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明雨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鱼尾眼，哦，现在有名字了，苏西坡坐下来问。
玉棺仍在随意地漂，周围已无一丝冰块，水哗啦啦地静静流淌，如果能忘记饥饿，躺在玉棺里晒着太阳，绝对是高越越以前都晒不起的海上日光浴。
可是，她不是神仙！她不能忘记饥饿！
“我姓高，名大小姐。”高越越有气无力地说。
“高大小姐！”苏西坡念叨了一声，“你这名字有点特别！”特别在哪里，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到了蛮荒森林了！”苏西坡惊喜地冲着忽然出现的岸边喊。
高越越也看到了岸边一片茂密且很高的树木。
“高大小姐，你怎么会掉到这海里？还被冰卡住？还翻进了我的玉棺？”苏西坡忽然发出三连问，问完眯眼，“莫非你是那老女人派来我身边卧底的？死心吧你！我苏西坡顶天立地，绝不会为荣华富贵出卖兄弟！你回去告诉那个老女人……”
“你闭嘴！”高越越踹了他一脚，正站立的苏西坡猛地歪倒，“啊！我的笛子！”苏西坡喊。
高越越朝着他喊的方向看去，就见一支青色的竹笛漂浮在水面上，苏西坡爬起来伸手去够，他够啊够，就是够不着！一个水浪袭来，竹笛随之飘远了十米开外。
“完蛋了！”苏西坡沮丧地瘫倒在玉棺里。
“怎么完蛋了？”高越越问。
“那是我召唤人拉我靠岸的笛子。没有笛子，我喊破嗓子他们也不一定能听见！”苏西坡叹气，“现在你满意了？靠不了岸，咱俩就饿死冻死在这海上算了。好像快到清明了，也不知我死了，明年清明那帮人记不记得给我折朵菊花送到我坟头……”
听着苏西坡越说越离谱的话，高越越忍住再踹他一脚的冲动，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哦，太好了，里面的口香糖竟然没湿！这盒子的防水性太好了。她拿出两个放到嘴里，甜甜的，她立马感觉满血复活了。
“你吃的什么？”苏西坡问。
高越越瞟了他一眼说：“半月红，高大小姐出品，非毒不可！”
“啊？那你还敢吃？”
“我从小当饭吃！。”高越越说着吧嗒吧嗒地嚼了好几口，还吹了个大大的泡泡。
“你这女人，你到底是怎么就进了我的玉棺的？”苏西坡再次问。
高越越叹气，“跟你说了，我就是唱了首歌，唱着唱着你这冰……玉棺出现了，把我的冰船撞了个人稀巴烂，我只好扒着你的玉棺不放了，难不成我要淹死在海里？”
“冰船？”苏西坡“呵呵”两声，“一块破冰你也敢称是冰船？见过碰瓷的没见过你这么没品的碰瓷的！”
“那片菊花真美！”
“什么？”苏西坡不耐烦地朝着高越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一片红，在风中摇曳！
“你怎么知道那是菊花？”苏西坡不屑地问。
“因为你刚刚说你想让人给你送菊花呀！放心，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我把那一大片红菊都送你！”高越越说。
苏西坡：我谢谢你呦！我偏不死！
“完了，前面是瀑布！”苏西坡的声音在颤抖。
“你怎么知道？”高越越看着前方依旧平稳的海面。
“我就知道！”苏西坡把身上的被子拿下来。
“你干什么？”
“跳水啊！”苏西坡语速很快地说，“看见前面那块大石头了吗？玉棺马上要撞到上面，然后摔下瀑布，我可不想跟着玉棺一起粉身碎骨！”
“可我不会游泳！”高越越皱眉。
“那你会什么？”
“唱歌？”
“啊？来不及了！跳……”
看着脚下的大石头，高越越有点回不过神来，她是怎么一跳一个准，跳到大石头上的？难道她是梦中主角，怎么也死不了？那苏西坡呢？
“高……大小姐，救命！”听见声音，高越越转身，然后看见了被夹在石头和玉棺中间的苏西坡。
玉棺似乎是走到这里被什么卡住了，既掉不下去又无法移动，而苏西坡手中抓着被子的一个角，被子被玉棺和石头狠狠地挤在它们中间，而苏西坡的身子则被喘急的水流冲得即将掉下瀑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这是龙御的朋友。
高越越趴到石头边上，慢慢伸手，准备拽住被子，把苏西坡拽上来。
被子被卡的很紧，高越越一拽，撕拉一声，力气太大，被子被撕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抓着被子另一半的苏西坡立马往下又沉了沉，高越越赶紧抓住他抓的那一半被子。
“不好意思，力气用得有点大！”高越越说，“你能再抓过来一点吗？我就能抓到你的手，把你拽上来！”
“我……我不行，我没法动，我手都抓麻了……”苏西坡开口说，还没说完，又被灌了口水。
“你坚持一定要坚持！”高越越说，“你不是来救你家御哥的吗？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你舍得让他一直卧笼尝雨吗？”没办法，高越越只好开启鼓舞人心的政治思想工作。
“我坚持！”苏西坡说，“我缓缓，你别动，我慢慢移过去！”要是被子再被撕裂一下，他就直接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在高大小姐那个位置，很容易把被子一拽就拽烂，也怪他，为了省钱，被子用的还是上个月被泡了水的被子拆下来的布做的，抠门害死人啊！他以后再也不抠门了！
天慢慢暗下来，水里越来越冷，可苏西坡还是没移动多少。每次都快要够着高越越的手的时候，就又有一个浪花袭来，把他又冲回原处。要不是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一角，他不知被冲下去死了多少回了！
“我不行了！高大小姐！”苏西坡说，“我死了，你可别忘了你说要送一大片红菊花给我。”
高越越点头，“我不但送菊花，我还会为你高歌一曲清明雨上！”
“清明雨上？是什么？清明的歌吗？”
“嗯。”
“我现在能提前听一下吗？”
高越越：……也不是不行，就是她不太记得歌词了。
她拿出手机，点点点，竟然关机了！关机了？没电了！怎么这么凑巧？她要查歌词，它偏偏没电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还看了是满电呀，她这是新换的手机，电量应该可以坚持二十四小时的。难道进了水？不可能，她手机是防水的！
“真的不能提前听一下吗？”苏西坡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会死不瞑目的，我死不瞑目我就去找你！”
“别别别！我唱！”高越越努力想着那最经典的几句：“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清清唱。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
雨字刚出，忽然一阵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我命绝矣！”被淋成落汤鸡的苏西坡惊呼，“让你唱歌没让你催大雨啊！”
被淋了个底朝天的高越越也有点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抓住了被子的一角，雨越下越大，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想起嵩哥的雨幕：我从潇潇的雨幕里，遥望渌雪千山都过尽。现在她从潇潇的雨幕里，看到了一个人忽然从水中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她所趴着的石头上……
“行了，别拽着被子了！”潇潇雨声中，这道大喊着才发出的声音听在高越越耳中格外讽刺！她是有多傻，才会认为自己是那个传说中“一人抵千军万马”的首席御医苏西坡的救星，还鼓励人家坚持？还唱歌安慰人家？狗屁的死不瞑目！她死了，人家都不会死！
高越越使劲一拽，将在水中被冲得已经七零八落得半截被子拽上了石头，然后抹了一下满脸的雨水，翻身站起来，从石头上跳到岸边，然后朝雨幕中那片红色的菊海走去……
“喂喂！高大小姐！”身后，苏西坡的声音传来，高越越没理他，加快了脚步。
“好了，我跟你道歉，你不是那个老女人派来的，你是心地善良的高大小姐可以了吧！”
……
“我再次跟你道歉，诚挚地弯腰曲背鞠躬给你道歉，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你不看我，我就只弯腰不曲背了！”
……
“哎！高大小姐！高大小姐！要不你再踹我两脚出出气？两脚不够就三脚四脚五脚……”
……
“大不了我以身相许，行了吧！感谢高大小姐在危机时刻没有独自跑路，留下来想法设法救我，鼓励我安慰我还给我唱歌！高大小姐您就是我心中的女神，最合适的媳妇人选……啊啊！”
苏西坡捂住被碰疼的鼻子，看到终于回头的高大小姐，赶紧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
“你想以身相许？”高越越问。
“啊？嗯嗯！”苏西坡点头，他误会她了，只要她不再生气，给她个媳妇的名份就给一个。
“可惜了！你不是我心中的男神，也不是我最合适的夫君人选。”高越越嗤笑一声，看着眼前被雨水淋得落汤鸡一样的苏西坡，上身还披着湿漉漉的半截被子，还是被她拽回来的那半截。下身裤子还断了一截，似乎是被什么扯断了。鞋？就更别说了！只剩下一只，另一只估计在水中被冲走了！
活该！明明自己可以上来，偏要在水中装惨试探人！呵呵！让你试探个够！
高越越转身，继续往山上走，雨势渐渐变小，她也走到了那片红色的菊海中。
落花雨，谁深藏在我心？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她拿出手机，想起没电了。她又塞回裤兜。她抬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山顶。
这地方有点熟悉！
哦，想起来了，那山顶那棵巨大的槐花树，当时龙御带着她就是飞到那槐花树上时，突然从踩着的树枝上跌落下来，然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所以，她爬到山顶，再从原来的位置滚下去，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回到篱笆小院，见到龙御了？
高越越的心激动起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相比较苏西坡比筛子还多的心眼，龙御那个最开始一言不发，后来也沉默寡言的少年显得多真诚呀！
她洗澡的时候还给她看门，以策安全；她睡觉的时候他还睡在外面，怕她掉下床来；为了节省她的口香糖，主动拿出他的黑心丸，主动配合她骗那个土大叔……这么一想，龙御多好啊！
高越越的眼泪滴答滴答流下来，她伸手抹了一下脸，加速朝山顶跑去。
后面还因为高越越压根没看上他而怔愣的苏西坡忽然看见高大小姐撒开脚丫子跑，他也赶紧跟着跑了起来。
大晚上，荒山野岭的，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就算一时拒绝了他的以身相许，但他也不能放弃！
高越越站在之前她和龙御滚下去的地方没动，雨已逐渐变成濛濛小雨，可山路上已全是湿润的土。
要是这么滚下去？高越越觉得自己不用见人了！
不滚？要怎么下去？山路这么陡峭而且湿滑！
“我要去这边救我兄弟！你……”苏西坡走到她跟前说，“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救了我兄弟，也要从这条路离开。”
“你的兄弟好救吗？”
“不太好救！不过我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苏西坡说。
“哦，既然不好救，你先送我回家吧！我家就在山脚下那个篱笆小院。万一你救人不成死翘翘了，你还欠我人情，我总不能到阴曹地府找你要！”高越越叹气，“夜黑风高，这山林看着有点害怕。”
苏西坡朝山脚下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他决定还是先把高大小姐送回家。
三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于这一两个时辰。
“你有快速到达山脚的方法吗？”高越越问。
苏西坡点头，然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我抱着你或是背着你，我施展轻功，应该两刻钟能到。”
“那你背我吧！”高越越说。
“啊？哦，那得罪了！我会负责的！”苏西坡说。
“不用！”高越越说，“我不中意你！”
那你中意谁？苏西坡想说没敢问，这高大小姐气性还挺大！好不容易理他了，可不能再得罪她！
苏西坡背着高越越走到半山腰就被人拦下了。
高越越飞快地从他背上醋溜下来，跑到来人的跟前，激动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你可算来找我了！”
“御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在笼子里？”苏西坡看着眼前粗布麻衣用一根麻绳束起头发的龙御，惊得合不住嘴！
“等着你救我早被人射成刺猬了！幸亏我福大命大被人提前救出来了！”龙御冷冷瞟了一眼衣衫不整、形象糟糕的苏西坡一眼，嫌弃地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拽着自己胳膊不放的高大小姐，“媳妇！你太调皮了！又离家出走？”
媳妇？苏西坡又是一惊！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黑豆，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高越越沙哑着嗓子说。
黑豆？谁呀？他御哥吗？苏西坡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假御哥！还长得一模一样那种！
蛮荒森林的笼子好可怕！
进去的是御哥，出来的是黑豆！
这都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