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的延伸:新媒体的无障碍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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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新媒体无障碍传播的研究现状

根据无障碍传播体系的构成要素(见图1-1),无障碍传播研究是一个包含传播者、信息、传播渠道、接收者、社会影响等诸多要素的领域。这一研究认为无障碍传播是一个双向过程,既强调可及性技术的供给,又强调用户的使用。其中,媒体的可及性技术是实现无障碍传播的前提。基于可及性技术的使用,视听障碍者得以与他人进行交流,能够进行公开表达,可以更好地融入社会。因此,新媒体技术的可及性研究、视听障碍者的新媒体使用研究和以新媒体为中介的视听障碍者的社会交往研究都构成本研究的文献基础。

一 新媒体技术的可及性研究

如前所述,在身心障碍群体的无障碍传播领域,现有的研究大多是技术指向的。这些研究包含在无障碍设计(barrier-free design)、为所有人的设计(design for all)、通用设计(universal design)、包容性设计(inclusive design)、可及性设计(accessible design)等研究领域中。[35]新媒体的可及性技术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突破信息技术和特定符号对特定群体的传播障碍,为长期处于社会信息弱势地位的视听障碍者提供可替代的信息渠道和内容。

具体来看,新媒体可及性技术的研发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硬件操作方面的可及性,比如方便盲人使用Windows(视窗)操作系统的读屏软件、触摸屏移动终端的语音导航系统等;二是软件应用方面的可及性,包括各类软件的无障碍接口、可视化操作的语音导航、视频文件的影音描述、语音与文字的互译软件等。从新媒体的发展历程看,可及性技术的研发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基于台式计算机的互联网阶段;二是基于移动终端的智能手机网络阶段。可及性技术的研发和应用是无障碍传播实践的基础,更是当前无障碍传播研究领域的重点。这部分内容将在下一章中详细论述。

二 视听障碍者的新媒体使用研究

现有的研究对于视听障碍者新媒体使用的探讨并不丰富。大多数研究仍然仅着眼于传统的台式计算机及Web网站的使用,对于移动互联网终端及应用程序(App)的使用研究仍显不足,更不必说新近出现的可穿戴移动设备、虚拟仿真技术了。在网站使用方面,虽然可视化的视窗操作对视障者形成了严重的使用障碍,但借助于可及性技术,视障者“触网”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2016年,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秘书处发布了《中国互联网视障用户基本情况报告》。其调查结果显示,99%的视障调查对象认为互联网对其生活产生了有价值的影响,但持续性的使用率不足10%。[36]2011年,笔者在浙江省对视障者的网络使用情况进行调查,结果显示45.3%的城镇视障者使用或曾经使用过互联网。[37]这与明眼人60%的网络使用比例以及95%的移动互联网使用比例[38]之间仍存在巨大的差距。在对互联网无障碍水平的评价方面,仅有11%的调查对象认为“很好,几乎所有互联网产品都用得很顺畅”[39]

在使用动机方面,意大利的瓦莱里娅·卡萨格兰德(Valeria Casagrande)研究发现,听障者使用社交媒体的主要动机是与朋友保持联系、获取资讯、分享照片和视频等。[40]这一研究结果与健听人使用社交媒体的动机调查结果似乎并无二致。[41]笔者的调查也显示视障者和听障者使用网络的主要动机是获取资讯、社会交往和娱乐。相比之下,仅有24.7%的视障被访者表示网络是其获取资讯的重要渠道,远低于78.1%通过电视渠道和62.2%通过广播渠道获取信息的比例。[42]

在对新媒体使用的体验和评价方面,美国研究者凯特琳·埃克(Katelyn Ecker)发现,与可及性较弱的传统媒体相比,新媒体技术能够为听障者提供更多与他人非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特别是随着操作系统和应用的不断完善,手机成为提高听障者生活质量的重要辅助工具。[43]然而,也有研究指出,虽然网络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视障者的生理缺陷,隐匿身份的交流方式增强了其社会交往的独立性和自主性,但由于网络世界瞬息万变,视障者在不断适应网络内容和技术变化时显得较为吃力,对新技术和海量信息的追赶影响了他们的满足感。[44]另外,视障者在网络使用中遇到的视觉验证码、安全登录、双因子认证设备等障碍问题使他们对网络媒体产生抵触[45],对隐私安全的担忧也降低了视障者网络使用的积极性和满意度[46]

三 以新媒体为中介的视听障碍者的社会交往研究

无论是听障者还是视障者,信息科技的发展均为他们的社会交往和信息交流提供了方便。语音导航系统和语音识别软件使视障者可以使用各种社交工具,使跨时空交流不再是问题。对于听障者来说,信息科技则为他们的社会交往打开了一扇眺望远方的窗,他们可以隐匿身份,可以随意地在微信上晒照片、给朋友的朋友圈点赞,像健听人一样与别人交流。

有研究发现,听障者使用社交网络服务(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SNS)的主要动机是渴望从在线聋人社区中找到归属感。但由于阅读能力低,有的听障者会在社交媒体的使用中产生自卑感。[47]还有研究发现,听障青少年在信息传播活动中多为接收者,极少参与交流互动。由于文字表达能力有限,他们与健听人的交流更少。[48]比利时的马里埃克·万登·阿必莱(Mariek Vanden Abeele)等人的研究也得出类似的结论:虽然网络为听障者提供了新的参与社会的方式,但听障者通过网络沟通的对象仍然主要是现实生活中的亲朋好友,因此无论是在现实环境还是虚拟环境中,听障者的社会交往都较为封闭,仅局限于熟人圈。[49]澳大利亚的德斯·鲍沃尔(Des Power)和玛丽·鲍沃尔(Mary Power)发现,基于社交工具,聋人与聋人社区建立了强连接(strong ties)关系,与健听人建立了弱连接(weak ties)关系,弱连接对听障者社会交往的影响比较有限。[50]以色列海法大学(University of Haifa)的阿齐·巴拉克(Azy Barak)和耶尔·萨多夫斯基(Yael Sadovsky)则强调,要看到技术带来的益处和为听障者提供的机会,网络的虚拟性有利于隐藏听障者的“缺陷”,从而创造一种平等沟通的感觉,这一感觉能为听障者的社会交往带来更多自信。[51]在笔者的访谈对象中,那些在听障者网络社区活跃的用户,实际上并不太积极加入由健听人组成的网络社区。疏离感以及对聋人身份的认同,使听障者将健听人视为他者。在社交媒体构建的社群时代,这种隔阂似乎有所加深而没有改善。[52]

视障者对声音传播方式的依赖使他们较难深度介入大规模的虚拟社群交往。“QQ群中如果发言的人太多,听语音是很费时间和精力的。有时候想跟某个人多聊,但你不得不把所有信息都听完,进入健听人的群更是如此。读屏软件读出来的文字很容易出错,而且没有任何情感,用来聊天实在是不合适。”[53]这样的状况使视障者难以深度介入各种论坛或社群交往,视障者的线上社会交往仍会受到限制。当然,具体的改变或限制,以及限制的程度,仍需要更多的经验研究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