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故事
磨坊主的故事听了让大家发笑。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所有人对那个木匠都报以讥讽。这让在场的一位听众下不了台,他就是与我们同行的那位管家先生。我们前面说过,他做管家以前,就先做的是木匠的营生。
“听我说,各位先生。虽然可恶的磨坊主讲了这样一个下流而且卑鄙的事情,但这不表示我就没有比他更厉害的故事。现在我就要还给他一个更可笑的命运,以报复他对我的不敬和讥讽。
“你们大家都可以看出,我的年龄已经过了青春的时候。睁眼胡闹变成了冷静思考,我的头发也由乌黑变成了雪花,剩下的几根只不过是秋末的干草,或者说是过了季的韭菜,枯得没有了活下去的力气。而我的心就如我的头顶一样,在经过青春到它花白的时候才成熟起来。当然,就像是桃子成熟了就预示着它快要腐烂了一样,心成熟了也就离死亡不远。
“以前,人们一吹响笛子,我们就开始跳舞,现在已经没有那份活力了。但身体的衰弱并不等于心灵的枯竭,蠢动的欲望仍然在我们心头激荡。
“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就像是一桶酒。上帝在把我们放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就把桶塞给拔掉了。随着时光的飞逝,生命之溪也在流淌。到如今,我这个桶已经没有了大杯大杯香甜的美酒,却还有几条没有干枯的细流在桶沿滴下。还有,人们口中依然还有一种余香在回绕,这就是对以往生活的回顾。
“年轻给年老留下了四点余火:添油加醋的吹捧、不知羞耻的胡说、无缘无故的发怒和没有节制的贪婪。现在,我就要用我剩余的欲火和还没有枯烂的舌头对你们说一说这类的故事,请大家仔细听好了。”对一个老人啰里啰唆说了这么多,我们的店主人有些不耐烦了。他用一种仲裁者的口吻对管家说:“我们的旅途已经进行了这么多,看,先生们,马上就到德普福了。现在是九点钟,如果你有什么故事就赶快讲出来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边听着边走到格林尼治去。难道你在家读《圣经》读得多了,非要在这里以魔鬼的名誉给我们说教吗?”
“店主先生,你实在是冤枉了我。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但有一个声明要提前:磨坊主先生刚才以一个故事来讽刺我,现在我就应该以牙还牙也给他讲一个。我主有言说‘为什么你只看见你兄弟眼中有刺,却看不到自己眼中有梁木呢’[1],磨坊主就是这样。所以,我要讲一个故事来给大家听,希望上帝准许我报复他。”
管家的故事现在开始。
这个故事不是发生在牛津,而是发生在剑桥。它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情,主人公就是那个名声昭著的磨坊主先生,地点就是我说的离剑桥不远的那个特鲁平顿地方。
这是个吹笛、钓鱼、织网样样都精通的家伙,除了磨面还会摔跤、射箭。由此,他就有了吹捧自负的资本,对人狡猾又不客气。虽然他长得并不怎么起眼——光溜溜的脑袋上没有一根杂草,圆圆的脸好比是一张大石板——但在他那个地方却是个有威势的人。他的身上经常带着一把磨得锃亮锃亮的大腰刀,在口袋的皮套里还有一柄锋利的匕首。与人说话有了气,他就会拔出别在长袜里的那把设菲尔德[2]刀。所以全镇上没人敢招惹着他,即使他又耍偷又会抢。人们都叫他蛮横的西姆金,说他这堆臭牛粪倒是娶了朵好鲜花。
磨坊主的妻子是镇上牧师的女儿,论出身倒也还算是个千金。结婚以前磨坊主说过:“要是找不到一个有教养的好女人,我这一辈子倒还不如不结婚。”牧师听了很高兴,说这样的男人有志气。结婚的时候奉送给了丰厚的嫁妆,既壮了女婿的家财,也抬高了女儿的身价。
牧师的女儿与磨坊主真的是一对很好的搭档,刚出修道院的时候也高傲得像喜鹊一样。结婚后每当去参加圣日活动,总是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跟在后面。女的身穿一身红色的长裙,男的脚上也套一双红色的长袜。一路上人们见了他们总是恭敬地叫一声“西姆金先生”和“夫人”,没有一个人敢想着去撩逗——西姆金是出了名的大醋坛,身上有刀又有剑,除非你是活得不耐烦。再说那个女人名声也不好,碰着她就等于阴沟里翻了船。她摆出一副受了极好教育的高贵样子,只因为是从修道院里出来,就要等着其他人家的女人来给她请安。
这对夫妇除了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外,还有一个刚刚半岁的儿子。他们的女儿长得很结实也很俊俏,生就的高鼻灰眼饱胸脯,一头金黄的头发最惹眼。她的外公见外孙女生得如此漂亮,将来少不了来求婚的高官贵族,于是就想让她继承他的产业,包括他在教会的所有不动产。为此他不惜把神圣教会据为己有,还放出话来说,达不到要求的条件,就别想来向他的外孙女求婚。
毫无疑问,从此后磨坊主家的生意又好了许多,人们从四面八方把麦子送来让他们磨。就连离他们很远的那个索雷尔馆——剑桥的一个大学院,也把他们的东西送来交给磨坊主,只是那时还有一个管事的人在旁相助。磨坊主心里高兴手上可没软,趁着没人偷了麦子又偷面。对着人家他还说自己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人、诚诚恳恳干活,不偷不抢只凭着良心生活,“这不是上帝的意旨吗,我们是他老人家的良民,自然要按他老人家的话去做”。
话说修道院里有两个调皮的穷学生,据说生于斯特罗镇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看到伙房管事人生了病,磨坊主竟更放肆地百倍偷起东西来,于是就请求院长答应让他们去治治那个人。仁慈的院长不答应,两个学生就三番五次地胡闹哀求,终于院长受不了他们的蛮缠,答应让他们去看看磨坊主是否真的有作假行为。两个青年夸下海口说,要是不能把磨坊主的罪行揭露出来,他们就不会活着回来。这两个青年,一个叫约翰,一个叫阿伦,在我们以下的故事中将会占主要地位。
阿伦和约翰准备好了两袋麦子,挂在各自的马前就出发了。他们带了刀和盾牌,因为认得路也没有请向导。不久后,就到了小溪边磨坊主的家,二人把麦子卸下,走进屋里和主人打招呼说:“早上好,亲爱的西姆先生。你的生意还不错吧。”
“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人吹了过来,我代表我的妻子和女儿向你们表达最衷心的欢迎。”西姆金一脸笑容迎了上去,边说还边帮他们把麦子放好。“俗话说,别人不干的事自己就要干。我们院里因为管伙食的人牙疼得快要了命,所以院长就派我们来请你帮忙,把这些麦子磨一下。你能马上就替我们干起来吗?”稳重的约翰说。
“当然可以。只是在我磨面的时候,你们二位可还有其他贵干?”
“没有了,西姆先生,”约翰说,“不过,我听说磨面的过程很是有趣,所以我打算站在料斗旁看一看麦子是怎样进去又怎样出来的。凭着上帝的名誉发誓,这种事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
阿伦见约翰开了口,也急忙紧跟着说:“凭着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西姆先生,这种情况我也像约翰一样是个外行。所以我打算也站在磨斗的下面,看一看粗陋的麦子是怎样被灌进麦槽,又是怎样变成细细的面粉筛出来。”
精明的磨坊主人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奸诈地一笑在心里想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想来算计我?论学问你们虽然比我读的书多了一点点,要论才智和聪明你们却还不及我的一半。既然你们想要我出丑,我就要你们更不好过。那种事情只需耍个手段就可办成,我要把面粉换成麦麸让你们带走。”
磨坊主不动声色地应付着两个青年走进磨棚,显出很卖力的样子把他们的麦子倒进磨斗。磨面的过程中他瞅准一个机会溜了出来,走到两个青年拴马的地方——那是他们家屋后的几棵绿树地,两匹高头大马正拴在其中的一棵上。磨坊主手脚麻利地把缰绳解开,两匹马儿就像解放了的黑奴一样飞奔而去。干完这一切,磨坊主仍旧回到磨棚中,一边往磨斗里加着水,一边就把粗糙的麦子磨成了雪白的面粉。他还和两个青年一边闲聊着,一边帮他们把袋子扎牢。两个青年心里窃喜,以为真的把这偷面粉的贼的气焰消灭了,高高兴兴背着面粉走出屋子,一边还和主人说着告辞的客气话。可等他们走到屋后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马儿不见了。
“亲爱的阿伦,我的兄弟快来看,我们的马儿去哪里了?”约翰惊慌地喊道,“那可是院长最喜欢的两匹马!”
“我看见你们的马儿挣脱缰绳,朝着沼泽地的方向跑去了,因为你们两人中的一个没有把它拴好,而它又恰巧听见了沼泽地里母野马的嘶叫。”磨坊主的妻子跑出来说。
“阿伦,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不把马儿好好拴牢,却给它机会到处乱跑!现在我们必须带上刀和剑到沼泽地里去追,愿上帝保佑它们不要跑得太远!”约翰一边大声埋怨着阿伦,一边飞也似的冲出门外,阿伦紧随其后,两人刚才的机智与精明都已不见了踪影。
磨坊主看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于是就走回来从他们的面袋里挖了两斗面出来。“你去把它和成面做成点心放在门后,我相信这两个傻瓜回来一定找不到任何破绽。”磨坊主吩咐他的妻子道,说完他们就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了。
再说两个倒霉蛋一路跑来一路互相埋怨,约翰说:“我真是命运不济,想要治治别人却选了个你。”阿伦说:“你早先冲动夸下大话,现在回去一定会遭所有人笑。我们只有把马抓住了,才会减少一点这样的羞辱。”于是二人又拼命追起马来。
马儿跑到了沼泽边,约翰和阿伦也追到了沼泽边,马儿抬起后腿向后踢,阿伦不幸被踢翻。二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最后终于在一条小沟边把两匹马都捉了起来。
“看天色已经不早,只怕我们今天不能回到学院了。”快走到磨坊主家时满身湿漉的约翰开了口,阿伦也抬头看了看天:“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往前多走一步了,所以我们今晚只得借住在磨坊中。”
二人回到磨坊主家时,发现主人正坐在热乎乎的炉子边。阿伦恳求他看在上帝的面上,留他们住上一宿,并且供给食物和水。磨坊主不紧不慢地说道:“按照上帝的旨意,我本是应该留你们一宿的,但是你们二人自己看看,我的家就这么大一间房子,除了我的妻子和我外,还要睡下我们的女儿和儿子。没有空地留给你们,你们总不能凭着读书人的嘴把一间说成两间,把我的无奈说成吝啬吧。”
“神灵在上,我们绝不敢这样子说您和您的房间。”约翰又哀求道,“只是天色实在太晚,而我们又没有了力气。俗话说得好,‘没有不付酬金就得来的美味’,因此,我们情愿给你大量的金钱,只要你能让我们住下,并供给我们吃喝。”
磨坊主一听,马上让女儿去镇上买些烤面包烧肉,再买些上好的酒来,还吩咐他的老婆去把马儿重新拴好,免得半夜再跑。他亲自到自己的房间为两位青年把被子和毯子拿出来,铺在地上,旁边就是他的床。而他女儿的床铺则是在离他自己不远的地方——房间就这么大,要想所有人都睡下去就只能这么办。
三个人在一起烤火喝酒说了许多话,直到夜深人静了才决定上床。磨坊主先上了他的床,因为他今天心里高兴,难免喝得多了一些,到现在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满脸不是发红而是煞白,光秃秃的脑袋还泛着青光。他一边说着含混的、谁也听不清的话,一边栽倒在床上。他的老婆也有了点飘飘然,于是就紧随其后上了床。在她的身边就是他们刚刚一岁半的儿子,小东西躺在摇篮里正等着睡到半夜他母亲起来给他喂奶。他们的女儿见父母已经上了床,不顾客人也爬上了床,客人见主人都已经入睡,也就上了自己的床。总之,一家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已经占据了各自的地位。
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主人发出马嘶般的鼾声,在他的旁边是妻子的伴奏。女儿离父母稍微远了一些,所以发出来的声音只能算和声。这一切的声音加起来,比一场音乐演奏会的声音还要大,我想就是一英里之外的夜行人也能听见。
阿伦碰一碰约翰问道:“睡着了没有?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他们不会是在做晚祈祷吧?但愿野火烧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停止这种演奏,但愿睡神降临这屋子,给我一个好梦。只是我们今天丢了面粉又倒了大霉,我心里不痛快,所以只怕是睡神也不能让我痛快入睡。
“约翰,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让我们乐一乐。你听说过有这样一条法规吗——要是你在什么地方受到了损失,你就应该在什么地方找到补偿?我们今天正好就是在这个地方受到了磨坊主的欺侮,还要给他付出金钱,所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在这个地方得到补偿呢。我现在就要去和他们的女儿快活快活,这样我的心灵才能感到舒畅,约翰,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阿伦,你难道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如果他从梦中醒来,只怕你我都要倒大霉。”约翰回答道。
“我才不怕他呢——而且我也会做得让他一点都听不见。好了,我现在已经决定要这么去做了,没有什么能拦住我。但愿上帝在天上,能够保佑我!”阿伦说完,起身来到了姑娘的床边。
姑娘正仰面躺着,微微的鼾声传过来表明她睡得已经很熟,不知道身边有人躺下,也不知道有人正要爬上她的身子。等到她感觉到一切有异,想张口大叫时,可惜为时已晚:二人已经合二为一。
只剩下那个约翰静静地躺在那里,竖着耳朵倾听声音,提心吊胆地为自己的朋友祈祷,可是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之久,除了听到一小声欢愉以外,他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于是他在心里嘀咕道:“你看我,可真是一个大傻瓜呀!我们今天一起受了别人的气,阿伦却用他的冒险为自己取得了补偿——此时他正抱着人家的女儿睡大觉呢。可是我呢,却因为自己的谨慎和胆小而像一堆没人要的垃圾一样躺在这里,还为别人而祈祷。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不会说我是一个懦夫,一个傻瓜,还会说什么呢?不行,我也得起来做点什么事才对——常言不是说‘没有尝试就没有成果’吗!也许我的运气比阿伦的还好呢。”于是,他也轻轻地爬起来,走到磨坊主的床边,把那个婴儿的摇篮提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边。
这时,磨坊主的妻子因为尿急停止了鼾声,爬起来摸着黑出去小便。等她回到床边时想摸摸摇篮在哪里,可谁知伸手却摸了个空。“天哪,我好险!差点就走错路上了学生的床,那样岂不是自己出了个大洋相。”想到这儿,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摇篮的边儿。再伸手朝床上再一摸,正好摸见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于是她长舒一口气,什么也没想就爬到了上面。
约翰感到有个人躺到了自己身边,隐约中看出好像是磨坊主的老婆,他什么也没有说,猛地一下子就压到了这个人身上。磨坊主的老婆好多年没有感到过自己的丈夫有这种激情,于是也不顾死活地配合起他的行动。直到鸡叫三遍了,二人还在那里狂欢。
黎明时分,阿伦有些疲累了,于是就对床上的小女人说:“亲爱的,我的玛琳,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是你终身的男人。只是现在我不能再待在这儿——天就要亮了。再见吧宝贝,愿上帝保佑,你和我一样交到好运。”
“亲爱的阿伦,我的守护神。好好地去吧!这一生我再也不会有其他奢望,只愿能再和你在一起。不过,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什么人,要是被他发现我们俩在一起,那倒霉的肯定不会是他而是我们自己。所以我不想也不能挽留你——只是在你走以前,有一件事告诉你:在你经过我们家的磨坊前时,请务必到磨坊门的后面看一看,那里有我的父亲偷的你们的面粉,我的母亲把它做成点心放在那里了。”说着,姑娘开始哭起来,抽抽咽咽放开阿伦的手,重新躲到了被子里头。
阿伦趁着天还未明,主人还未清醒,想悄悄地摸回到床上去,可是等到他走到朋友身边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摇篮。“天哪,我主保佑!喝酒喝得我晕晕乎乎,做事又做得我眼花缭乱。我怎么能受到魔鬼的引路,走到磨坊主妻子的身边。幸好现在机会还来得及,我一定得赶快返回去。”想着,他又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一个没有摇篮的空床旁边,只道是这一回定然没错,谁知道却躺到了男主人身边。阿伦搂住对面人的脖子小声地说道:“约翰约翰快快醒来,我有一个最好的事要讲给你听。你可知道这一夜,我有三次爬到了那个魔鬼的女儿身上,而他自己却睡得像一头死猪!你真是一个胆小鬼,害怕之神让你不能享受这种人世间最最美的事情。”
“是吗,这么说你这个无赖是恩将仇报了?”磨坊主恨恨的声音传出来,把阿伦吓了一跳。“我帮你用我的磨斗磨好了面粉,你却要来败坏我女儿的好名声。今天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羞耻的魔鬼,我就枉称是磨坊主西姆金。”说着,磨坊主朝着阿伦打了一拳,阿伦也还了他一掌。
二人从床上打到床下,不是你跌倒,就是我趴下。突然间有一拳头不长眼,一下子就打到了磨坊主的鼻梁上。鲜血顺着他的嘴巴流到胸膛,又流到地上。磨坊主一脚踩在自己的鲜血上,不小心打个滑就压到了他老婆身上。
“哎呀,天哪,我的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我身上,有什么魔鬼不想让我活下去。是两个人在打架吗——我想一定是那两个穷学生。我亲爱的,西姆金,快快起来救救我,上帝啊,我快要被他们给压死了!”
约翰一惊,从床上迅速爬起来,想找一根棍子给朋友帮帮忙。可谁知,要论起对这屋子熟悉来,再没有人更能比得上磨坊主的妻子了。只见她先是躲到墙角处,摸出一根不粗不细的棍子来,然后又小心地走上前,想对着两人中的一个狠狠地来一下。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屋顶上的天窗漏进来一点点,正好照在一团白影身上。“这一定是那个穿着睡袍睡觉的学生,我想我最好是对着他来一下。”女人举起棍子狠狠地砸了下去,却听得一声惨叫:“天哪,杀人啦,救命啊!”原来是她丈夫的声音。只因为他的头顶太光滑,在月光下就像个会发光的玻璃杯。
两个青年听声音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就各自奔回床边,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打起行装,临走时,还到磨坊门后把他们的点心取上。二人策马加鞭回到学院不说,我们只来说说这个磨坊主。
磨坊主因为做下的恶事太多,所以就连上帝也来帮这两个青年,使他们鬼使神差上错了床,和磨坊主的妻子与女儿一起狂欢了一夜,还把被磨坊主偷走的面粉也取了回来。而磨坊主真叫作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给两个人磨好了面,供给了食物和住处,还被人家把妻子和女儿偷了去,临走又狠狠地挨了一拳头。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的人欺侮了别人,总归自己也没有好结果。现在我讲这个故事就是因为磨坊主侮辱了我,所以我也要讲一个来作为回报。如今我的故事讲完了,愿上帝保佑,我们不会遭到此种下场。
管家的故事至此结束。
[1]语出《新约全书·路加福音》
[2]设菲尔德为英格兰城市,中古时即以冶铁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