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横床
事实证明,在卧室里放一面镜子是极其愚蠢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古人所说的“正衣冠、明是非”在我身上居然变成了诡异事件的发源。一觉醒来,我连忙撤走了卧室的镜子,可当阳光照在镜面上,我才发现这面镜子的正中央有一处黑色的细小的裂纹,而裂纹的形状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熟悉。终于,我想起来在哪见过它了,这不就是家里大堂放着的那座落地古钟的钟摆上的图案吗?当我把镜子翻过身来,不由得更加惊讶,这镜子的背面竟然刻着古钟的纹样,而且还写着两行小字,看上去是小篆的模样。一方面,我开始确信这座古钟是先秦时期留下了的古物,另一方面,这两行小字似乎写的是“受身无间,永劫不死”。本来呢,我想直接把这面镜子给扔掉,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我居然带着镜子来到了大堂里的那座落地古钟旁,径直将镜子放在了古钟旁边。
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这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竟然不是大堂里的环境,而是一张床,一张我每天睡着的床,正是在我卧室里的那张横着摆放的床。其实,这张床本来不是这样摆放的,应该是在我十岁那年,家里装修顶层,家中的房间多多少少都进行了一些改动,我的卧室被换到刚拓出来的空房间,空间不大,一张床放进去就几乎占满了位置。为了能增加一点活动的空间,就把床给横了过来。没想到,就这么一改动,我就再也没能好好睡过一觉。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从来没有把自己失眠的事情和卧室里的床的摆放方向扯上联系。直到这面镜子中照出了这张横着的床,我的思维一下子复杂且混乱起来,我连忙回到卧室,不禁陷入了沉思。床到底应该怎么摆放?到底是南北方向还是东西方向?我似乎从来没有关心或者在意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当有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得不开始思考了。
正当我陷入沉思,视线却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一片朦胧之间,我和涛哥来到一处废弃的仓库,到处锈迹斑斑,高处的窗户大多已经破碎,玻璃上隐约透着暗红的血色。正当惊讶,突然听到一阵重金属的喧哗,似乎有人正在开着朋克风的演唱会。循声走去,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钢板和着音乐震动的响声。我看了看四周,楼梯竟然随着脚步渐渐变成了玻璃墙,到处霓虹闪烁,只听得乐声越发震耳欲聋,却看不到一个人。我看了看涛哥,涛哥也看了看我,两人决定继续往上走。突然,脚下的楼梯层层坍塌,四周的玻璃墙也呈螺旋状剥落,让人目眩神迷。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们不由得加速往上跑去,可是怎么跑也看不到尽头,而脚下和周围的玻璃也在加速破裂。一缕刺眼的白光从远处射进来,我们纵身一跃,朝着白光的方向跳了过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是走投无路,或是看到了什么希望,我们就这样毫不考虑地飞身跳了过去。
一下子,似乎进了时空隧道,到处白得刺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听着呼啸的风声。就这样过了许久,感觉外面暗了下来,这才试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是宾馆一般设计的房间,房门全都敞开着。涛哥依然在我身边,我相信他跟我一样感到晕眩。我们小心谨慎地朝前走去,不时探头往两边的房间里看,希望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傻了。房间的地上全是裸露的尸体,有的趴在地上,有的侧身,有的像是在仰天挣扎。之所以说是尸体,是因为这些“身体”零零散散满地都是,即便没有灯光,都能看到各种肢解后留下的血迹。我相信没人会把自己的头拿下来放在自己的手上吧。这些尸体,男男女女都有,有的像是纵情狂欢后精疲力尽而死,有的像是看到什么恐惧的场面惊吓而死。本想仔细观察和思考,涛哥却吐了。说实话,我也很想吐,但是如果找不到一点线索,我想我们可能就会跟这些尸体一样永远留在这里了。
“走!快走!”有人从背后按住了我的肩膀,涛哥一把将那人推开,冲我大声喊道。我也没想太多,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突然心里在想,原来我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跑了。越是这么想,就越发觉得矛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我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对得起朋友吗?那个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凶手?来不及多想,远处传来涛哥的惨叫声,我不由握紧了拳头,感觉眼珠都要爆裂出来。终于跑到走廊的尽头,居然是个T字形的转角,左右各有一个标志。左边是三条长横线,右边是六条短横线。左乾右坤,八卦?这个地方居然有八卦?这么想的话,我身后是死门,那么生门在左啊。
就这样想了不到半秒,我便朝着左边跑去,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我什么都看不到,却依然拼命往前跑。耳边传来了踩踏钢板的声音,我想,难道回到楼下了?突然,似乎有什么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撞了过去,应该是碎玻璃,就这样划破了我的脸。血顺着脸往下流,我顺手摸了一下,黏糊糊的,却没有一点血腥味。刺痛袭来,我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似破而立。果然,白光散去,我看到了之前剥落的玻璃墙,还有摇摇欲坠的楼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惊慌不再害怕,径直跳了下去,尽管脚下其实非常平坦。地面碎裂开来,无数把尖刀穿过我的身体,耳边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我想张开眼睛,可是周围像被血水淹没一般,连呼吸都不能。好像有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我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快走啊!”又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猛然觉得,涛哥是不是在单向玻璃墙后看着我。
我猛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惊醒,眼珠都快要爆裂出来。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可是我的脸上分明是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转眼看去,发现我竟然倒在了卧室里,但是,卧室里的镜子明明已经被我搬到大堂的落地古钟旁边了,哪来的玻璃片呢?脸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还在往下滴着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境里的涛哥是谁?我努力回忆着梦境中的细节,但是大脑好像被堵住了一般,我只能记着涛哥这个名字,却完全想不起来他的脸了。等等,涛哥?小涛?难道是当年跟我、堂妹、小娟和小辉一起玩的朋友?可是,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难道他出事了?我本来不想这样推测,但是自从我跟家里大堂的那座落地古钟产生某种特别的感应之后,每一场梦似乎都在告诉我一些让我害怕且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跟小涛已经分别差不多有十多年了,现在突然做这样的梦,我实在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涛和我谈论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他遇到的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阿豪,你知道吗,卧室的床一定要南北方向摆放”。可惜,当时我并没有太当回事,也并没有听得太仔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记起来一小部分,大概是在说,南北是天地阴阳的方位,卧室里的床只有南北方向摆放,才能够阴阳和谐;千万不要东西方向摆放,因为东西方向是极阴极寒的方位,自古传下来的“归西”的说法,讲的就是人死了之后头朝东脚朝西摆放,从而前往地府投胎。如果当时小涛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我就能够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我都无法安睡了。我看着卧室里横着摆放的床,不正是东西方向吗?至于为什么我能够安好无损地活到现在,一定有特殊的原因,这让我马上想到镜子背后的那句话。“受身无间,永劫不死”,莫非说的就是,现在的我正在人间的无间地狱,虽然本身不死,却注定要一直经历各种劫难?但是,这跟古钟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要搞清楚真相的我,不得不努力回忆关于这一切的细节,当然,其中就包括我的这位朋友——小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