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见冰柜
“黑土爹，白云娘，我出去一下，找找路，黑豆太累了，让他多睡会！”高越越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一个在做饭一个在烧火的老俩口说。
黑土白云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头，黑土的右眼蒙着块黑布，成了个独眼“土”。
“那个……”白云手中拿着勺子，诺诺地说，“那你小心点，一会回来吃饭！”
黑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烧火，这丫头，还找找路？分明是去跟他们的人接头去了！也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自己还中了毒！还是乖乖听话就好！
“好的，给我多留点！”高越越摆了摆手。
“那个……等一下！”黑土鼓起勇气抬了头。
“怎么了？”高越越看着他的独眼明知故问。
黑土指了指自己蒙着的眼，“有毒吗？”
一些灶火灰加上辣椒粉，能有什么毒？
高越越点头，“高大小姐出品，非毒不可！”
黑土顿时白了脸。
“解药我没带在身上，等我回来，再给你。”高越越说着出了篱笆小院。
她会回来吗？当然不会！反正多洗几次，过个几天就好了。
总之她给龙御留出了足够的逃跑时间，在她回来之前，黑土肯定不敢对他怎么样。
高大小姐真是个好人！
高越越感叹：好人有好命！老天赶紧让她梦醒吧！她想吃凉皮了！放很多辣椒和红油的那种。还有带芝麻的烧饼。梦醒先去学校旁边小巷子吃它三个！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人间最美四月天，近处篱笆小院，远处小河水潺潺，如果忽略那背弓拿刀巡逻的一队士兵的话。
高越越慢悠悠地朝村子里走去，她现在的人设是黑豆媳妇，去村里找不错的人聊聊天很正常。出门之前，她顺手梳了个和云大婶，哦，现在应该叫白云娘一模一样的发髻，其实很简单，梳个低马尾，然后卷起来，用块布一包一系，妥妥的农村小媳妇模样。
村里有早起的媳妇在喂鸡，高越越微笑地跟人家打招呼。
对方也微笑，只是微笑完才想起来忘了问：这是谁家媳妇？怎么以前没见过？
但高越越会给她问的机会吗？当然不会！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十丈远，拐了个弯，走到一个土房子后面，再也看不见后面的士兵。
高越越把耳机戴到耳朵上，然后把手机握在手中，撒开脚丫子朝远处的山脚下跑了起来，远远望去，那是一片茂盛的树林，高越越想着跑进树林里，这样她凭空消失也不会引人注意。
她跑啊跑，使出了大晚上去甜品店和大爷大妈抢免费面包的力气，跑着跑着忽然她脚下踩空，哇！太好了！梦要醒了！
高越越激动的闭眼“啊啊啊”喊出了声，结果再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往下坠……什么玩意？明明看到的是树林，为什么中间还有一道悬崖？这下子，小命要完了！悬崖底下肯定不会再有一个笼子一个龙御接着她了！因为她看见下面是白茫茫一片，还有水流的声音，啊啊啊！不会游泳的旱鸭子——高大小姐，完蛋了！
好后悔为什么要心疼那一期二千块的游泳费，宁可拿着去旅游也不去学游泳！
书到用时方恨少，掉入江河才悔不学泳啊！
早知道会命丧江河，还不如留在篱笆小院做黑豆媳妇呢！反正也做不长久！
待到龙御逃出去，然后再各奔东西，不好吗？
即将入水的一霎那，耳机里忽然出现了嵩哥的声音：“冰掠过第四颈椎，汹涌的当作眼泪……”
高越越心念一动，把嘴里的“啊啊啊”声换成了跟着唱：“冰掠过第四颈椎，汹涌的当作眼泪……”
“嘭”地一声，高越越感觉自己跌入水中，好凉啊！真的就像冰掠过浑身颈椎！
已经做好准备被水淹没的高越越忽然感觉自己不再往下沉，她睁眼一看，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有水有冰，而她好像是挺命大！因为她被卡在了一块还没融化的冰的中间，可能是因为她摔下来的冲劲太大，把冰戳了个大窟窿，窟窿正好卡住了她的胸口，她的两条胳膊搭在冰上，上不去下不来了！
耳机里，嵩哥的声音还在继续：“完美的冰柜，冻裂了回忆稀碎，指纹比对，没有线索能再追，我乘月色西飞，哦，夜幕低垂……”
啊啊啊！为什么要唱这首冰柜？不能换首歌吗？还夜幕低垂？想吓死高大宝宝吗？
冰块夹着高越越飘啊飘，时不时还与上游而来的其他冰块碰撞一下，很像她在游乐场玩的碰碰车，碰一下，自己旋转个三百六十度，当时觉得好刺激。可现在每撞一下，她的心就咯噔一下，生怕卡在身上的冰块被撞个稀巴烂，那样，她就真的要投身大海，做海底世界的睡美人了！哦，不一定是睡美人，很可能比冰柜里那个人还惨！被海底的各种鱼和大虾撕个稀巴烂……啊啊啊，怎么还不换歌？难道自己设了单曲播放？
高越越想打开手机换一首，或是按了耳机的暂停键，谁知，空着的手刚要伸过来，冰块就开始倾斜，她赶紧又伸展双臂保持平衡。
晕了个菜了！想暂停都不行！
冰柜！冰柜！她倒宁愿自己躺在冰柜里，这样起码不用保持平衡。胳膊好累！还不敢硬压着冰块。我的个天！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比龙御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家伙还倒霉！
靠！前方那是什么？
高越越眨了眨眼睛，肯定是听歌出现幻觉！一遍一遍冰柜的唱，害她都看见冰柜了！
靠！真是冰柜！
直到高越越的冰块撞上前方那个硕大的物件，对方一点事都没有，可卡在高越越身上的冰块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危机时刻，高越越发挥了自己高超的求生本能，纵身一跃，竟然抓住了那冰柜的最上端，咦？上面竟然是空的！
高越越左脚往上一翘，然后整个身子翻了进去！
靠！真疼！摔在硬邦邦的冰块上，虽然只是一米多高，但下面够凉！够硬！
高越越有些怀念当初掉进龙御那个笼子里时那柔软的感觉了！
龙御：那是你掉在了我身上，差点没把我压岔气！
耳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高越越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受冰柜的荼毒了。歌很好听，可是生死关头，她想换首燕归巢，“云水边静沐暖阳”，让她赶紧回到“烟波里久违的故乡”。
“你怎么进来的？”一道睡意惺忪的声音响起，高越越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看见冰柜的另一侧还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就连头脸都被裹住，就露出一双细长明净的鱼尾眼，哇！此人的鱼尾纹入山林，文章震天下，四海扬美名啊！只是，如此聪明一人，如何会躺在这冰柜里，哦，不是，可能叫冰棺更合适，还是没有盖子的冰棺。
“你怎么进来的？”见她没有言语，对方又问。
“你怎么进来的？”高越越反问。
鱼尾眼眨了眨眼睛：“我被人关进来的！”
“啊？连盖子都没有这叫关？”你以为我人美就傻白甜好骗吗？高越越撇了撇嘴。
“有啊！不过前天碰到一条大鱼，被它咬掉了盖子。”
“啊？是鲨鱼吗？”只有鲨鱼有那么锋利的牙齿吧？高越越想。
“鲨鱼？可能吧！我对鱼没什么研究。”鱼尾眼说。
“那你对什么有研究？”高越越问。
“那就多了，天文地理医学农事……”鱼尾眼顿了一下，奇了怪了，他干嘛要对一个陌生女人，还狼狈得像条湿漉漉的鱼一样的女人有问必答。“你对什么有研究？”
“除了你说的天文地理医学农事，还有上下五千年，世界五千年，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素书、经国谋略、鬼谷子人心等等吧。”高越越说。
这次轮到鱼尾眼“啊啊啊”了三声，他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散开，露出里面光光-如也的肩膀、锁骨和胸膛，他赶紧又将被子拢好。
“虽然我很美，但你也不要用这么赤裸裸的眼神看着我好吗？”鱼尾眼皱眉，“我还没娶媳妇呢！”
高越越朝他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就那瘦骨如柴的小肩膀，也敢说很美？比起人家龙御差远了！虽然她没有看到过，但也能感觉出来。脸也没有龙御帅，他哪来的自信，她高大小姐会看他？
真是的，吃过了燕窝她还会吃银耳吗？
虽然她还没吃过燕窝！
“你不会浑身什么都没穿吧？”高越越问。
“那倒不是。”鱼尾眼摇头，“我下身有穿，上身是因为……唉！你肯定无法想象，我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人的艰辛。某日，一个阳光普照海面的正午，我脱掉了被风浪打湿的上衣，搭在头上，准备让阳光把它晒干，结果，一阵海风吹来，呜地一声，衣服随风而去……”
“某日是哪日呢？”高越越问，不是前日才被鲨鱼咬掉了盖子？盖子没掉之前，凭他这小身板，能把盖子推开吗？
“昨日。”鱼尾眼咳嗽一声说。
“那你在海上漂泊了多久？”高越越环视这冰棺，什么都没有，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该有三年了吧？”鱼尾眼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怎么记？在脑子里记？”高越越问。
“对啊，我在背千金药方三十卷，我每个中午背一卷，今日轮到背第三十卷。”
“三十卷？那不过是三十天一个月而已，你怎么说你漂泊了三年？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高越越嗤笑。
“非也非也！”鱼尾眼说，“我每次入海，最多只能支撑三十日，看见刚才我们经过的那处河涧了吗？如果不是你撞我，我此刻应该就漂流进那里，岸边自会有人将冰棺和我拉上岸。”鱼尾眼笑着说。
“你吃饱了撑的？没事躺在冰棺里在海上漂？万一一个不小心，大浪袭来，你就不怕自己喂了鲨鱼？”
“放心，我会游泳！我还是个大夫，鲨鱼碰到我只会绕弯走。”
“前日鲨鱼不是吃了你的盖子吗？”
“那是我故意的。”鱼尾眼挑眉，“三年之期已到，我懒得跟某些人再玩下去了。”
“没听懂！”高越越皱眉。
鱼尾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需要听懂。”
“哦！行吧！”高越越点头，“那请问，现在怎么办？”她抬头看了看天，正午了，阳光很不吝啬地晒了下来，温度越来越高，她湿透的衣服都差不多干了。
这冰棺也挺有意思，看着像冰，不过却不融化。有猫腻，难道是玉？那可真够奢侈的！
鱼尾眼稍微将被子敞开一些，露出脸和脖子，然后开始振振有词，高越越听了几句，捕捉到了三个字：温脾汤！所以，他是在背千金方第三十卷？
他难道不应该先考虑怎么靠岸？再不济也考虑一下吃什么喝什么吧！
高越越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好后悔，早知道应该进厨房吃了早饭再跑出来。
好不容易等人背完了，高越越还没开口，就听鱼尾眼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进来的？”
“啊？”高越越按着饿得不太舒服的胸口，说，“我在听我家爱豆的歌。歌名叫冰柜！”
“冰柜？”鱼尾眼不解，“冰做的柜子吗？”
高越越摇头，又觉得不太好解释，于是说，“差不多吧。就跟你这冰棺一样，能放人也能放东西。”
“我这可不是冰棺。”鱼尾眼开心地说，“我这是玉棺，那个老女人肯定没想到除了个冰盖子，其他的我都是用玉做成的，她还以为我会像前面那三十五次一样，最后冰棺融化成水，狼狈地游上岸？哼！我苏西坡，有志者、事竟成，破玉成棺，蛮荒森林我来了！苦心人、天不负，卧笼尝雨，御驾亲征可吞乌。”说到激动处，鱼尾眼竟从冰棺上，哦，不是，是玉棺上站了起来，右手举起，做发誓状，“御哥，我来救你了！”
御哥？龙御吗？
苏西坡？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高越越想啊想，哦，想起来了，昨晚，龙御去河边洗澡，那帮洗澡的人中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放弃了龙国的首席御医，跟着那位被流放到我们乌国的。苏西坡知道吧？据说一人顶千军万马……”
高越越微微抬头看，所以这位此刻光裸着肩膀，披着件破被子，套着件皱巴巴的裤子，头发也被海风吹得像鸡窝的鱼尾眼，就是那个“一人顶千军万马”的苏西坡？
所以，他是来救龙御的？来了三年，今天才走到这里？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