术家还有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1891—1976)、汉斯贝·尔墨(3Hans Bellmer,1901—1975)、莫里斯·塔巴德(图1-50所示为其作品《无题》)、美国摄影师菲利普·哈尔斯曼(Philippe Halsman,1906—1979)、墨西哥摄影师马努埃尔·阿尔瓦雷兹·布拉沃(Manuel Alvarez Bravo,1902—2002)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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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