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蹊跷

8.15！

7.34！

6.61！

5.95！

5.36！

4.82！

……

时间匆匆过去。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面，对于不幸买入长林的股民来说，真是一个难熬的日子。恰好碰到了大盘调整，原本就负面消息频频爆发的长林集团的股价，越发雪上加霜，毫不客气地顺势下滑。

一个跌停板紧接着一个跌停板。

一共六个一字跌停板以后，股价在第七个跌停板4.34元开盘后，忽然上攻，一度疯狂地差点儿上演地天板，最高到达5.29元，距离涨停仅仅只差了一分钱。虽然随即又跌下去，不过最终还是红盘5.08元收盘。多多少少，给了已经麻木，已经不敢再去看盘的股民些许安慰。

而就在长林股价一泻千里的这段时间里，帅朗在长林大厦的日子却很无聊。

不知道为什么，董事会迟迟没有任命齐然诺正式出任长林集团董事会秘书。这位长林的公主依旧是证券事务代表。她和帅朗默契地忘记了那天下班时的谈话，每天都忙着应付股民们的电话，忙着撰写公告、上传材料。

期间，帅朗几乎每天都能够看到长林集团的投资部总监马钧儒。这家伙总是找机会凑到齐然诺身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公司里疯传，这位马总监很快就会成为长林集团的驸马爷。

帅朗却不以为然，不以为然地承受马钧儒多少有些戒备和敌意的目光，不以为然地看着马钧儒花样百出地和齐然诺套近乎。他一点儿都不看好这个据说同样是哈佛出身，同样海归，同样高学历，还传说拥有极其出色的实战业绩的金融才俊。

和个人好恶无关。

仅仅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被数不胜数的女孩子暗恋和追求，所以十分熟悉齐然诺看到马钧儒的目光，那种仅仅出于礼貌的应对，却根本没有丝毫涟漪、丝毫心动的目光。

于是，每当这位马总监成功凑到齐然诺身边，向帅朗投来扬扬得意、很有些示威意图的目光时，帅朗心中只有怜悯。怜悯一个注定碌碌无功的失败者。然后他照样上班下班，照样过他的日子，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其间他请了一天假，参加了毕业典礼，拍了毕业照。和同窗了四年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喝酒、一起聚餐。然后，或许脑袋里当真太过冷静，缺乏情感波动的缘故，他就好像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些家伙喝醉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就好像以前初中、高中毕业时候一样，好几个女孩子哭着来和他告别。就好像以前初中、高中毕业时候一样，好几个男同学找到他，郁闷地骂他的颜值变态，倾诉自己心仪的女孩对自己根本不屑一顾，却偏偏喜欢上对她们不屑一顾的帅朗。

然后，拥抱。然后，分别。

恩恩怨怨，都成过眼云烟。

一场喧嚣过后，校园冷清了，宿舍冷清了。

大多数毕业生，都渐渐离开了学校，踏上了对他们来说还十分陌生的社会。

连熊猫也在周六的下午，拖了一个行李箱，在帅朗和沈涟漪的目送下，很有些伤感地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将带他去距离报社很远，不过只需要一条地铁就能到达的出租房，开始他月薪只有三千块，漂在大都市朝九晚五的生活。

事实上，帅朗也在第二天，周日上午，搬到了他的出租房。同样距离长林大厦不近，却可以通过一条地铁到达——在这大都市，地铁就如同血管，四通八达，将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人送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最让帅朗心情黯淡的是，陪着他去了出租房，帮他收拾了房间的沈涟漪，最终也在周一的晚上，离开了。

毕竟，已经是暑假。

在家里老爸老妈一个接一个电话的催促下，已经确定保送读研的沈涟漪，如以往每一个暑假那样，乖乖地乘坐高铁回家了。

和以往暑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已经上班的帅朗，终究是没办法和以往那样，和沈涟漪一起回家了。他只能在下班后，匆匆赶去学校，送沈涟漪来到火车站。

在候车室内，相互依偎、紧紧拥抱的两人，最终还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分开。

帅朗混入月台，目送沈涟漪上了火车。

火车呼啸而去。

月台，瞬间空空如也。

同样空空如也的，还有帅朗的心。

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时刻都有沈涟漪陪伴，他将之视为理所当然，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沈涟漪也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莫名的寂寞，莫名的孤独，油然而生。

那一晚，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都市车水马龙、茫茫人海中，却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最后，随便找了一个小饭馆，吃了一碗面，又买了两瓶啤酒，回到出租房，对着清冷的月，喝到了十二点，才沉沉睡去。

只是，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

帅朗一个激灵醒过来，立刻用冷水冲了冲脸，然后抖擞精神，重新成为斗志昂扬的职场白领。

一如往日那样准时赶到了长林大厦，进入了长林集团的证券事务代表办公室。如往日那样，接听电话，整理资料，撰写公告。

在九点十五分，帅朗准时打开了股票软件，却微微一愣，意外看到集合竞价上，初始还泛红的长林股价，一跳又一跳。

每一跳，价格就大幅下降。很快，泛绿。很快，就到了跌停板4.57元。

九点三十分，就以这个跌停板的价格开盘。

九点四十分，股价一度蹿上去，一度到达4.97元，眼看翻红有望。

忽然却又有一笔大单压下来，就好像如来佛祖的手掌，硬生生将孙猴子压到五行山下一样，一下子就把股价又打回到了跌停板。

帅朗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蓦然想起，那天自己推断长林集团将会增发和分红之后，叶阑珊对自己说的一席话：“现在持有长林集团股票的股民，就好像惊弓之鸟。所以，长林的股价还会下跌。不仅仅因为长林集团董事会秘书薛平的落马，更因为股民们如今对长林集团的发展已经严重怀疑和悲观。”

“所以，为了防止局面失控不可收拾，齐华这只老狐狸就算要增发，也肯定要等长林的股价出现企稳信号之后。不过，我可不会在第一次企稳迹象出现之后就立刻入场。因为，一旦长林集团决定增发了，总会有一群关系户比一般股民更早知道消息。他们会恐慌出逃，在长林集团正式宣布增发前，带动股价再次下跌。然后，普通的股民也会在增发消息公布之后跟着踩踏，选择离开这个给他们带来巨大损失的股票，绝不愿意再投入丝毫资金参与增发。”

“这情形，就好像是沙丁鱼预感到了危险。它们惊慌失措，纷纷跃出海面，试图夺路逃跑，逃出海豚的虎口。而这个时候，才是我们海鸥出击的良机。”

“事情，果然会如此吗？”看着眼前电脑屏幕上的股价，帅朗轻轻自语了一声。

“帅朗！”就在他思忖之间，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办公室的齐然诺，开门走了进来，远远地就下达了命令，“赶紧起草一份公告。刚刚董事会做出了决议，决定增发……”

增发！帅朗暗暗一惊。

叶阑珊的话，开始应验了。

今天的跌停，是那些关系户的抢先动手？

齐华选择这个时候增发，意味着长林的股价还将有一次极其惨烈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下跌？之后，股价就会渐渐企稳，横盘？齐华则将从容不迫地等到解禁，再发利好拉升股价，一鱼双吃？

这些念头在心中飞快掠过，帅朗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点了点头，立刻就开始撰写公告。

齐然诺再次开口：“另外，我帮你报名了董事会秘书资格考试。下周一，你就去上培训班。”

说着，一封董事会推荐函，被齐然诺放到了帅朗的桌子上。

“董秘资格考试？培训班？”帅朗愣了一愣。

齐然诺见状，没好气地道：“发什么傻？”

帅朗摸了摸鼻子：“Sorry，只是一下子没有心理准备。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董事会的推荐函。而且……听说董秘资格考试的报名很麻烦啊，完全拼网速和手速！”

“哼，算你运气！”齐然诺的头，微微侧转了一下，避开了帅朗的目光，依旧没好气地道，“正好，最近上交所推出了预报名系统。每次170人左右，拼网速选80人，预报名系统按先后排90人。然后……正好有个董秘要进行路演，没法去参加培训。就让你插队了！”

帅朗无语。

他不是傻瓜。如果说上交所正好推出预报名系统，让报名的难度下降，还能算他运气好，正好赶上了。插队什么的，可绝对不是运气的问题了。

他忍不住真诚地道了一声：“谢谢！”

“少废话！”齐然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边说，一边走向里间她的办公桌。

直到这时，帅朗方才惊愕地发现，不知为何，齐然诺的眼圈竟然微微泛红，神情也很是异样。

不对！

帅朗猛地想起来，如果他被推荐去参加董秘培训，是即将晋升证券事务代表的预兆。那么按道理，齐然诺一定就要被提拔为董事会秘书了。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从齐然诺的脸上，看到她即将升任长林集团董事会秘书的喜悦。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转念之间，帅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董事会那边……”

“和你没关系！”齐然诺皱眉，极其反常地打断了帅朗的话，带着极不耐烦的口气，扔下了一句，“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她原本要去里间，却猛地转身，摔门而出。

蹊跷！帅朗默默地看着齐然诺离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