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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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雪 鹃鸥不鸣

凤皇纪

大雪的天气,外面很冷,屋里却暖和。小雪一觉醒来,发现屋里多了一个蛋。圆滚滚,白溜溜,躺在被褥里。

小雪伸出爪子扒了扒,那蛋滚了滚,它又扒了扒,那蛋又滚了滚,眼看就要掉下床去。

言墨进了屋,眼疾手快地把蛋捞在怀中,庆幸地说道:“世间只此一枚,摔了可就没了。”

“蛋,吃?”

“不是吃的。这是一枚鸟蛋,等它孵出来就能变成漂亮的大白鸟。”“鸟?”

“嗯,寒号鸟。说起来,我许久以前也曾见过……”

安静了千百年的寒号族今日一片喧哗,各色人等纷纷往来穿梭,把半边天都闹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你听说了吗?寒锋在这次征战中又立了大功,杀敌无数并斩获敌首!”

“是啊,寒锋有‘战神’之名谁人不惧!”“因此这回寒锋的幼弟化形才会操办得如此隆重,大家都是冲着寒锋去的。”“是呀。快走,快走,迟了就挤不进去了!”这些人的议论,寒锋一概不知。

寒锋是如今寒号族的族长,寒号族血脉所延只剩下他和比他小很多的弟弟寒羽,爱惜非常。

这次化形,寒锋虽然只是吩咐照例庆祝一下,但底下人深知他对弟弟的爱护,于是抓住机会大操大办起来。

寒锋本是不喜人多的性子,但看到族中难得这么热闹,也就随他们去。

其实这次有幸而来的众宾客中有许多人只是听闻寒锋的大名,并没有见过他本人。

寒锋是天帝座下第一人,一肩担起天界的安宁,修为之高已无人测得,连天帝也对其礼让三分,等闲之事并不宣见。

寒锋平日深居简出,一般人也不敢没事去他那儿打扰,所以虽然名满天下,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这次寒号族难得给了个开门迎客的机会,各族人马纷纷派出自己的年轻才俊,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人物。

寒号族人丁不旺,算不上大族,但是寒锋却是上古神族的后裔,曾经追随前代天帝征战天下,剿灭巫族。

听闻那时的战争不是现在这零星打斗能比拟的,上古神族几乎都有改天换地的本领,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更不在话下。他们从天地劈开之日起就具有了上天赋予的神力,是他们一手创造了如今的世界,后世之人才能坐享安乐。

对于过去的大荒世界,所有人都心驰神往,恨不能亲眼见证上古大神们的风采。可惜这寒号族的族长不是个爱说话的,要不就是去听听他讲故事也算没白跑一趟。

一时之间,寒号族宾客满门,门庭若市。

宾客们在大殿寒暄半晌,却迟迟没看见主角出现,只有管事负责招待。大伙虽然纳闷,却无人敢多说什么,正在众人各自猜测之际,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人。

那人怀抱婴儿站在门口,喧嚣的人群忽觉一阵风雪涌入,顿时把大殿内热络的气氛压得一静。

就在这寂静中,那人一步一步走来,身旁似有漫天风雪簇拥而行。那身影孤高清逸,虽然身着一身常服,博带广袖,飘逸出尘,却偏偏在飘逸之中又有一股肃杀之气传来,如海潮澎湃,令人不由心生敬意。

待再走得近些,那人如刀刻斧凿的容颜竟有惊心之美,只是如利锋出鞘的气势更胜一筹。就在众人不得出声之际,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那人低头去哄,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就是寒锋。

寒锋双亲去世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个弟弟,取名寒羽,但他先天不足,一直都没有化形,靠寒锋每天用神力养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

寒锋走到主位,见宾客已聚齐,于是开口道:“舍弟化形,多谢各位赏光。大家不必拘束,尽兴即可。”他冰雪般的声音却透出真诚,众人应了一声“好”,随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吃喝开去。

作为上古神祇唯一的遗存,寒锋地位超然,难得亲近众人。如今凤皇在位,随着巫族的彻底湮灭,神族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复存在。在经历了漫长而惨烈的征战之后,上古神族也一一陨落,留下寒锋一人独立峰巅,受众人仰视。

但是大荒之上,各族之血浸润土地,哀号之声充塞四野,天地间浊气肆意翻腾,终于孕育出了魔族——这一至黑至暗的种族。他们开始只是一团浊息,可以混入各族之中,却又狡诈非常,窥视人心,乘虚而入,使其身不由己做出错事。后来他们渐渐有了实体,在隐蔽之处暗中聚集,偷袭小部落的神族,竟然也屡屡得手。

此时凤皇刚刚承位,要处理的事千头万绪,一时还顾不上魔族,这也给了他们悄悄滋长壮大的机会。等到万事俱定,凤皇便派兵屡次围剿,可惜魔族狡猾,又善于隐匿,并没有伤到要害。最终凤皇决定请寒锋领兵前往。

果然寒锋出手之后,魔族无处遁形,又施展不出诱惑人心的伎俩,一击即散。随后寒锋只身深入巢穴,歼灭了几个魔君之后,魔族一时销声匿迹,再不见行踪。

这次酒宴之上,大家见他神色和缓,酒过三巡之后大着胆子问道:“请问寒族长,之前与魔族征战,战况如何?”

“小小魔族,不值一哂。”“那请问寒族长,现今还有巫族存在吗?”“巫族在之前的大战中已经被消灭殆尽,就算还有遗留,也不足为虑。”

“那是那是,无论巫族魔族,只要有寒族长在,我们便可高枕无忧。寒族长,我敬您一杯。”“我也敬您一杯!”“我也敬您!”

那日宾主两欢,寒锋也难得多说了几句,但凡有敬酒交攀之人,来者不拒。大伙发现传说中的“战神”并不是不可亲近,于是场面热闹异常。

及至宴罢,众人纷纷觉得这次没有白来,见识了寒锋其人,还和他喝了酒,够好长一段时间显摆的了。

时光荏苒,一转眼,当年的婴儿已经长大,寒锋如兄如父地把幼弟寒羽拉扯大,为了让他万事随心,并不怎么约束他。寒羽仗着兄长在背后撑腰,无法无天,因此继寒锋之外,他寒号族寒小爷在外也颇有名头。

寒锋是个不喜人多的性子,寒羽却偏偏相反,哪里人多往哪儿钻,所以年纪不大,倒是少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没见过自己还是只小鸟崽时的样子,族中又没有其他的小雏鸟可供他玩赏,于是寒羽跑到羽族各家去偷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得了手,他把大的小的、黄的绿的蛋都摆在一个窝里,又不知到哪里去找了一只肥硕的母鸡,让它往那窝上一趴,就这么孵上了。

虽说都是神鸟,但是用适合的温度孵化大体错不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真的孵出了几只。寒羽欢喜至极,天天在鸟窝旁边守着,看着一个个毛茸茸、圆滚滚的鸟崽子,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时去摸一摸那柔暖的绒毛、稚嫩的小喙。他想象着自己幼时也是这么白花花的一小团,亏得兄长把他拉扯大,又是感慨又是喜欢,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浑不管外面各家各族为了找自己的少主奔走呼号,已经急疯。

寒羽偷的多了,最后终于露了马脚,让人家找上门来。各家各族一堆人在寒号族门外挤挤挨挨地不敢进来,还是管事的见到招呼他们,问明缘由后禀告了寒锋才知道有这样的事。

还好各家的宝贝都好好的,并没有损伤,于是寒锋让寒羽原样退回,又替他赔礼道歉,再好好地把人家劝回去。但从此,各家见到寒家小爷避走如躲瘟疫,寒羽也被寒锋好好地教训了一番,老实了一天半。

之后,寒小爷再次出山又开始到处溜达,这次他走得更远了,一心要见识更稀奇的东西。要说天上的飞禽,什么黄鹤、白鹄,见他都要低一头;陆上的走兽,白泽、玄武这样的珍兽也曾有缘一见,就是没有见过龙。

听旁人说起,人人都是一副心生仰慕又敬而远之的模样,弄得寒羽心里痒痒的。

但飞禽对水泽总是天生没好感,寒羽虽然天不怕地不怕,这点也不能免俗,可这丝毫削弱不了寒小爷要见识真龙的决心。

不光如此,寒小爷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弄条龙来耍耍,才算如愿。在寒羽抓耳挠腮想办法的时候,恰巧寒锋得到了一颗闭水珠,听说只要带在身上,入深海如履平地。寒羽连忙开口向哥哥讨要,寒锋也没多想就给了他。可没过多久,寒羽就带着那颗珠子不见了。这日,寒锋坐在大殿内问起寒羽,众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起初,寒锋不以为意,以为寒羽出去几日就回,谁知等了几天也没见他的人影。这日又问起身边的侍从,大家都不敢吭声。

寒锋眼一掠:“寒羽又惹祸了?说说这次又是什么?”“禀上君,少主去了龙族,说是要去捉条龙回来玩玩……”“然后呢?”

“然后打起来了,被龙族拿住,说,说要您去领人。”“龙族大胆!”

三日前。

寒羽从没有到过龙族水域,这次出了门就一路向东,直奔海边。眼见这么一大片的水,一眼望不到边,确实是东海无疑,顿时高兴起来,捏着珠子就冲了进去。

起初只觉得一片黑暗,到了底下却豁然开朗。一路上只见鱼虾鳌蟹成群结队,海蚌水母游来荡去,寒羽欣喜非常。他平生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看什么都新鲜,心说真是来对了,这到哪儿去找这稀罕,早就该来呀。

一路再往前,就见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居中最高大的一座上“玄水宫”三个字熠熠生辉。寒羽围着转了几圈,终于逮着个机会,趁侍卫不备,溜了进去。

里面如树的珊瑚遍地都是,斗大的珍珠随处放光,到处亮晶晶,放光芒,闪瞎人眼。

寒羽虽说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宝贝,但因为寒锋不在意这些,所以寒羽见识的也有限。不像这玄水宫,大堆的宝贝就这么随意摆着,真是赤裸裸地炫富。

但这些还吸引不了寒小爷,真正有趣的是时不时过来一个两个半人半虾、似人似蟹的,他们背着个壳,舞着对钳子唧唧咕咕地说话,一着急就乱挥钳子,胡须也跟着乱晃,边说嘴巴还一串串地往外冒泡,看得寒羽乐不可支,差点笑出声来。寒羽心想:这水里的东西到底和陆上的长得不一样,就这样也能成精成怪,怪难为他们的。

寒羽在玄水宫里边逛边琢磨:都说龙长得稀罕,怎么怎么的造化神奇、变化万端。这次一定要弄一条回去养着,瞧个明白。

寒羽打定主意,直奔后殿而去。

后殿正好无人,正中只见一个大池子,池子里灵气氤氲,隐隐有水波荡漾,似有活物在里面。

寒羽一看有门,趴在池子边用手划拉,一会儿,还真游出来一条小白蛇。

“咦,怎么不是龙,养蛇做什么?”

正在疑惑之际,听见有人声从外面传来,寒羽连忙把小蛇往袖子里一塞,闪身躲了起来。

“看看三公子今日如何了?”几个婢女模样的女子走到池边。她们见池水平静无痕,连忙伸手去捞,捞来捞去不见动静,顿时慌了神,边喊边往外跑。

“快来人呀,三公子不见了!”

“三公子?”寒羽拎着手里扭来扭去的小白蛇,心想看来还真是捡到宝了。

寒羽心花怒放,趁着人都往外跑,一闪身溜了出去,准备带着小龙回家去。他刚摸到前殿,就听一声暴喝:“小贼哪里跑,放下我弟弟!”接着明晃晃的宝剑劈面而来,寒羽忙闪至一旁,一看对面站着个锦衣少年,一张俊面气得煞白。

“胡说八道,谁偷了你弟弟?”“小贼,还敢狡辩!”一道金光闪过,寒羽袖子一抖,从里面掉出个小娃娃,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寒羽顿时傻了眼。“哼,看你还有何话说!来呀,给我拿下!”

呼啦一声一下子围过来一群人,虾兵蟹将们支着明晃晃的叉子就过来了,寒羽左躲右闪,前俯后仰,在一群虾蟹之间游走,衣角都没有碰到一下。但是对方层层叠叠地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包成一团,把他彻底围住。

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寒羽心里想着算了,先避一下再想办法,于是拔腿就跑。

那少年岂容寒羽就此脱身,“唰”又是一剑砍来,寒羽见势不妙,宝剑应声出鞘,两人噼里啪啦打在一起。

寒羽虽然顽皮,但在寒锋的强压下,功夫也没少练,不然也不敢只身闯这东海。因此,时间一长,那少年渐渐就有些不敌。

寒羽觑了个破绽,一剑刺去,正中那少年的手腕。少年冷不提防,宝剑脱手。寒羽一见好机会,转身就往上面游,只要出了海,就天高任鸟飞了。

寒羽铆足了劲儿向上冲,眼看青天在望,正要松一口气,突然一股大力从天而降,硬生生地把他又逼回了海里。

寒羽左冲右突,就是逃脱不掉,那力量如一只大手,把他紧紧地攥在手心。心知不妙,寒羽索性泄了力气,不再挣扎,心里却另打主意。

那力量见状也撤了回来,就见一男子随后现身,五官看起来与那少年有几分相似。果然,少年大步跑了上去,叫了声“大哥”。

那男子一颔首,来到寒羽面前。“这位公子,不知来我东海何事?”

寒羽眼珠一转:“久慕东海盛名,特来参观的。”“哦,那为何要藏匿行踪,还挟持舍弟?”

“嗯,上门劳师动众总是不好嘛,我本来想自己随意,就不麻烦主人家了。至于令弟嘛,我诚恳地邀请他到我家去做客,他也没有反对嘛。”

“你——”旁边的少年一听,又要挺剑上前。那男子摆手道:“既如此,来者是客。我玄家总要尽地主之谊。就请这位公子在东海多住些日子,好好领略我东海的大好风光。对了,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大名。”

“名字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说着寒羽就想溜。

“等等。”那男子踱步过来,拿起了寒羽腰间的玉佩,仔细一看笑了,“原来是寒号族的少主大驾光临,是我玄家怠慢了。少主一定要在我东海多待些日子,我这就遣人给寒族长送信,好让他放心。”

“欸——不用了啊。”寒羽心说,这下可坏了,让哥哥知道了就麻烦了呀。

就这样,寒羽被迫留在东海“做客”,直到寒锋亲自前来。

这天寒羽正在龙宫里逗海龟,忽听人通报说是寒号族族长到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同时又盼着哥哥来把自己领回去。

这龙宫虽好,但到底不是他家,而且当初他还妄想偷走人家的三公子,人家怎么会有好脸色给他看。虽然龙族族长一直对自己礼遇有加,可是寒羽总感觉别扭得很。唉,怎一个烦字了得!于是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随着众人到了外面。

半空中只见一人独立,气势不凡,正是寒锋。

龙族族长向前施礼道:“不知寒兄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舍弟叨扰许久,特来领回。”寒锋冷冷答道,说罢一甩袖,身后海浪冲天而起,良久不歇。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寒羽见兄长冷着一张脸,正准备往后躲躲,就听寒锋开口说道:

“还不过来。”他虽声音平平,却露出无法抗拒的威压。寒羽只好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随我回去。”寒锋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哦。”寒羽答应一声,乖乖跟在兄长后头。“寒兄打算就这样离去?”“你待如何?”寒锋回身,看向龙族族长。

“令弟与小三实在有缘,不如就让小三去陪令弟一阵吧。”龙族族长笑眯眯地说。

“啊?这也转得太快了吧。早知如此,你让我带回去不就得了。”寒羽忍不住插嘴。

“为何?”寒锋道。

“小三自降生至今,始终病弱。我玄水宫珍奇丹药无数,但挨个用在他身上也不见起色。为今之计只有以自身元功为他疏理经脉或可见效。当今天下,又有谁比寒兄功力深厚,更能帮得了小三?所以玄弘在此恳求寒兄援手。”龙族族长说完,向着寒锋深施一礼。

“不行!”还没等寒锋回话,寒羽就跳出来抢白道,“你这么简单一番话就要我兄长耗费功力,且旷日费时。你家小三要是总不见好,难道要我哥哥管一辈子吗?”

“不敢劳烦寒兄那么久,只要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后小三仍不见起色,我们自然会把他接回。”“那也不行……”寒羽还想再说,却见寒锋一摆手。

“此次原是寒羽鲁莽在先,如此,帮你这次也无妨。”

那玄弘听了大喜过望,连忙将寒锋、寒羽请进玄水宫,好生款待了三天,把三弟玄真的情况交代一番,又准备了增补功力的丹药无数。三日后,寒锋、寒羽带着玄家的小三回了寒号族。

寒锋回到寒号族,仔细给玄真看过,发现他是先天不足,与之前寒羽有些类似,只能慢慢将养,于是也弄了个灵水池,把他放在里面。

玄真平日还是一副小蛇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趴在灵水池里。只有寒锋为他运功时,他才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乖乖坐着,方便寒锋为他疏理经脉。

寒羽本来怪他耗损了哥哥的修为不想理他,但听寒锋说并无大碍,就又转了心思,常常去池水边逗弄他。一会儿去摸他头上鼓的两个包,据说是要长角的;一会儿又去拉他几乎看不出来的四条小腿,把玄真弄得整日眼泪汪汪的。可是玄真又不敢跟寒锋说,只是一见了寒羽就在池子里乱躲,寒羽自此算是得了乐子。

就在寒羽乐此不疲的时候,玄家老二上门了。

玄家老二名叫玄华,就是那日与寒羽打斗的锦衣公子。这次他是奉了自家兄长之命来看望小弟的。

寒羽一看来了条真龙,喜不自胜。他心里不禁又琢磨起来:屋里养着的那条虽然也是条龙,但是和条蛇也没多大区别,虽然平日里玩赏一下也颇有趣,但是与自己心心念念的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自己的夙愿看来还是要落在这玄家老二身上,总要设法让他现了原形,一饱眼福才好。

玄华因为之前跟寒羽有过节,所以也不大搭理寒羽,只是面上打了个招呼就去看玄真。

玄真此刻正在池子里泡着,听说哥哥来了,连忙化为人形来见二哥。玄华一见小弟长得白白胖胖,料想他在这里生活得不错,便问他:“小真,我看你气色不错,这里生活还好吧?”

没等玄真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寒羽在一边抢着说:

“那是,他在我们这儿吃得饱,睡得足,加上我哥哥每日为他疏通经脉,能不好吗?”

“哦,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不过要说谢,我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玄兄能否答应。”

“说来听听,如果我办得到就答应你。”“办得到,办得到!我久慕龙族英姿,一直无缘得见,正好玄兄在此,能不能化出原形让我看一下?”寒羽眉开眼笑地问。“你——”玄华压了压火气,“龙族的原身一般是不轻易显露的,除非是争斗或者伤重,所以这个请求恕玄华不能答应。”“啊,就一下下也不行吗?”

“不行!”

寒羽还想再说,突然旁边的玄真用手一指,“哥哥不要答应他,他欺负我!”

“什么,你敢欺负小真!”玄华一听火冒三丈。

“没有,真的没有。”“小真从不说谎!”

“就是多摸了几下嘛。”

“我堂堂龙族岂是你的玩物!之前就见你不安好心,今天不教训你,誓不罢休!”说完,玄华宝剑出鞘,直奔寒羽而来。

寒羽一看也恼了,说道:“嘿,又动手。上次还没长记性是吧?小爷今天就让你改改这毛病!”说完,他举剑相迎,两人又打了起来。

因为是在厅内,侍从们以为玄家兄弟要独处,所以一早就都出去了,因此现在这两人打了半天硬是没人知晓。

玄华斗了半天,久战不下,看寒羽还有余力,咬牙说道:“你不是要看真龙吗,可别眨眼!”

说罢,向上一跃,就听得一声高亢龙吟,粲然赤龙,陡然而现!空旷的大厅内一条巨龙盘桓其间,血红的鳞片开合之间泠泠作响,每一片都如镜面般闪亮,夺人耳目。

一转眼,那巨龙就冲天而起,它用力一摆尾,只听轰然一响,大厅屋顶已垮了半边。那巨龙到了外面又是一声长啸,舒展数十丈的身躯遨游天际,真是身姿优美,又气势十足。

寒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游龙,不由惊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好看哪!”

那巨龙在空中调转身躯,突然直奔寒羽而来。一只巨爪从云中探出,如泰山压顶,一爪子就要摁瘪寒羽!

寒羽正在高兴,冷不防一爪子就到了,忙往旁边一滚,不小心慢了一点,胳膊上赫然现出一道血痕。这下,寒小爷不高兴了,来真的?好!我寒羽怕你不成!一声长啼,就见一道白影也冲出屋顶,再看,一只巨大的白鸟出现在半空中。

那白鸟将双翅展开,竟遮住了一片天,一身翎羽赛雪欺霜,根根笔直如箭。它长鸣一声,落在赤龙的对面,霎时百鸟噤声,正是寒羽。

寒羽躲过玄华那一爪子,用自己腹下的四只爪子,闪电一般狠狠向赤龙抓去!只听“哧”的一声,几片龙麟纷纷而落。那巨龙痛得“嗷”一嗓子,回过身来,张开口就来咬寒羽的翅膀。寒羽连忙躲开,回身也用利喙去啄巨龙的眼睛。

一龙一鸟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只见空中一红一白,时而缠斗在一起,时而又分隔两边,羽毛、鳞片不时落下,龙吟鸟鸣声此起彼伏,热闹无比,不时还有法术加成,电闪雷鸣,喷火吐水,弄得声震十里,光耀八方!

就在两人纠缠不休之时,一人倏忽来到,双手一开,说了声“停手”,那一龙一鸟就突然动弹不得,乖乖地落到地上,变成人身。两人都一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看见寒锋居中而立,赶忙上前。

“哥哥。”“寒族长。”两人一看周围残垣断壁,一地的鸟毛麟片,都有些讪讪。

“这次又是为何?”“寒族长,玄华无意冒犯,只是令弟欺人太甚!”

“只是摸了下他的宝贝弟弟,就不依不饶,小题大做。”“你!”

“好了。寒羽,从明日起罚你闭门思过百日。玄华二公子请回,转告令兄,玄真我会继续为他调理,不必担心。”

“多谢寒族长。”寒锋摆摆手,玄华又瞪了寒羽一眼,便离去了。“大哥,我……”

“怎么,不服?”“没有……”

次日一早,寒羽便乖乖地到后山闭门思过。

说是思过,寒小爷哪里能那么老实,除了不能出门以外,样样都和在自己居处差不多,一天三顿都有人送来,想吃什么就传个信。

其实寒羽早已过了需要吃食过活的年龄,但总忘不了这口腹之欲。寒锋也就由着他。因此寒羽对吃喝格外上心,把自己一身皮毛吃得油光水滑。

吃饱喝足,寒羽这满身的精力无处施展,他一边剔着牙一边寻思:门是出不去了,但我可以往里钻呀。一想到这儿,寒小爷来了劲头,决定往山里头去逛逛。

后山一片莽莽苍苍,山中间开了一处洞府,本是寒锋以前修炼时辟的,虽然已久无人迹,但草木润泽,灵气氤氲,并无枯败之象。

寒羽便往山洞里走去,那山洞曲曲折折,有暗道向前延伸,竟然是通的。他掏出一颗夜明珠,一路向前。

寒羽自小没少干过猎奇探险的事情,因此胆子奇大,但没想到自家后山中竟然还别有洞天。他心想: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从来没听哥哥提起呢,难道是有什么隐秘故意不让我知道?自己本来就在这儿禁足,可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想到这里寒羽不禁有些退缩,但是转念又一想,哥哥也没说不能去后山山洞呀,应该没有什么吧,算了,去看看再说。打定主意后,寒羽往深处探去。

越往前走,越是幽深,只有水滴不时从洞顶滴落下来,更显得洞穴深邃,寂静无人。

寒羽正觉没趣,准备退回去时,隐隐见到前面有光透出。他精神一振,往光亮处跑了过去。拐过一个弯之后,突然光明大盛,豁然开朗,竟来到了一处极大的石厅。

石厅似乎有一间大殿那么大,四周石壁上有无数火把,大厅从上至下被金色字符覆盖。那些字符如有生命般阵阵涌动,来往交错,密密匝匝,绚烂至极,竟然是一座大阵。

石厅正中伏着一物,看不清楚,可是很显然,这座大阵就是为此物所设。在这后山之中,有人掏空山体,设下大阵,只为困住它。

寒羽一时有些踌躇,看这阵势,中心之物必定大凶大恶,不是自己能应付的,如今看也看了,还是回头吧。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如雷般的轰鸣:“寒锋,既然来了就别走啊,我们好好叙叙旧。”

见那东西竟然开口说话,还叫出哥哥的名字,寒羽惊讶地转过身来,就见中心那物缓缓立了起来,猛然睁开了眼睛。寒羽一时觉得如有电光闪过,刺痛人眼,好一阵缓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对灯笼大的眼睛!

它已经站直了身体,身躯庞大,寒羽只能仰视。那怪兽猛地一抖身上的鬣毛,舒展身躯仰天就是一吼!一时间地动山摇,吼声在山洞中来回震荡,似要刺破人的耳膜。

寒羽连忙用手把两只耳朵捂上,闭上眼睛,蹲在地上,心想:我的乖乖,这是什么呀?这么厉害,难怪被关在这里。

吼声过后,一阵嘿嘿嘿的笑声传来,那怪兽开口说道:“这样就受不了了?寒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子真是怀疑,当初你是怎么把老子关进来的。”

嗯?是被哥哥抓住的,那还神气个屁呀!

寒羽一下子来了精神,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你谁呀?被我哥哥抓住还大言不惭,不嫌害臊吗?”

那怪兽一听此言,把那双大眼又瞪大了一圈:“你哥哥?”说着,慢慢踱了过来。

那怪兽慢慢走到光亮处,身形完全展现在寒羽面前,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把寒羽困在其中。

就见它一身闪亮的皮毛,蓝中带紫,脖子上一圈鬣毛,三条尾巴甩在身后,身上不时有电光闪过,噼啪作响,竟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雷兽!

传说雷兽是上古神兽,可口吐霹雳,脚踏风雷,无拘无束,从不屈服于任何人。亏得寒羽喜欢到处游荡,曾经听人描述过雷兽的形貌,要不这会儿一时还认不出来。

为何这后山山洞里竟有一只?

就在寒羽纳闷的时候,那雷兽还想靠近,可一时间金光大盛,竟是触动了阵法,层层金色字符如沸水一样翻腾,锁链般牢牢地锁住雷兽,将其困在其中,不能稍动。

那雷兽见不能动弹,无奈只好伏下身子。

寒羽开始还有些害怕,见雷兽动弹不得,胆子又大了起来:“你是谁?为何认识我哥哥?”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雷兽睁着大眼,仔细打量寒羽:“你又是谁?”

“我是寒锋的弟弟,寒羽。”“我怎么不知道寒锋有个弟弟?”

“哥哥比我年长许多的。”

“难怪,估计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那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寒羽好奇地问道。“我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雷兽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回去问问你的好哥哥!”

“我哥哥?哦,那肯定是你做了坏事,才被我哥哥关起来的。”

“关是你哥哥关的,但是坏事嘛,就不一定了。”雷兽哼了一声。

“我哥哥当然是对的,必是你做了坏事。”寒羽不服气地说道。

“小家伙,胆还挺大。你可知道当年,在我面前没人敢这么说话。”雷兽眼一眯,浑身的毛奓了起来,尾巴也噼里啪啦直响,带出几道闪电。

寒羽却是不怕,知道他挣不开阵法,只是虚张声势,反而又进了一步,神气活现地说:“你再会闪,还不是被我哥哥制服了,乖乖地关在这儿,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你哥哥,那本事确实令人服气,这我没有二话。”“那不就得了,你乖乖躲在这儿,小爷我心情好就来看看你啊,不错啦!”说着寒羽就势还想去摸摸他的鬣毛。

“我原也想就这样了,但是现在不同了。”

“嗯……”还没等寒羽说完,那雷兽突然跃起,把寒羽摁在掌下!没等寒羽反应过来,雷兽仰脖发出惊天巨吼,浑身闪电扯出万道光芒,奔雷走电,洞中石砾纷纷如雨点般落下。

那金色的大阵随之又起,层层锁链锁住雷兽全身。

但那雷兽越变越大,霹雳闪电也越来越强,眼看就要破山而出!寒羽被缚在他的一只爪子里,怎么也挣脱不开,一开始只觉得烦,怎么谁都想把他摁在爪子里?又一想:完了,闯下大祸了,指望那阵法能有点用,千万别让这祸害挣脱。

他心里正在祷告,就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那金色的锁链寸寸碎裂,雷兽脱困而出!

寒羽一脸惨白,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禁闭也能惹出这样的祸害来,哥哥知道了又要生气了。这样想着,小脸又白了一层。

那雷兽一朝脱出,风驰电掣般向外逃去,边跑还边说:“你小子来的还真是时候,我现在把你扣在手里,寒锋总要顾忌几分吧。嘿嘿。”

寒羽一听这话,脸上仅有的几分血色也退没了,心中懊恼不已,又担忧着兄长的责罚,一颗心怦怦直要跳出来。

那雷兽抓着寒羽在手里,本来一气儿地狂奔,突然停了下来。前方一人负手而立,此时慢慢转过身来,接过雷兽的话:“哦?你是这样想的吗?雷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毫无表情,接话人正是寒锋。

“哥哥……”寒羽一见兄长,连忙开口唤道,又讷讷地闭了嘴。

“嗯。”寒锋看他一眼,应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莫怕。”

寒羽自知这次闯了大祸,怕再不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了,但听自家兄长这么一说,底气一足,顿时又活了过来。“我不怕。那什么雷的,我哥来了,还不把小爷放了!”

雷霆不理他,只对着寒锋:“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怎么,兄弟相见,不叙叙旧吗?”雷兽一变,化为人身,原来是个粗犷的汉子,一头蓝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曳,如旌旗猎猎,煞是英武。

“如何,是你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寒锋并不答话,淡淡说道。

“束手就擒?笑话!我被你困了这么多年,岂能再回去?”

“那你就哪里也不用去了。”寒锋眉峰一蹙。“为何?”雷霆闻言突然激动起来,“为何?我一直都不明白!想当年我们兄弟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老子一朝称王,天下无人敢逆!何等的畅快,何等的潇洒,为何变成了今日的模样?”雷霆越说越是激动,声声质问着寒锋。

寒锋却面色不改,并不接话。

“都是那个该死的天帝。”雷霆见寒锋不言,接着愤愤地说道,“自从你结识了那天帝,一切都变了!你甘心助他称帝,甘心受他驱使,为他征战天下,再不顾兄弟们的死活。到头来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还被你囚在这里几百年!你说,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厌倦了。我厌倦了无休止的征伐,厌倦了天下间吵吵嚷嚷。天帝他会结束这些,所以我帮他,就这么简单。”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也可以结束这一切,自己当天帝!”

“不感兴趣。”寒锋仍是淡淡地说。

“你——”雷霆为之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原地来回踱着步,胸口剧烈地起伏,脸涨得通红,显然气愤难耐,寒羽被他拉着东倒西歪。

突然,雷霆停住了脚步:“寒锋啊寒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副死样子。好!既然无话可说,我们就拼个生死!”

“看在昔日情义,我让你三招。三招过后,生死不论。”

“那我也放了你弟弟,我们谁也不欠谁。”说罢,雷兽松了手,寒羽趁机跑了出来,站在一旁。寒锋负手而立,不再言语。雷霆见寒锋这副模样,腾一下又变成了雷兽。

雷霆气极,见寒锋不声不响地站在眼前,有如当年站在千军万马阵前,同样的不动声色,但举手间,敌众望风而靡,灰飞烟灭。又如往昔,寒锋动手擒住他,也是这样面不改色。然后把他投在洞中,亲设大阵,几百年来不闻不问……这,这就是他曾经衷心拥护的人?这就是他一腔热血追随的人?雷霆不禁自问。他总也弄不清楚寒锋到底在想什么,以前是,如今仍是……算了!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益,就让数千年的情义在今日斩断!

想到这里,雷霆把眼一闭,腾身而上,飞至半空,居高临下。霎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有蓝色的光球在他口中聚集、膨胀,终于随着轰一声巨响,滚滚天雷从天而降!雷兽之所以称为上古神兽,就是因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掣电布雷,而如今这已成为上苍惩罚罪者的工具。

随着滚滚天雷隆隆落下,如天罚临世,雷霆好像吐出了一口浊气,一口憋了几百年的恶气!

雷霆看着天雷转眼落到寒锋眼前,那人只是一挥手,有如光壁的屏障耸然而起,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天雷。

“哼,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雷霆鼻翼翕动,自言自语道。寒锋站在屏障里,并无动作,等着雷霆的第二击。

雷霆见势,调过身去,将三条长尾扫向寒锋,但见那三条尾巴凭空耀出千道紫电,天地间异象陡生,本来因两人争斗而如黑夜降临的天地一时间亮如白昼!亮光瞬时照亮寒锋的脸,眉山乍现,眸如寒星。那闪电如万千花火突现,似金花吐蕊,银蛇乱舞,流星驰火般奔来。

寒锋的屏障轰然一响,在如流金绽放中颤了一颤,仍是无损。但同时寒风呼啸,暴雪倾注,周遭一下气温骤降,冻彻骨髓。

雷霆见状大吼一声,鬣毛竖起,浑身雷电交织,身躯猛然膨胀了数十倍,如泰山一般举身压向寒锋。寒锋眼一凛,屏障内光华流转,也大了数倍,狂风更强,怒雪更盛,迎上前去!

两人施展劲力僵持,风吹雪舞,弥漫天地,夹杂雷鸣闪电,早已辨不了人影。方圆百里,气候陡变,冬雷阵阵,飞沙走石。又有雪片铺天盖地,他们两两相抗,互不相让,气流撕扯出滋滋声响,生死只在一线。

雷霆见状,顶住风雪,强压上前,指掌被两人真元扯出的气旋割裂,鲜血直流。但他毫不在意,仍举身向前,誓要碾破寒锋的屏障。不多时,雷霆的嘴角也有鲜血淌落。

“停步。你可知道,这样撞上,再无生机。”寒锋开口。“那又怎样?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早就该死了!”雷霆咆哮道。

“现在撒手,我保你无事。跟我回去。”“我死也不回去!”雷霆说罢,施力下压。

就听得山崩地裂一声响,两股巨力相接,天地似乎都要为之震荡,周围山河破碎,大地开裂,一切灰飞烟灭。气浪掀腾而出,把寒羽拍出老远。待他回身再看时,尘埃落定,空中已无雷兽,只剩下寒锋脸色煞白立在原处,手里一团紫气氤氲。

寒锋看着手中的那团紫气,半晌无语。寒羽见气氛不对,一时不敢出声。

寒锋回过神来,见寒羽在旁边,问他:“你没事吧?”寒羽连忙上前:“哥,我没事。你还好吧?”说着上前打量寒锋。

“我没事。”寒锋缓了一缓回答。“没事就好。这是什么?”寒羽好奇地问。

“这是雷霆的原魂。”“原魂?”

“刚才在比斗中他用尽全力,耗尽真元,因此只剩下原魂了。其实囚禁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比当年,只是逞强罢了。”

“哦,那还这么厉害。哥,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放他回原生之地,自然运化,千载后可重获新生。”“啊?那哥哥你刚才放他走不就行了,为什么又要打他?”

“出了寒号族,被人发现后早晚也是一死。还不如我亲自动手,保他一线生机。”

“啊,为什么?这才是哥哥你把他关着的原因吗?还有哥,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不错,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想?”寒锋问寒羽。

“不怎么想。我只知道你是我哥,你做的都是对的,谁要敢惹你生气,我就跟他翻脸!”

“哼,天下还无人敢轻易惹我,只有你有本事让我生气。”“哎,哥,哥,我听话还不成嘛,你消消气,消消气……”寒锋拂袖而去,寒羽赶忙跟上,“哎,哥,再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啊。”

“当年……”寒锋陡然站住,目光悠远。寒羽紧跟上来,“说说呗。哥,说说呗,我想听。”

“当年,我和你一般的年纪,不喜拘束。那时大荒的所有生灵都自在生长,虽然弱肉强食,但生机勃勃。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巫族逐渐壮大,慢慢侵占了我们的领地。我虽然无意争斗,但为了寒号一族,不得不进行防卫,就这样,身边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其中就有雷霆。随着声势越来越大,这些人不再满足于只是驱逐巫族,而是要大荒的生灵通通听命于他们,否则就直接灭杀。在此过程中,他们又开始彼此争斗,斗得你死我活,我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

“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前任天帝,他告诉我一个道理:天地自然存在着规则,万物都需遵循。”

“那哥哥你就信了吗?”

“是的,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开始追随他。”“那哥哥,你为什么不向你的部众说明呢?”

“我试过,没有人听,我也就懒得再说了。”“哦,那雷霆呢?”

“其他人都各有自己的盘算,只是借我为旗号征伐他族。一见我志不在此,就各自称王。只有雷霆一直跟着我,可是他心心念念都是我去当天帝,甚至还为此刺杀过天帝,我只有把他关起来。”

“原来是这样。”寒羽点点头,“可是前任天帝呢,那他后来怎么了?”“他在后来的鏖战中与敌人同归于尽了。现任天帝乃是他的亲族。”

“那,那哥你就没想过自己做天帝吗?”寒羽小心翼翼地问。

“哼。”寒锋转过身来,睥了寒羽一眼,“天地宽广,我把自己拘在那个位置干什么?”

“可……可是哥,你现在还是在为天帝征战啊。”寒羽结结巴巴地问。

“现今这天下是前任天帝留下的,他为此奉献了性命,我答应了要为他守住。”

“哦,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修习,给你帮忙。”

“不必。我承担这些,是因为我愿意,我若不愿,谁也不能强迫我。小羽你要记得,我寒号一族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敛翼。何时要飞,振翅就是。”

“是,哥,我记下了。”

之后,寒羽似有所悟,跟着寒锋勤加修炼,大有长进。

其间,一年期满,玄弘亲自来寒号族接玄真回去。看到玄真稳稳地站在大殿里,面色红润,血气通畅,玄弘不禁喜出望外,对寒锋感激再三。

回去之后,玄弘仔细询问了玄真平日的状况,得知寒锋果然每日不辍地为他输送元功,又探得他经脉有固,不禁自语道:“他竟然真的肯耗损自己的修为为你疏通经脉。那你看寒锋的身体可有什么变化?”

“没有什么变化啊,与之前一样。”

“这样……我知道了。”

光阴荏苒,转眼又过了几年,这一日,天帝派人传讯,说是凡间西南地脉不稳,请寒锋前去查看。寒羽知道后,缠着寒锋带上他,寒锋应允了,于是兄弟俩一同前往。

出发前,寒羽突发奇想要化为原身赶去,寒锋想想觉得也无不可。只听一声清啸,巨大的寒号鸟应声而现,寒羽满眼所见皆是雪白羽翼,好一会儿才看清那鸟的全貌。

天地之间寒号鸟傲然展翅,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似乌云盖顶。它稍一振翅,天地易色,风云翻滚,大雪随之而生,雪花簌簌而落。又听一声长啸,那寒号鸟倏忽已飞跃九天之上,睥睨众生。

寒羽还在发愣,耳边突然传来寒锋的声音:“还不跟上。”他这才缓过神来,追上兄长。

跟在兄长的身边,寒羽更发觉自己渺小,无论他怎样扇动翅膀,都无法飞出兄长的羽翼之外。折腾了半天,寒羽终于老实下来,乖乖地隐在巨大的阴影中,随之向前。

自化形以来,无数次翱翔天际,寒羽本以为早已熟悉这感觉,但此时追随兄长的羽翼,他才真正明白飞翔的意义。只需御风而行,就能扶摇直上;稍一振翅,便能化为流星,一往无前。

他们的翅膀激起风雷,搅动云雪,带着冲决一切的力量,化作两道光划过青天,似要冲破天去!

这无所束缚、无所牵绊,只要展开双翅就能无所不往的感受如血印般烙在寒羽的心里,从此刻起他知道为了不失去它,自己可以付出生命。

两道白影经行之处,风雪呼啸,百鸟退避,苍穹之上只剩下寒号鸟的傲然身姿。

寒锋、寒羽赶到西南地界,老远就看见半空中满是腐虫围绕着什么嗡嗡作响,地上有各色人马撑起屏障,待飞近些才发现那竟是一条蛟龙。

只见那条蛟龙已是奄奄一息,血肉模糊,鳞片四散,无数腐虫正在其伤口处吞食血肉。那蛟龙虽然翻滚咆哮,但始终摆脱不了万千腐虫敲骨吸髓,其状惨不忍睹。

寒羽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情状,一时愣住。寒锋叮嘱一声“留在此处”就直飞了过去。

寒锋的到来瞬间压住嗡嗡虫响,巨大威压笼罩四野,刚才还围绕伤蛟啖食血肉的腐虫抵抗不了,望风而靡,纷纷溃散而去。一时之间周围一片寂静,巨大的寒号鸟用四只巨爪捉住了细蛇般垂死的蛟龙,如古神莅临。

待回到地上,寒锋恢复人身,一人拱手向前说道:“见过寒族长。”原来是玄弘,他奉天帝之命带领龙族众人查看地界,可是到了这里就被这有毒的腐虫缠得没有办法。本来龙族众人在屏障中还可以支撑,只是派出蛟龙试探,可谁知那些腐虫水火不进,反而附在蛟龙身上挣脱不掉。那些腐虫吃肉吸髓,再加上本身带有剧毒,腐蚀血肉,一时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寒锋听了情况,沉吟了片刻,寒羽见状便自告奋勇前去打探。寒锋点头,紧随其后。

寒羽追随着那些溃散的腐虫,看见它们都嗡嗡地飞去了一处地缝中。肉眼可见的毒气还在从地缝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周围一片焦土,寸草不生,估计地缝中就是腐虫们的老巢了。

寒羽追到此处不敢再深入,决定禀告了兄长再说。

两人来到了地缝处,只见内中深不见底,黑黝黝一片,腐虫们也不见了踪影。寒羽摸了块石头扔下去,半晌,竟然没有回声传上来;放根羽毛下去,竟然就被什么吸了下去。

寒羽心中一惊:“哥,小心有古怪。”寒锋说了声“跟在我身后”,就纵身跃了下去。寒羽答应一声,紧随其后。

从地缝跳下后好一会儿才落到实地,往上看去天空只余一线,地缝中的气流形成回流,产生了吸力,把上面的东西往下吸。

他们落地之后,往前走了一段,顿觉豁然开朗,似到了天之尽头,极远处有几根巨柱插入云间,不知何用。

眼前繁花似锦,青鸾吟唱,一派平和之景,和之前的景象迥然两样。寒羽没想到地缝下是这样一番景象,顿时有些傻眼,他迟疑道:

“哥,这……”“小心跟着我。”寒锋仍面色不改,继续朝前走去。最终,繁花的尽头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站在那里向远方眺望,似在等着什么人,一动不动,凝成一幅画。随风摇曳的花枝与飞舞的青鸾都定格在一瞬,成为这幅画的装点,成为画中人的陪衬。听到有声音传来,女子缓缓地转过身。

寒羽脑袋嗡的一声,心想世间竟有这样美的人。

那女子转身见到寒锋,脸上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但随后泪水便涌了出来,仿佛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随着泪水滴落,她僵硬的身躯似有活水注入,瞬间柔软起来,连她那本来没有表情的面容也陡然生动起来。霎时,周遭的一切也随之恢复了生机。

“你终于来了,寒锋。”那女子出声道,声音沙哑。“你是,曼兰?”寒锋迟疑出声。

“是我,寒锋,是我。”女子急切地走了过来,来到寒锋身边,不敢相信似的伸出了手,轻轻触碰寒锋的鬓发,“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我,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女子喜极而泣,泪水漫过脸庞,她拉住寒锋的衣袖不愿放手。

相比女子的激动,寒锋却平静很多。“哥,你认识她?”寒羽在旁边好奇地问。

“嗯,一位故人。”“寒锋,这是谁?”

“舍弟。”

“哦,这么久不见,你的弟弟也已经长这么大了。”“你怎么在此?”

“我当然在此,你忘了吗?这本来就是我的族地。我,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就回到这里等你。幸好,你终于来了。”女子说了几句之后,泪水又涟涟而下。

寒锋听了不置可否。倒是寒羽,他的眼神不停地在兄长和女子之间来回移动,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寒羽感到疑惑,从未听说过兄长青睐于哪位女子呀。

寒锋并不多语,那女子却不停地絮絮而言,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寒锋,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你肯定不知道,因为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多久了。”

“与你分别之后,我又回到了这里,毕竟这里是你我留存记忆最多的地方。起初,我还记得处理族里的事情,还记得要好好打理这里,好有朝一日你来了之后看着欢喜。可是越到后来,我越是懒得管这些,只是一心一意细数我们的过往,一心一意地等你,在这里等你。仿佛我剩下的生命只剩下这一件事情,你知道吗?锋。”

女子殷殷切切地述说,恨不得道尽这么多年的相思,奈何寒锋依旧面无表情,并不曾动容。倒是寒羽看着于心不忍,总想着说上两句。可是没等他开口就被寒锋的眼神制止,只好讷讷不语。

那女子见寒锋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光顾着说话了,请随我来。”女子边说边往前走,来到了一处闲亭。她拂袖而过,亭中石桌上出现了一壶酒、两只盏。

“这是我最拿手的‘昨日非’,当年你很爱喝。我每年都酿上一坛,为的就是你来的时候,我能亲手为你奉上一盏。”女子拿起酒壶斟满酒杯,眼中泪水却又汹涌而出,恰巧一滴泪水不偏不倚正落在杯中。寒锋见此情形,轻叹一声,伸手接过了酒杯,就口喝下。那女子一见寒锋喝了酒,顿时绽放笑颜,一时就如盛开到极处的花,令人屏息。

“曼兰,我以为有些话当年就已经说清楚了,你这又是何必。”寒锋如冰似雪的声音响起。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没有关系,我还有千年万年来等你,来感动你。只要我一直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记我在心上。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可是,锋,我终于发现等不到那一天了。”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女子突然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甘,心!”

寒锋乍听此言,也不见得多么动容:“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要你在这里陪我,生生世世在这里陪我,哪里也不准去!”女子几乎是喊出口,一改之前凄婉动人的模样。

“这位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啦,我哥哥他忙得很,不能在这里陪你的。”寒羽一见情况不对,马上上前打圆场。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女子一挥袖,寒羽马上不能言语,不得动弹。

寒锋作势要起,却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怎么,心疼了?可是,你已经喝了我的酒,饮了我的泪,就由不得你了。锋,你看这幕像不像当年……”女子说着双眼蒙眬起来,慢声细语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当年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倾慕于你,并不曾与你为敌,甚至还对你有所助益。这你不能否认。”女子看着寒锋说道。

“不错,你当年确有一段时间罢手,我也因此并不与你为难。”

“是啊,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女子说着又是一笑,“寒锋,你还记得吗?就在这里,就在榆地,我们也曾相谈甚欢,我为你酿一壶‘昨日非’,你为我带来外面的消息。虽然每次相见时光短暂,但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我心心念念酿这一壶酒,把许多无法当面对你说出的话酿在这酒里,只盼你能懂我,为我停留。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万壑千岩,但我愿意为你踏遍。寒锋,我曾经真的这么以为。”

“我并无此意,你早该明了。”

“是啊,你是苍穹之上的寒号鸟,不会为谁停驻。我只是黄土之下的虫豸,只适合在黑暗中默默地仰望你……可是,我不甘心!”

“想当初,我为一族之长,身后也曾跟随万千族民。但为了你,我放弃这一切,甘心守在这里,只为等你偶尔一顾。我本以为自己会习惯这样的等待,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回头。可是,我错了。我终究是个不甘心的女子。我不能容忍自己的漫长等待只是痴妄,不能容忍自己的奉献牺牲只是虚空。什么只要默默仰望就能心满意足,什么只要静静守候就能平安喜乐……骗人!没有哪段感情不渴望回应,没有哪个女子不需要顾惜。寒锋啊寒锋,我如此待你,你却丝毫不为所动,我怎能甘心!”女子越说越激动,一掌打翻了杯中酒。

“于是,你就开始设计我。”寒锋冷冷地接口道。

“是,我又开始与其他部族联络,给你提供一些半真半假的信息,让你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渐渐地,你越来越相信我,于是我就和他人联合,布局骗你,终于一举将你擒获。我要让你永远都属于我!”

“是,那是我平生之耻,轻信于人。”“那又怎样,那段时日你日日只能陪在我的身旁,眼里看到的也只能是我。虽然你不再理我,不和我说话,但就算这样,我也已经满足。锋,那段日子我毕生难忘,我们再一起重温,不好吗?”

“你我之间,不如不见。”寒锋并不理会。

女子也不生气,接着说:“虽然之后你拼尽修为,强压毒性,最终得以逃脱,还领兵回来打败了我,但之后终要休眠百年。可无数寒暑过去,如今,你还不是又一次被我骗过。”女子得意地轻轻笑起来。

“是吗?”寒锋缓缓站起身,回视女子。“你……你没有中毒?不,不可能,我看着你把酒喝下去的,里面有我的泪,没有解的!”女子姣好的面容扭曲,不敢置信。“你以为有了一次教训,我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不,不会的。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就算在当年,你知道我陷害了你,也没有对我下死手,最后还是放了我一条生路,不是吗?”女子急急说道。

“不错。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再上你的当。”

“可是你当年还是放了我。你对我未必无情,我知道的!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女子哭着喊着,状若疯癫。半晌,气力用尽,复又颓然坐下,“不会的,不会的。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你自己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知道。这千百年来,我一直都知道……”女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喃喃自语,仿佛只是说给她自己听。似乎只要她自己听就够了,就像这千年来她一直说的那样,一直相信的那样。

可是,随着女子的喃喃自语,周遭的景致渐渐发生了变化。天色黯淡,乌云如墨般聚集,骄阳不现,一轮血色的钩月升上天际。迷雾与瘴气开始蔓延,远处传来如鬼似魅的声音,渐渐吞噬了繁花盛景。只是一转眼,这里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死地。到处是怪兽的尸骸,还有濒死者在岩浆中扭曲挣扎;断臂残肢遍地,哀号、诅咒声充盈于耳,仿佛天地的怨气都集中在了此地,无处宣泄,只能湮灭生灵,埋葬生机。四周鸟儿的婉转鸣叫声也变成了腐虫的嗡嗡之声,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景象。

曼兰还是站在他们面前,眼中的泪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她一步一步走向寒锋,血泪在脸上蜿蜒,显得狰狞可怖。

“你看,你不喜欢我,他们就把我变成了这样,你还满意吗?”说完,她往空中一跃,终于彻底变了样子。

她的身躯膨胀,再不见婀娜之姿,脸虽然还是那张脸,身体却已经兽化,如犬似狼,毫毛附体,四肢着地,两耳上还缠绕着两条青蛇,咝咝吐信。她已不能称之为她。更加可怕的是,她的身上还深深扎入了根根锁链,那些锁链连到极远处的支柱上,似乎拉扯着什么。

“这就是你那天帝干的好事!这就是你要维护的天道!”她或者它,字字血泪地嘶吼。

寒锋脸色一变,终于不再冷漠,他上前一步问道:“曼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变成这副模样!”

“哼,当年你把我打败,天帝看在你的面上,说只要举族归顺就不再追究。为了守住族民,我本已投降。但你们的天帝嘲笑我对你痴心妄想,在你休眠之后,把我变成这副模样,让我的族民沦为魔物,还要用我仅剩的法力支撑天柱。”

“你说什么?当年大战后,天地倾覆,地层断裂。我虽然最后没有参与,但醒来后也知道是天帝分出魂魄,用神力支撑,怎么会是你?”

“哈哈哈哈!他说的话你也信!分出魂魄是何等的牺牲痛苦,他怎么肯?”

说着,它又是一阵仰天大笑,带动身上的锁链阵阵扯动,鲜血洒落,点点红斑落在寒锋的脸上、身上,如被一场血雨淋透。

寒锋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霍然,他飞身而起,抱住了它,说道:“曼兰,我来救你。”说罢,他伸出一掌,把自己的神力渡过去。

“你……锋,你不怕我吗?我如今这个样子,自己都觉得可怕,你又何必?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它惊喜地说道,终于慢慢又变成了女子模样,但脸色惨白,身上还是缚着那几条锁链。

“不要多说,屏气凝神。我为你守住元神。”寒锋见状,双掌齐出,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曼兰体内。

“没有用了,我被缚在这里百余年,早已耗尽元神,再也撑不住这天柱。地脉不稳,因此才会被你们天帝察觉,遣你前来。他只道我早已恨你入骨,绝不会向你吐露真相;又或者我已魂飞魄散,无从向你吐露;还可能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害怕让你知道真相。锋,你要小心。”女子急切地说。

“我知道了。这些都不重要。你先守住元神要紧。”寒锋边说,边再次催动神力。

“锋……”女子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此时这张总是寒霜凛冽的脸上终是露出了着急的神色。女子缓缓伸出手去,抚上他的面庞,这是她心爱的人啊,可惜这一生只得了这样一刻的温存。她不会再去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这个答案只要她心里相信就足够。想必带着这样的好梦,就算坠入永远的黑夜也不会害怕,女子心里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可惜,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来不及说,还有好多好多的梦来不及做,女子模模糊糊地想,却最终只汇成一句:“可惜,再不能为你酿‘昨日非’了。”

“我从今而后再不饮酒,方才那是最后一杯。”“真的?锋,你总归心软……珍重……”那笑容凝在嘴角,自此不败。她仿佛已身处香甜的梦中,无忧无虑,不悲不惧。

随着女子停止呼吸,身躯渐渐化为飞灰,腐虫们也化为乌有。周遭的一切烟消云散,只隐隐约约中有一缕酒香随风而来,又倏忽远去……

寒羽经历了这一场变故,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想:原来兄长与这美丽的女子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作为这天下第一的战神,兄长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是他不知道的呢。不管怎样,自己是一定要跟他共进退的。

正想着,寒锋开口道:“小羽,你先回去,我有些事要去单独处理。”

“兄长,你是不是要去找天帝?”寒羽问道。

“是,曼兰死得如此凄惨,我要去问个明白。”寒锋回答,“所以,小羽,你自己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不,兄长,我也要去。”“胡闹,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看兄长是怎么质问那个天帝的,就算打起来,我也可以帮兄长的忙。”

“谁说我会和天帝打起来,不要瞎想,赶紧回去。”

“兄长,寒号族就你我二人为至亲血脉,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就是会和他们打起来,你就是要去讨个公道。这种时候,我难道不应该站在你的身旁吗?不要小看我,我是你的弟弟。”

“小羽,你……”寒锋一时语塞。

“兄长,我整日都听别人说自己的兄长如何厉害、天下无敌,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兄长,难道我就要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吗?难道我不是寒号族的一员?难道我躲在你身后,今后就能像你一样顶天立地了吗?不,我要和你一样经霜历雪,我要和你飞得一样高。”寒羽一边坚定地说着,一边看向寒锋。

“小羽,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好,就带你一起去,万一真有冲突,你不要动手,你放心,哥哥必能护你周全。”

“嗯,哥哥。”

寒锋与寒羽回到地上,玄弘等人连忙上前。“寒兄,底下情形如何?”

“已经没事了。”“那就好。寒兄无碍吧?”

“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天帝,当面问他一些事情。”寒锋眉头紧锁,面带不豫,说罢欲走。

玄弘见他脸色不对,急忙跟上,说:“我和你一道。”

层层云霄之上,巍峨宝殿耸立,一望无边。无数侍卫站立两旁,却鸦雀无声,气象森严。

寒锋无视这些,直往里走,寒羽和玄弘紧随其后。身边还是有人一声声传报进去:“寒号族族长寒锋觐见。”寒锋闻声,微微皱了皱眉头。

进了大殿,他们竟意外地发现殿内兵甲林立,挤了满满一堂。前方正中一人正襟危坐在宝座之上,面色微沉,端正威严,正是当今天帝,凤族凤狂。

寒锋当先一步一拱手:“天帝。”旁边马上有侍从说道:“拜见天帝怎能不跪?”寒锋微愣。

天帝一摆手,说道:“寒族长自然与旁人不同,不用拘礼。不知寒族长这次勘察西南地界,结果如何?”

“地界确实有巫族的残遗,但如今已无事。”

“是吗?那就好。可这几日,此处地脉不稳,寒族长可知为何?”“这也是我今日面见陛下的原因。陛下以为为何?”“大胆寒锋,你这是在和陛下说话吗?”左右又有人发声。

天帝又是一摆手,说道:“寒锋,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错,当年你答应我放曼兰一条生路,为何出尔反尔?当年感念你分出魂魄支撑天柱,我才拥你为帝,为何骗我?”

“哼,”天帝嗤笑一声,“有巫族余孽可用,我为何要牺牲自己?莫非,你真看上那丑八怪了?”说罢,他哈哈大笑。

周围一众人等也跟着笑起来。

身旁玄弘一拉寒锋的袖子,小声提醒他道:“寒兄,慎言。”寒锋却直视宝座之上的天帝:“我再问你一遍,真是你做下的这些事?”

“不错,如今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朕的决定,无人能够质疑。就算是你寒锋,也不行。”

寒锋听完之后也不搭话,只将眼一凛,双袖无风自动,突然周遭的气温骤降,风雪从殿外涌入,千层云雪,万顷风雷,瞬间就要席卷整座大殿。

“寒锋,你要造反吗?”天帝大声喝道。

“背信弃义、欺世盗名之辈,不配为帝。”寒锋一字一句吐出这几个字。

“我不配为帝,你来吗?”天帝冷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寒锋,我念及你的身份、你的功勋,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你那后山藏了何人,以为我不知道?那厮不自量力,一心逃离你的庇护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他。我要让你知道,判生断死由我做主,任何人都不例外。我才是这天地唯一的主宰,我是天帝!”说罢,天帝一振衣袖,万道金光陡射而出,压制住漫天风雪。

“原来雷霆的脱逃与你有关,难怪他能挣脱我的阵法。”

“不错,原指望他能有点用,却是不堪一击,你却半点折损也没有。”

“实话对你说,那西南天柱本来也该由你去扛。你是上古唯一的遗存,这样维护天道的重责大任舍你其谁?你是强者,足够承担这样的牺牲,不是吗?”天帝冷哼一声。

“原来这些都是你的算计。”寒锋冷言道。

“正是。谁要你运气好,恰恰休眠百年,那巫族余孽就替你补上。可叹她痴心一片,被你连累至此,却还是不忍心加害于你。你可知道,只要她把一身锁链转到你身上,自己就能逃脱,可叹她至死不肯。”

“你说什么?”寒锋闻言声音一颤,“曼兰……”随即用手一指面前之人,“卑鄙!”

“我卑鄙?我与前任天帝有何不同?同样是征讨杀伐,同样是尸骨成山,到了他那里就是天道,我这里就是卑鄙,笑话!”

“他不会对已归降之人赶尽杀绝,也不似你这般利用人心。”

“我心胸狭窄?朕是天帝,天地之间亿万生灵的唯一主宰!这世间的规则由朕制定,万物生灭由朕掌握,朕就是天道!”天帝的声音有如雷声滚过,说罢,他平举双掌,背后光芒更盛,似朝阳初升,令人目不能视。

“天地自有规则,不因任何人而改变。任何妄图阻拦者都将湮灭,更遑论自称天道的人。”寒锋冷冷的声音响起,虽声量不大,但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

“大胆寒锋,口出狂言。朕对你忍让已久,你却变本加厉,今日看来是留你不得了。来人,将逆臣寒锋拿下!”

旁边寒羽看着形势果然急转直下,马上和兄长并肩站在一处,昂然而立。

寒锋低声问他:“小羽,你怕不怕?”“哥哥,我不怕。”寒羽忙道。

“你放心,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你紧跟着我就是。”说罢,寒锋又转向玄弘,“玄族长,你怎么说?”玄弘犹豫了一下说道:“寒兄对我龙族有大恩,且天帝如此做法实在令人心寒。寒兄,我与你共同进退。”“如此,多谢。”

寒锋回过身来,云雪在他身边聚集,他伸出右手,一股风雪急转如旋涡,接着旋涡中心有光凝结,那光越来越亮,渐渐成了一柄剑的模样。这剑在空中略一侧转,剑身光华万丈,隐隐有剑鸣传来,似在呼应寒锋。

“许久不见了,诞,随我迎战。”寒锋轻喝一声,语带怀念。那剑又鸣一声,落在寒锋的手中。寒锋握剑在手,如握住一段冰雪;他仗剑而立,剑下风雷顿生。

众人见他凛冽的模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却觉一股亘古纯然的杀气腾腾而起,令人胆寒,始忆起“战神”名号。

天帝一声令下,殿上众人把寒锋三人团团围住。寒锋却视若无睹,只把那冰雪般的利锋指向苍穹。

不知从何处传来狂风的声音,奔腾咆哮,由远及近,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正面撞上天宫,“砰”的一声,巍巍天宫竟然被撞得一震。

很快,漫天风雪随狂风而至,席卷整座天宫,似要覆顶。不过片刻工夫,大殿中的一切已抹上一层霜白。殿中众人不是被吹得东倒西歪,就是冷得面色发紫。

天帝见状,将大袖一挥,巨大的凤凰幻象突然出现,只见那凤凰浑身金羽,光芒万丈。它长鸣一声,迎风展翅,尾翼飞舞,带来了滚滚热浪,把那风雪寸寸压下。

寒锋见状冷笑一声,功力催动,风雪澎湃而起,狂风刮得更紧,霜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而上,所到之处,尽成冰凌。转眼间,整座天宫披霜挂雪,晶莹剔透,竟整个被冻住了。

寒锋所发的冻气比一般冰雪冷上许多,绝非一般人能抵挡,转瞬间,殿中诸人修为稍差的已成了冰人,剩下少数人苦苦支撑。

天帝见状,双掌上举呈擎天之势,环环日轮冉冉升起,殿中不知何时不见实景,只剩下宇宙星河之象。那巨大的日轮越升越高,与凤凰融为一体,耀出千道光,万丈热!接着就见那日轮一变二,二变四,光华耀眼间已变成了十个!竟是上古十日重现!

上古十日的威力足以令世间的一切冰雪消融,赤地千里!如今这一罕见的奇景在殿中重现,很多人已经目瞪口呆,疑似梦中。瞬时殿中一边是烈火炙烤,另一边冰雪霜冻却还在向四周蔓延,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此时,天帝威严的声音再起:“寒锋,上古十日再现,就是天要亡汝!朕说了朕即天道,这就是证明!如今,汝还有何话说?”寒锋凛然说道:“你错了。上古十日本是凶煞,消逝了就是消逝了,不该再现。不存于现世之物,就算勉强挽回,也终要消亡,这才是天道!”

寒锋的话音刚落,举剑就向一日刺去,行动间,凭空竟然出现了一条冰霜铺就的道路,随着他身形飞纵,延伸向前。眨眼间他到了一日近前,举剑便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日轮破碎,碎片如火球般飞溅而下,又似流星曳出万道光芒,在地上砸出深坑。众人纷纷躲避,躲闪不及者发出痛苦哀号。

天帝见状,双掌翻动,剩下九日倏忽流转起来,连成一线,如火圈般把寒锋三人围在中央。

寒羽自冲突一起就感觉眼睛有些不够看。他看着大哥这阵仗,不由得心想:自己以前闯的那些祸实在是小把戏。一直知道自己哥哥厉害,但厉害到何种程度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看来,只有天下无双四字才配得。

虽然自己也想帮忙,但明显轮不上自己伸手,何况身边龙族族长牢牢将他护住,有些妄想偷袭的都被他随手打发了。

看着自家兄长转眼间就破了一日,寒羽高兴坏了,正想也开口说几句抖威风的话,忽然瞅见寒锋的脸色一白,连忙凑到近前问:“哥哥,你没事吧?”寒锋略一调息,摆摆手。

“寒锋,如何?我知道你有飞诞在手,无锋能锉。但是用来灭日,总归勉强。除非射日弓再现,否则如之奈何?你已然受伤,还要再试吗?”天帝已不见人影,只有声音回荡在大殿。

寒锋不语,斜睨着那轮转不停的九个日轮,眼神却一点一点变得炙热。日轮的巨大光辉映在他眼中,如两簇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你倒是提醒了我。”说罢,寒锋手中的长剑倏忽变幻,慢慢变成了一张弓的样子。那弓的样式古拙,通体朱红,有一人多高,立在当场,透着一股上古的森严杀气。周围立刻有人说道:“射日弓,真是射日弓?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好,真是好!”天帝语气森然,“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到底了。用飞诞化作射日弓,不足就用修为填?哼!箭呢?有了弓,你的箭呢?莫非你还能变出烬阳箭来?”

“不劳费心。”寒锋一抄手,便有了三根修长的白羽,再一紧握,白羽的前面变成了箭镞。白羽俨然,握在手中铮铮作响,只是箭头尤带血痕。寒锋羽箭在手,脸色又白了几分,仍是傲然面对天帝。

“哥哥!”旁边的寒羽一见白羽,却连忙扑到跟前,“你抽了自己的命羽?那与你的性命相关,怎能轻易舍弃!哥哥!”寒羽一着急,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寒羽心中哥哥伟岸如山,宽博似海,是这天地间第一等的男子,无人可比拟。当他展翅高飞时,霜飞雪舞,奔雷走电,任天之高、海之深,无可阻碍。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哥哥蹙眉。这就是他的大哥,他宽大的羽翼足以抵挡任何伤害危险,令自己安栖。

但此时见到哥哥抽出命羽,寒羽方才意识到事情并没看上去那么容易,这个什么天帝弄出的上古十日,正是寒号一族的克星,就算是哥哥恐怕也要吃亏。可惜自己的修为有限,帮不了哥哥。

寒羽正在担心,寒锋却低声安慰他说:“不碍事。上古十日非命羽不得破,之前那剑只是侥幸。小羽,站在我身后,看我破日。玄族长,麻烦你看好他。”玄弘在一旁朗声应道:“寒兄放心。”

寒锋转过身来,搭箭在弓,修为再提。只见他周身的冰雪如炸开般喷出,温度再降,霜上落雪,冰上成冰。寒锋往前两步,立在当场,羽箭漾出寒光,锋芒毕露,似要噬人血肉方回。他缓缓看向周遭人等,众人皆噤若寒蝉,他目光所及之处,人人自危。寒锋收回目光,利箭直指日轮,他双臂蓄力,慢慢把弓弦拉开,直至满圆。

寒锋保持着挽弓的姿势,矗立不动。一时间,人人屏息,只看那箭直指红日,不破不还。

破空之声忽然传来,由远及近,又好像只是一瞬间如尖刺入耳,轰然炸响。在场之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当空三个巨大的日轮应声炸裂!轰隆巨响间,残片如流星雨般倾泻而下,又像巨大的烟花当空绽放,千簌火树,万点金光,星辰破碎的巨大伟力令人根本无从抵抗,因此有人当场毙命,有人则被烧成火球,一时间哀号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天帝撑起屏障,把残片隔绝于外,说道:“寒锋,命羽一失,修为已损大半,还不伏诛!”天帝的语气加重,面上已有得色。

命羽既出,寒锋的脸色已隐隐泛青,血气在喉间滚了几滚,强自压下。他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怕是难得善了,自己身死不要紧,但无论如何要保全寒羽。

正在思虑之间,耳畔忽地传来一声痛呼,他转身一看,寒羽半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支白羽。“小羽,你干什么!”寒锋抢到近前,抱住寒羽,忍不住喝道。“哥哥,别着急,也……也不是很疼。”寒羽疼得龇牙咧嘴,勉强露出一个笑,“我的兄长天下无敌,我也不能太差。可……可惜我只修了这一根命羽,想再拔也没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止不住地喘气。寒锋见状,只觉心头一紧,竟呕出一口血来。

寒羽见哥哥呕血,心中着急,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寒锋把他扶住,用手擦去自己嘴角的余血,说道:“哥哥没事,别担心也别害怕。小羽,哥哥一定带你出去。”

寒羽倚在寒锋的怀里,抓紧寒锋的胳膊,轻声说:“小羽不害怕,哥哥,你要小心。”寒锋用手抚了抚寒羽的头发。在他心目中,他的这个宝贝弟弟从小飞扬跳脱,总是一副神气活现的得意样子,就算是出去闯了祸,人前也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弟弟只有在他面前才束手束脚,唯命是从,不高兴了一溜烟不见人影,高兴起来就拉他袖子挽他胳膊,声声喊着“哥哥、哥哥”。

多少年了,寒锋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之前那一席话、眼前这一支羽,都在提醒他弟弟也是寒号一族的血脉,骨子里的血气烈性并不少于他。要知道命羽就是修为的表征,失了命羽就失了多年的修为,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可舍弃。且抽掉命羽,痛苦难当,就像自断其臂一样。看着寒羽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寒锋一阵心痛,但同时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这是我的弟弟。

把寒羽交给玄弘后,寒锋拍拍玄弘的肩,说道:“有劳了。”玄弘扶住寒羽应道:“寒族长小心应战,无须多言。”

寒锋拿起寒羽的白羽,咬牙说道:“凤狂,你今日逼我至此,我再不能与你甘休!”他把箭搭在弦上,风雪从脚底冲天而起,衣袖被狂风激荡,猎猎作响,如战旗飘扬!他满头发丝也陡然向上扬起,头上的玉冠随着冲冠怒发飞上半空,再“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寒锋缓缓升至半空,将弓拉到极致,指中鲜血淋漓,神色却凛然不移。

“嗖”的一声箭响,又是一日被箭射中,可是却没有立即破碎,随之响起的是天帝怒涛般的声音:“寒锋,你竟敢伤朕!你……”话音未落,红日轰的一声炸裂,天帝的身形应声而现,只见他的面容扭曲狰狞,身上赫然中了一箭!

“好你个寒锋,你不与朕甘休,朕又岂会与你甘休?朕要将你挫骨扬灰!”

随着天帝负伤,周遭的环境又是一变,剩下的五日慢慢又变成了一日,原本是日轮的地方却出现了五颗暗星,这五颗暗星逐渐变成一颗。一转眼,已是一明一暗两颗星呈阴阳相辅相成之势,围绕两星慢慢又出现了由原来碎片形成的点点星辰,竟是日月同现、星宿齐聚之象。

“泰极天元阵。”寒锋冷冷说道。

“对,泰极天元阵!你应该很眼熟吧,想当年这座大阵吞噬了无数生灵,任你是怎样的神通,都逃不开此阵,从无例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你无数次亲眼见证过它的威能,不是吗?现在它终于成了朕的护身大阵,认朕为主,若非如此,朕还不敢轻易动你。如今,只要朕受伤,此阵即起,无人能脱!寒锋啊寒锋,你现在知道了,朕说要将你挫骨扬灰就是挫骨扬灰,这就是违逆朕的下场!”天帝咬牙切齿地说。

寒锋见大阵将成,不再多言,转身抱起寒羽,对玄弘说了声“快走”,就往外闯去。

“想走?做梦!”天帝提起神力,催动大阵,诸天星宿逐渐归位。寒锋提剑在手,转眼已抢到出口:“你们先走。”玄弘连忙背起寒羽往外奔去,寒锋挡在身后。就在此时,玄弘不知怎么一个踉跄,身子一歪,背上的寒羽落在地上。“玄弘,你没事吧?”“没事。”“你们快走,我挡一阵。”玄弘忙把寒羽重新背好,就在玄弘和寒羽刚出大殿之时,“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大殿轰然倒塌!

“哥哥——”

“寒锋,死?”听到紧张之处,小雪着急地问言墨。“死了……”言墨叹了口气,摸摸她,安慰道,眼前却浮现出那白色大鸟遨游天地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后来呢?”小雪又问道。

“后来,后来龙族取代凤族做了天帝。再也没有人见过寒羽。再后来,寒号族就只剩下我手中的这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