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专题篇
中国与印度尼西亚职业教育合作现状、问题及对策研究
赵长峰 李云龙[1]
摘要：职业教育国际化是当今世界各国教育发展的重要战略和普遍共识，也是提升我国高等职业学校办学水平的必然路径。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从“写意画”进入“工笔画”阶段，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的各项经济合作正在稳步推进。印尼是中国在东南亚地区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伙伴，基础设施建设是两国经济合作的重要内容。在实施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过程中，职业技术从业人员的素质和能力是一个关键因素，涉及水电站、铁路、电力设施、公路、港口等基础设施的安全建设与运营秩序。职业技术人员的专业性同时关乎印尼国内经济建设以及中印尼共建“区域综合经济走廊”经济发展倡议的有序推进。中国拥有以高等职业院校为主体的教育资源，在电力、水利、工程、能源、机械制造等专业领域拥有较强的职业教育优势。随着中印尼两国人文交流机制的不断发展，两国间的职业教育合作也在不断地深化。本文就中印尼在职业教育合作领域展开研究，通过文献研究、实地调研的方法，以学历教育为重点，探析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的现状，厘清合作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针对性的对策。
关键词：中印尼职业教育 职业教育合作 职业教育国际化
教育部数据显示，截至目前，我国已与24个“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签署高等教育学历学位互认协议，共有60所高校在23个共建国家开展境外办学，16所高校与共建国家高校建立了17个教育部国际合作联合实验室。2018年，共有来自196个国家和地区的49.22万名留学生来华留学，其中，共建“一带一路”64国来华留学生人数共计26.06万人，占总人数的52.95%。[2]其中，印尼留学生15050人，位居来华留学生人数国别第7大国。[3]过去5年，中国已经建立中俄、中美、中法、中英、中欧、中印尼、中南非、中德八大中外人文交流机制，并与188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教育合作与交流关系，与46个重要国际组织开展教育合作与交流（见图1、图2）。
图1 印尼来华留学生人数（2005～2018年）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统计数据。
印度尼西亚是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印尼的面积、人口、经济总量均占东盟40%左右，印尼是新兴发展国家中重要的人口大国，是中国的重要邻国和合作伙伴。近年来，中国与印尼双边关系取得实质性进展，在政治、经济、教育、能源方面的合作进展迅速。尤其是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双方在各领域的合作进一步深化。在“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发展指数排名中，印尼位列榜首。[4]
图2 2018年来华留学生人数国别排名（按国别排序前15名）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统计数据。
印尼作为东南亚最大的经济体，是共建“一带一路”重要国家之一。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中印尼围绕“一带一路”倡议下的各项经济合作项目正在稳步推进，人文交流合作成为中印尼两国合作的重要领域。中印尼自1990年恢复外交关系以来，两国在高等教育政策、合作交流机制、留学生教育及高校合作等领域展开深入合作，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果。在过去的8年中，印尼来华留学人员不断增多。双方于2014年签署了《中印尼学历学位互认协议》，两国在学历上的衔接更加顺畅，促进了中印尼留学教育的交流与合作，极大地促进了双方人才交流与国际化的发展。中国拥有较强的职业教育能力，而经济持续增长的印尼在各行各业中急需大量的专业技术性人才，中印尼两国在开展职业教育交流与合作方面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绩，源于两国国家发展、职业院校发展的需要以及印尼企业对于人才的需求等因素的推动。
一 中印尼开展职业教育合作的动因
（一）国家发展的需要
学校开展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一方面是印尼国内经济发展的切实需要。印尼经济发展迅速，已经连续5年GDP增长率持续走高，2018年，在全球经济放缓的形势下，印尼GDP逆行增长5.17%，增长率为近5年最高。[5]2019年印尼GDP增长率是5.02%。[6]印尼快速发展的经济背后是各行各业大量的专业型技术人才的贡献。佐科在2019年10月20日就职演说中强调，发展人力资源是“最优先的事项”[7]，人力资源事关印尼的经济可持续发展。中国在人力资源的职业教育方面，拥有大量的资源。通过职业院校层面与印尼展开职业教育合作，加强印尼的职业教育，可以帮助印尼发展人力资源事业。
另一方面，与包括印尼在内的众多国家开展职业教育合作也是中国实施“一带一路”倡议的需要。“一带一路”倡议中，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是重要的实施途径，而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正是推进中印尼两国民心相通的重要抓手。同时，中国与印尼开展职业教育合作，有助于提高印尼职业教育水平、专业技术从业人员的技术水平，有利于推动中印尼在设施联通、贸易畅通等方面的合作，切实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与印尼“区域综合经济走廊”等经济发展战略的对接，实现两国的互利互惠，共同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同时有利于深化两国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增加政治互信，增进彼此的了解。
（二）学校自身的发展需要
从中国高等职业院校自身的发展来看，与包括印尼在内的国家开展职业教育合作，有助于推进我国职业教育国际化，实现职业院校“走出去、引进来”，提升学校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以下简称《纲要》）倡导大力发展职业教育和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纲要》强调，“2020年，形成适应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调整要求、体现终身教育理念、中等和高等职业教育协调发展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满足人民群众接受职业教育的需求，满足经济社会对高素质劳动者和技能型人才的需要”。同时，要求“坚持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开展多层次、宽领域的教育交流与合作，提高我国教育国际化水平。加大教育国际援助力度，为发展中国家培养培训专门人才”。[8]
此外，教育部实施的“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简称“双高计划”），要求职业院校提升国际化水平。该计划提出在全国重点建设50所学校、150个专业。“双高计划”申报院校基本条件中的一项为“配合‘走出去’企业开展员工教育培训、有教育部备案的中外合作办学项目或招收学历教育留学生”。[9]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王继平认为，职业院校“不仅是在国内，还要走向国际，在国际上可以交流。这也是我们作为新时代职业教育发展的目标在学校方面的体现。这是我们改革的标杆、发展的支撑”。[10]在国家政策的引导与支持下，各职业院校纷纷加强职业教育国际化，积极开展与境外高校、有关部门的职业教育合作。
（三）印尼企业的实际需要
除了国家和学校层面上的原因，中国职业院校拓展国际化进程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驻外中资企业的实际需要，即“双高计划”中规定的“配合‘走出去’企业开展员工教育培训”。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下的中国对外经济合作的稳步推进，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在境外参与建设水电站、铁路公路、港口、通信设施、电力设施、水库、体育场及学校等基础设施。[11]截至2018年底，在印尼投资的中资企业已超过1000家。大规模中资企业在印尼的投资，迫切需要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支撑和服务“一带一路”建设对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基础设施相关的项目大多在建成若干年内实行本土化运营，即将运营权移交给当地国家的部门，从而带动当地的就业，服务当地经济。而培训本土员工如何高效、安全地运营这些基础设施，熟练掌握运营技能，是中资企业非常重视的一项任务。本土员工对于运营专业技能的掌握熟练程度，关乎运营权移交后项目可否稳定、持续地服务于当地经济。因此，印尼企业、中资企业需要与国内职业院校展开合作，对项目所在地的本土员工进行汉语和专业技术培训。比如，自2015年起，教育部委托有关地方探索建设“鲁班工坊”，陆续在泰国、印度、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建立了“鲁班工坊”。一批各具特色的“鲁班工坊”相继建成，在共建国家逐步打响了中国职教品牌，成为职业教育助力“一带一路”建设、促进“民心相通”的奋进之笔。“鲁班工坊”的建成满足了印尼当地企业的实际需要。2017年12月12日，由天津市东丽区职教中心与印尼东爪哇省波诺罗戈市第二职业技术学校共建的中国-印尼“鲁班工坊”正式启运，围绕汽车维修、智能制造、新能源技术、工程实践创新项目（EPIP）展开交流和学习，提升教学质量和人才培养水平，服务印尼当地经济发展。[12]
图3 中国和印尼双边贸易额及增长情况（2013～2018年）
资料来源：印尼统计局。
此外，印尼企业的发展同样需要“汉语+技能”型人才。近年来，中国和印尼的双边贸易关系发展势头良好，已经连续多年保持高速增长（见图3）。中国已经连续8年成为印尼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也是印尼最大的外资来源国。印尼很多企业与中方的企业有着密切的合作，语言是双方企业合作的一个主要沟通障碍。另外，印尼与中方企业合作的一个重要领域是技术合作。产业技术与创新、从业者技术能力等对于印尼与中方企业、印尼企业自身发展来讲，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印尼与中国在职业教育方面展开合作，对印尼企业发展同样有利。
二 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的现状
（一）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的主要形式
目前中国与印尼开展职业教育的形式主要有以下四种。
一是国内职业院校与印尼高校、机构合作，招收印尼留学生，进行语言或学历教育，这是最主要的基础合作形式。国内各职业院校作为实施职业教育合作的主体，通过与印尼的高校、政府部门及相关机构进行合作，招收印尼学生或公民赴中国境内的相应职业院校进行学习。在规定的学习期满、通过考核后，颁发相应的学习证明或学历证书。
二是职业院校在印尼设立分部，以“鲁班工坊”为代表。“鲁班工坊”紧紧围绕“一带一路”倡议，对接所在国家的产业需求，采取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的方式，将中国优质职业教育和中国优质产品技术向合作国输出，培养当地熟悉中国技术、产品、标准的技术技能人才，搭建起中国职业教育与世界合作交流的桥梁。中国已先后在泰国、英国、印度、印尼等地建立“鲁班工坊”。此外，江苏经贸职业技术学院在印尼筹办分校，也属于此类合作范畴。
三是配合中国企业和产品“走出去”，为在印尼投资的中方企业培养、培训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如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开展印尼水利水电管理专业留学生培养，为中水六局、中水八局、中铁集团、北方国际等中国企业走出国门输送了大批本土化“语言+技能”双技能型人才，受到了中资企业和印尼企业的高度评价，展示了中国职业教育的风采。
四是承接我国政府人力资源援外培训项目，利用“中国职业技术教育援外培训基地”平台，为印尼、斯里兰卡、坦桑尼亚、赞比亚、肯尼亚、埃及等113个发展中国家培训了2000多名产业界、教育界官员和院校骨干教师，与诸多“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建立了联系。
表1汇总了中国与印尼开展职业教育合作的院校信息。可以看出，我国职业院校与印尼开展教育合作主要以学历教育、培训、校际交流、设立分校或教学基地等形式开展，合作专业领域主要涉及汽车制造、轨道交通、新能源技术、制造与自动化、航空工程、水利测绘、移动通信等，这些领域都符合印尼近年来积极开展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和连通性建设的需要。院校与印尼方通过搭建各种合作平台，如达马加拉-南通职业大学中国中心、中印尼上汽通用五菱汽车学院、中国职业技术教育援外培训基地、轨道交通培训基地、“鲁班工坊”等各种形式的合作机制，进行深入的合作与交流。
表1 中国与印尼开展职业教育合作的院校概况（不完全统计）
表1 中国与印尼开展职业教育合作的院校概况（不完全统计）-续表
（二）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招生及培养模式——以中部某职业院校为例
1.招生情况
中部某“双高计划”职业院校与印尼的合作模式为留学生培养，2019年录取各国留学生90人，是该校历史上招收留学生最多的一届。印尼留学生招生8人，招生来源主要是通过与印尼加札马达大学（Gadjah Mada University）进行合作，由加札马达大学协助招生。
2.培养模式
印尼留学生与其他国家留学生混合培养和管理，目前未单独成班。该校招收的学历教育留学生分为语言生（Chinese Language Students，学制1年）和专科生（College Students，学制3年），另有非学历教育的短期专业进修生（Professional Advanced Students，6个月至1年）。语言生只在该校国际教育学院（国教院）接受为期1年的汉语语言学习；专科生除了第一年在国教院学习汉语外，从第二年开始进入其他二级学院（如水利工程学院、测绘学院、商务与管理学院等）进行为期两年的专业学习。印尼学生一年级所学中文课程为综合汉语、汉语听力、汉语口语和中国概况等必修课程，还有一些有关中国文化的选修课程供留学生选择。
课时量为每天6～8学时，每周达到30学时以上。1年汉语学习结束后，印尼留学生须参加HSK-4（汉语水平考试4级），考试通过后学院颁发结业证明。专科生是二级培养模式，学制3年。第一年在国教院接受汉语语言学习，通过HSK-4后，可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如水电站管理、跨境电商等专业），进入二级学院继续学习专业课程。若某专业留学生选择人数超过10人（含），则该批留学生单独成班，少于10人则插班教学。留学生在二级学院专业学习的人才培养方案及所学的专业课程，与中国学生同步。考核形式也和中国学生一样，但考虑到留学生的中文程度，期末笔试试卷一般会为留学生单独制卷（中文试卷，但是难度有所降低）。
该校国教院拥有2名专任汉语教师，另外聘请来自周边外校兼职教师对包括印尼学生在内的留学生进行汉语课程的教学。授课语言为纯汉语。据任课教师反馈，相较其他国家的学生，印尼学生的学习积极主动性极高，学习汉语刻苦努力，大多数印尼学生到校前没有任何的中文学习基础，但是经过1年的学习后，基本上可以通过HSK-4考试，这是难能可贵的。在印尼学生进入二级学院学习后，由于印尼学生未在二级学院一年级课程中学习部分专业基础课，二级学院配备了专门的指导教师和学生志愿者，利用课余时间给印尼学生补学这些未学课程。
3.留学生管理情况
（1）印尼留学生住宿与饮食情况
学校为留学生投入100多万元进行宿舍改造，现共有268个床位，留学生宿舍分为2人间、3人间和4人间三种标准。宿舍设有公共洗衣房，内有10台洗衣机供留学生免费使用。另设有公共厨房，内有电磁炉、电饭煲、冰箱等12台厨房电器。考虑到印尼学生大多信奉伊斯兰教，学校专门设有清真食堂和独立餐厅，满足留学生对于饮食的需求。
（2）印尼留学生奖学金办法与执行情况
招收的印尼留学生以自费为主，收费标准为人民币5600元/年，其他费用为书本费（200元）、保险（600元/年）、体检费（570元）、居留许可费（400元/年）、住宿费（双人间4500元/年/人、四人间2000元/年/人），综合费用每年为8800～11000元。在留学生的教学管理中，奖学金与学业成绩挂钩，若留学生学业成绩达不到学校的要求，则不能获得奖学金。该校目前可提供给印尼留学生的奖学金为省政府设立的外国留学生政府奖学金（申请资格仅为专科生和语言生）和学校设立的优秀来华留学生奖学金（申请资格为所有留学生）。政府奖学金覆盖比例较低，2019年该校只获得5个名额，每人1万元，共5万元。学校设立的优秀来华留学生奖学金分为三等，一等奖学金免除学费和住宿费，二等奖学金免除学费，三等奖学金免除一半学费，申请时间为每年7月1日至9月15日。
（3）印尼留学生课外活动开展情况
该校的留学生课外活动由国教院负责组织，主要是每年主办一次的留学生风采大赛。各国留学生可以通过这次活动充分展示其国家的文化魅力。另外，印尼文化节是该校的一个亮点，也是该校唯一一个以国别为主题的文化节，由印尼留学生策划筹办，每年举办一次，通过文艺表演、民族服饰、特色美食、工艺品等，充分展现印尼的多样性文化。除此之外，该校多次组织包括印尼留学生在内的各国留学生参加社区文化交流活动、敬老院慰问和SOS儿童村支教等志愿者活动以及景区垃圾回收环保活动。印尼留学生参与社区活动非常积极，一方面为社会做出贡献，另一方面也有助于自身了解中国的文化和风土人情。
（4）印尼留学生就业情况
印尼留学生毕业后，发展道路分为两种：一种是申请国内其他高层次院校继续深造，攻读本科或研究生学位，进而转型成为学术研究型人才；另一种是走职业发展道路，运用所学专业技能，回印尼从事与专业相关的工作。由于中资企业或者具有中资背景的合资企业待遇相对较高，同时印尼留学生在“语言+技能”方面都具有优势，印尼留学生回国后，普遍倾向于选择这类企业。据悉，部分职业院校与当地中资企业合作，很多印尼留学生未毕业就被中资企业“提前预定”，印尼留学生就业形势较好。
三 开展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存在的问题
（一）招生方面存在的问题
1.与本科院校招生存在较大竞争
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武汉大学、中国海洋大学、华侨大学等一批高等学府为代表的研究型大学也积极投身于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开展教育合作，招收留学生。相比高等职业院校，国家对于这类高校的留学生奖学金支持力度更大，而且印尼学生对于提升学历较为重视，大部分成绩优异的学生更倾向于选择本科层次以上的知名院校。
从表2显示的招生条件来看，北京大学、武汉大学等国内知名高等院校的留学生本科阶段的培养，以研究型培养模式为主。各高层次院校在学历要求、年龄要求等方面，与国内职业院校的招生要求基本一致，都要求高中毕业以上，18岁以上，身体健康。这就导致一种可能的情况，即印尼学生优先申请国内的高层次院校。因此，国内职业院校与国内本科层次院校存在较大的招生竞争，国内高层次院校在培养层次、院校知名度、奖学金政策、学习和生活环境等方面有着职业院校不可比拟的优势。
表2 高层次院校与职业院校招生条件对比
2.印尼来华留学生就读高校存在地域不平衡
印尼留学生在选择专业学习的时候，地域也是一个考虑因素。教育部权威数据显示，当前来华留学生工作整体水平趋于合理，但地域分布上仍有欠缺。包括印尼留学生在内的留学生更倾向于选择位于中国京津冀、东部沿海或中南地区等经济较为发达的院校，对中国西北部、西部、中部等经济发展欠发达的地区意愿不高。这与当地教育资源分布和各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有关（见图4）。
图4 2018年来华留学生学习院校地域排名
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统计数据。
3.教育合作不易落地
中国-东盟教育交流周可谓中国与东盟国家开展教育合作、洽谈合作机会的一场盛会。自2008年以来，交流周通过开展涵盖教育、科技、文化、旅游、卫生、体育等内涵丰富、形式多样的项目活动，形成了中国-东盟百名校长牵手未来系列活动、中国-东盟青少年交流系列活动、中国-东盟人文交流系列活动、中国-东盟职业教育博览会、中国-东盟教育合作与人才交流洽谈会、“一带一路”教育合作等板块品牌项目，为中国-东盟教育交流搭建了宽阔的平台。[13]通过教育交流合作机制，中国的职业院校与包括印尼在内的东盟国家的合作方取得了丰硕的合作成果，但是也存在合作洽谈项目不易落地的问题。国内职业院校在参加中国-东盟教育周等有关职业教育合作的活动时，积极与东盟国家的院校洽谈教育合作项目，但是项目真正落地实施较为困难。在一定程度上，这也导致了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洽谈“雷声大、雨点小”的现象，主要原因有中印尼双方对职业教育合作政策、合作模式理解不到位，双方合作执行效率较低等。
（二）培养模式方面存在的问题
1.职业院校盲目追求国际化
由于上述提到的国内职业院校“双高计划”“国际影响力50强”等排名的存在，国内职业院校通过开展职业教育国际交流合作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与影响力，进而追求在这些排名中获得靠前的位置，来获取国家对学校建设更多的支持。但是一些学校为了追求国际化而国际化，在合作机构、师资力量、校舍条件等方面都还不成熟的时候就追求与境外高校开展教育合作，导致合作较为“务虚”，未能实现职业教育国际合作的真正目标。
2.印尼职业教育留学生流失率问题
据部分国内院校教师反馈，印尼留学生非常努力、刻苦，绝大多数留学生能在一年内通过HSK-4，并达到较高的汉语水平。印尼留学生对自己的学习要求高，学习态度努力，但是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流失率较高。例如，完成第一年的汉语学习并通过HSK-4之后，按照学习计划，印尼留学生应该在第二年进入二级学院学习接下来的专业课程。但是很多印尼留学生往往会要求学校出具语言学习证明，并以各种理由退学，然后去申请国内更高层次、更高知名度的本科院校进行学习。如前文所述，印尼留学生对于学历提升较为重视，更倾向于选择中国更具知名度的高等学府继续学习、深造，而国内高层次本科院校在奖学金、师资、知名度等方面开出的条件是职业院校不能比拟的。因此，这些高层次院校对于印尼学生来说更具有吸引力，职业院校中的印尼留学生“流失”到这些高层次本科院校中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这种现象对于职业院校来说是一种损失，职业院校无形中充当了部分留学生的“汉语培训班”，与职业院校开展职业教育国际合作的初衷有所偏离。
3.课程教学方面存在的问题
（1）语言能力影响学习效率
有部分印尼学生表示，通过HSK-4和实际运用中文听懂专业课程之间存在差距，部分学生对于全中文授课仍然感觉较为困难。另外，由于是插班教学，教师授课并不能时刻照顾到留学生，部分印尼学生感到教师授课进度较快，加上语言未能完全适应，跟上课程进度是一个较大的挑战。此外，学生的汉语运用在听课能力、口语表达能力方面相对较好，但是在汉语写作方面往往存在较大的困难。
（2）部分专业课学习存在“断层”
在二级培养模式下，印尼留学生第一年主要学习汉语课程，第二年开始进入专业学院，插班或者单独成班开始进行专业课程的学习。但是专业学院一年级的课程可能会涉及少量专业课程，印尼学生是没有学习过的。这就造成进入二级学院后的印尼学生存在某些课程上的“断层”，导致专业学习不连续，影响学习效果。
四 中印尼职业教育合作问题的对策
（一）调整顶层宏观政策，提高职业教育来华留学生奖学金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国家对于来华留学生的奖学金政策有所调整，但是职业院校与本科院校的奖学金仍然存在较大的差距。国家需要加大对于职业教育来华留学生的奖学金资助力度，将教育资源向职业教育的国际化倾斜，扩大奖学金覆盖面，缩小职业院校与高层次本科院校之间的差距。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印尼留学生“流失率”问题，另一方面也有助于职业院校减轻财政负担，以更好地开展职业教育合作，培养更多、更优秀的专业技术型人才，服务印尼当地经济发展，同时有利于中印尼两国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各项经济合作的推进。
（二）注重对于印尼学生课上、课下的汉语及专业课辅导
汉语水平、专业知识和技能的掌握水平，应作为包括印尼学生在内的各国留学生来华进行职业教育的根本目的和首要使命。在注重汉语教学的同时，也应注重专业基础课的教学，避免二年级后部分专业课的“断层”问题，以提升印尼留学生的专业知识、技术的学习效果。同时，在留学生学习期间，应配备教师或学生志愿者，利用课上或课余时间，对印尼学生的汉语学习、专业课学习进行辅导，帮助他们尽快适应汉语语境的学习，补齐专业课知识，以更好地跟上教学进度。
（三）制定有效、统一的职业技能考核标准，设置专业技术能力“门槛”
传统上，中国对于来华留学生的培养更多关注中国语言和中国文化的学习，对于职业技能的学习从培养到毕业缺乏统一、有效的标准。目前，中国职业院校对于留学生的培养职业技能考核部分要求参差不齐，考核标准有高有低，导致同一种专业不同的院校考核标准不统一，难以评判印尼留学生的专业技能、知识的实际掌握程度。此外，由于职业院校对于留学生的培养模式较为宽松，大多未能设置专业技术能力考核的“硬门槛”，这也是包括印尼学生在内的部分留学生在职业院校掌握了汉语后，能够自由地退学申请到更高层次的院校的主要原因之一。我国教育部门应结合各职业教育专业特点，及时出台统一的留学生职业技能考核标准和规范，在考试和毕业阶段设置一定的专业技术能力“门槛”，切实提高来华留学生专业技能的掌握程度。
（四）重点扶持具有专业特色的院校，避免职业教育国际化“大而全”
由于国家层面对于职业教育来华留学生的奖学金支持相对少，大规模的职业院校开展国际化也分散了国家的资金支持。更多的来华留学生奖学金靠学校来支持，这就导致学校对于留学生的培养要承担较大的经济压力。我们建议教育部、省教育厅和其他教育主管部门，结合各院校自身实际发展需要以及学校开展国际化的师资建设、培养模式成效等方面出台专门的激励政策，应在省内选取2～3所有实力、有特色、有作为的职业院校，加大扶持力度，重点支持其开展切实的职业教育国际化合作，避免职业院校国际化“大而全、全而虚”的情况。
（五）调整学校自身定位，扩大招生渠道，丰富培养模式
目前职业院校以来华学生的学历教育为主要的合作形式，但如前文所述，职业院校在招生、奖学金和培养方面，都与高层次本科院校存在较大的差距，无法与本科学校竞争。职业院校应发挥自身专业优势，除了开展学历教育以外，还可以依托企业平台，以项目招生的形式开展服务于印尼当地企业员工的职业技术培训。鼓励职业院校“走出去”，与印尼教育部门合作，在当地建设有针对性的职业教育合作机构，更好地服务于印尼本土员工的职业技能提升，以支持印尼人力资源建设。
结语
在当前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大环境下，我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是全球经济复苏的关键方案。共建“一带一路”需要中国与共建国家共同付出努力。人文交流与合作是中国与印尼推进“一带一路”合作的重要途径和主要内容，在近年来印尼经济持续走高的背景下，印尼需要大量的专业技能型人才来支撑其国内的经济发展和基础设施建设，这也是佐科二次当选总统后列为首要关切的事项。中国与印尼在教育合作方面有着长久的合作基础，近年来印尼来华留学人数不断攀升，已经成为来华第七大留学生来源国。印尼有需要、有意愿与中国在职业教育领域开展进一步的合作。
然而，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统计研究所数据中心2018年公布的数据，印尼学生出国留学率为0.6%，其他国家学生赴印尼留学率仅为0.2%。[14]可见，中国与印尼之间的职业教育合作还存在很大的空间。中印尼之间的职业教育合作目前整体向好，中印尼形成了学历教育为主、中国职业教育“走出去”多种形式的合作模式，多种途径服务印尼当地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但就学历教育合作方面，中国职业院校存在与高层次本科院校招生竞争以及印尼留学生流失、语言能力和专业课学习的困难等问题。教育部、各省教育厅、相关地市教育管理部门及院校教学管理部门应认真研究，在奖学金政策、专业考核标准的统一、留学生培养激励机制、语言和专业课程的学习、培养模式等方面进行合理调整，以推动中印尼职业教育交流与合作，并迎来一个全新的局面。
[1] 赵长峰，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印尼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员；李云龙，华中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印尼人文交流研究中心助理。
[2] 《2018年196个国家和地区的49.22万名留学生来华留学》，中国一带一路网，2019年6月4日，https：//www.yidaiyilu.gov.cn/xwzx/gnxw/92742.htm。
[3] 《2018年来华留学统计》，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2019年4月12日，http：//www.moe. 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201904/t20190412_377692.html。
[4] 刘进、林松月：《“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高等教育现状与发展趋势研究（二十）——以印度尼西亚为例》，《世界教育》2019年第2期，第53～62页。
[5] 2017年为5.07%，2016年为5.03%，2015年为4.88%，2014年为5.01%。
[6] 印尼国家统计局，https：//www.bps.go.id/indicator/11/104/1/-seri-2010-laju-pertumbuhan-pdb-seri-2010.html。
[7] 《印尼总统佐科开启第二任期：与反对派和解，着眼人力资源优化》，新浪网，2019年10月22日，http：//mil.news.sina.com.cn/2019-10-22/doc-iicezzrr4058974.shtml。
[8]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2010年7月29日，http：//old.moe.gov.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info_list/201407/xxgk_171904.html？authkey=gwbux。
[9] 《教育部、财政部关于印发〈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项目遴选管理办法（试行）〉的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2019年4月16日，http：//www.moe. gov.cn/srcsite/A07/moe_737/s3876_qt/201904/t20190417_378489.html。
[10] 《介绍〈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主要内容和下一步工作考虑》，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2019年2月19日，http：//www.moe.gov.cn/fbh/live/2019/50294/。
[11] 2018年，佐科建议将“区域综合经济走廊”合作作为中印尼发展战略对接的第二阶段，作为“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项目，目前两国政府正就此进行探讨，力争将其打造为中印尼发展战略对接的新亮点。印尼“区域综合经济走廊”建设项目由北苏门答腊、北加里曼丹、北苏拉威西、巴厘四省组成。2019年上半年，中国企业在印尼新签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合同额62亿美元。有报道称，印尼正在计划为中国投资者提供价值高达600亿美元的基建大单，以促进其参与中国海外基建项目的合作。
[12] 《中国-印尼“鲁班工坊”启动仪式在印尼波诺罗戈市正式启动建设》，天津东丽网，2017年12月25日，http：//www.tjdl.net/2017/dlnews_1225/28587.html。
[13] 《共同开创教育合作与人文交流的美好未来：2019中国-东盟教育交流周开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网站，2019年7月23日，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moe_1485/201907/t20190723_391825.html。
[14] UNESCO UIS，“Global Flow of Tertiary-Level Students，”2 Nov. 2018，http：//uis.unesco.org/en/uis-student-flow#slideoutmen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