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鲜美的鸡汤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家家都不富裕。京剧《龙江颂》里就有一句台词，是一个村民私下嘀咕的，表达对村支部书记的不满：“我们在劳动，她倒在家里喝鸡汤。”可见鸡汤在当时是多么珍贵了。我那时还小，家境也一样不富裕。是夜，父亲下班却提着一只鸡回家了。拔毛、剖肚、去内脏。洗净之后，放进锅里、加上葱姜。不多久，诱人的香味就扑鼻而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呀？父亲竟如此破费。第二天，我才从同学那儿知道原委。父亲那时开着铲车，从一个厂区到另一个厂区，要穿过一条马路，那路两边有不少民宅。同学就住在那儿。铲车装备多时，司机部分视线会被遮挡。这天父亲驾车缓缓穿过那条街区时，小心翼翼，左顾右盼。但还是有一只家养的草鸡，忽地钻进了车轮底下，一命呜呼了。鸡的主人很快奔将出来，拦了车不让走，要求索赔。父亲掏出了几块钱，人家还不接受，说这是一只会生蛋的鸡，天天下一个大大的蛋，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损失巨大。无奈，父亲为了息事宁人，也不想耽误工作，就又加了几块钱，那就是高价买了只鸡。这鸡主人终于乐颠颠地走了。

这事本来多么懊恼哦，平常真舍不得花钱买鸡吃的，现在却不得已而为之了。父亲这天却没显露出沮丧，什么都没说，不断搛着鸡块、舀着鸡汤给家人，让大家尽兴地品尝。这一顿晚餐，鸡汤真是鲜美，家人都吃得好香。

把一场懊恼，变成了全家的喜庆；把一次苦涩，转化为一种鲜美。这就是父亲的生活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