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投身利谋
苍穹低压黑沉如墨,长街当空灯火御夜,人归家,鸟回巢,山林尽萧然。
汪为仁赶着马车突停在了仇府的大门前,汪为仁亲自下车敲响仇府大门前的铜环,仇府司阍开了门,汪为仁给他说了几句,司阍便又关上门赶紧去禀告仇高齿。汪为仁回头看向马车,他走过去掀起帘子道:“下车了,小兄弟。”
归暮迟乖乖地走出车厢跳下车来,归暮迟看到仇府二字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麽?”
汪为仁道:“你放心等我找到为义,我自会放你离开。”
归暮迟道:“放不放我跟找不找汪为义有何关系?”
汪为仁道:“你告诉我还有谁见过为义?”
归暮迟担心自己会给汪为义的朋友带来危险所以他守口如瓶,只道:“没有了......”
汪为仁笑了笑便不在理会他。
这时,仇府的大门再度打开,汪为仁被当做尊客请入门内,归暮迟知道逃跑无枉只好悻悻地跟着汪为仁走进仇府。汪为仁领着归暮迟来到大堂拜谒仇高齿。
镶花纱帐后的仇高齿看着汪为仁与他身边的归暮迟道:“原来是汪公子驾到,本宫未曾远迎还望乞谅。”
汪为仁道:“宫主百忙之中接见在下已是在下的荣幸。”
仇高齿道:“不知汪公子身边的这位小友是谁?”
汪为仁道:“是在下兄弟的好兄弟自然也是在下的兄弟。”
仇高齿道:“原来如此,可是汪公子带着这位小友做什麽?”
汪为仁道:“他或许可以帮在下找到兄弟。”
归暮迟站在旁边道:“我把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我实在不知道汪为义在哪里?”
仇高齿想起自己还吩咐下人也曾找过汪为仁来,只可惜一直没有回音,她道:“这是你们自家的事与本宫无关,汪公子今夜前来应该不是让本宫听你聊家事的。”
汪为仁道:“劳烦宫主能为这位小友找一间上房休息。”
仇高齿道:“小湘你去安排,嘱托几个人要好好侍奉这位小友。”
小湘领着归暮迟应命而去。
仇高齿已经猜出八分汪为仁所来之目的,只不过她要等汪为仁自己说出来,仇高齿问道:“汪公子究竟是因何事来找本宫?”
汪为仁道:“先前在下许诺宫主举花楼我们二八分利,宫主占八在下占二,所以今夜在下便是特地来履行承诺。”
没有谁会讨厌一个重诺之人,仇高齿也是如此,仇高齿笑道:“汪公子的心意本宫已知晓,可是那举花楼已经不是公子的了。”
汪为仁轻描淡写道:“举花楼若不在在下手中,那它的价值仇宫主可没机会得到一分一毫。”
仇高齿笑道:“莫非汪公子认为本宫会对那点微薄之利看得上眼?本宫财力雄厚起一座楼也不过是弹指之事。”
汪为仁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断楼主已死,长运格局略有微变,依在下看来这可不是一座举花楼的事情,而是谁能真正一统长运。”
仇高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断无常已死,在他们之间那井水不犯河水的条约也可以撕毁了,她道:“举花楼可是在慕千洪的手里。”
汪为仁感叹道:“谁又能保证举花楼一夜之间不会到颜古富手中?”
仇高齿拍掌道:“世人都说你汪公子贪淫好色,浪荡无羁,可本宫看来汪公子乃吞天吐地纵横之才。”
汪为仁道:“宫主过奖。”
仇高齿道:“本宫就给汪公子一个机会,不妨说说公子的打算。”
汪为仁道:“在下有两条计策,一是良田利民,二是结官重商。”
仇高齿道:“目的何在?”
汪为仁道:“良田利民以获民心,结官重商以成大业。”
仇高齿满不在乎地问道:“谁的大业?”
汪为仁道:“宫主的大业。”
仇高齿道:“汪公子不想成大业?”
汪为仁道:“想,但成不了。”
仇高齿道:“为何?”
汪为仁道:“得诸失诸,失诸得诸,得失有数,配位而得,方可全身。”
仇高齿道:“汪公子的志向未免太小了些?”
汪为仁道:“宫主不妨直问在下有没有野心便是,在下可以告诉宫主的是,身在此处只为报颜古富的羞辱之仇。”
仇高齿道:“好,本宫如何助你?”
汪为仁从袖中取出田契,侍奉仇高齿的侍女接过田契送到她的跟前。
仇高齿看了看田契道:“一群愚民本宫只需少用手段便可将他们制服。”
汪为仁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江湖若无愚民宫主怎会拥有这一切?江湖若都是聪明人宫主岂不是更费心?”
仇高齿道:“汪公子说的有道理,本宫不免要提醒汪公子一句,本宫只看结果,所以公子的计策本宫看来就不需要别人来操持了。”
汪为仁道:“若是宫主信得过在下,在下定会让宫主得偿所愿。”
仇高齿笑道:“只要汪公子有心,本宫自然信得过,凡所应用之物汪公子尽可开口提出来。”
仇高齿说的很隐晦,她口中的“有心”汪为仁一定明白是什麽意思,“有心”意味着他可以为她做很多事情,但是他若用“有心”对付她,或许自己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汪为仁是聪明人,他一定听的明白。
汪为仁道:“多谢宫主成全,对了,在下还有一事,这田玉良一案宫主怎麽看?”
仇高齿道:“怎麽看?本宫当然是笑着看。”
汪为仁道:“我们重商必须要依靠府寺也就必须要依靠田玉良。”
仇高齿对田玉良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她矢志不移道:“长运可以有府寺而不可有田玉良,如今他还活着足以说明本宫对他已经太好了。”
汪为仁道:“宫主不妨交给在下。”
仇高齿拖着自己的额头道:“此事无需多言,本宫势在必行。”
汪为仁见扭转不了仇高齿的念头,只好妥协道:“宫主最该除掉的人应当是慕千洪。”
仇高齿道:“慕千洪?”
汪为仁道:“此人能在颜古富手中买到田契绝非平庸之辈,留着田玉良实在要比慕千洪有用的多。”
仇高齿道:“饶是如此的话,那就谁也不用留了。”
汪为仁道:“在下需要足够的江湖高手想帮。”
仇高齿道:“桃花三剑客已经死了,吩咐啸大侠他们弟兄六人助汪公子一臂之力。”
汪为仁道:“多谢宫主,在下打算今夜就行动。”
仇高齿道:“本宫祝汪公子旗开得胜。”随即吩咐小怜道:“去领汪公子认人。”
汪为仁走出大堂后,段白玉开口问道:“此人信得过?”
仇高齿柔和道:“正因为有白玉你在我身边就算信不过的人也可以信他一信。”
段白玉道:“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此人城府极深。”
仇高齿道:“傻子倒是没心机,难不成白玉你会跟他一起谋事?”
段白玉听后沉默无言,在他心里永远有一个身影,他不希望这个身影变成一层梦幻泡影。
仇高齿道:“我有些困了,你要不要送我回房陪我一会儿?”
段白玉一句话也不吭,朝着门外走去。仇高齿能走到今日之地位绝非易事,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或许被她放在心上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被他放在心上的事都已经变成了灰,可段白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
幕府,慕千洪站在自己的钱库房里,他身旁还站着幕九。
慕千洪道:“幕九公子,这里便是在下的钱库。”
幕九心想道:“这里金银的确不少,但并非江鸣所言如此之多。”幕九笑道:“慕先生果然豪放。”
慕千洪脸上带着酒晕笑道:“幕九公子志气高远,既然找到了在下,在下岂能旁岸观火,置之不理,以致埋没了公子的才华。”
幕九也满口酒气道:“慕先生实在抬举在下。”
慕千洪叹口气道:“钱多也有烦恼。”
幕九笑着摇头道:“我只知没钱的烦恼,可这有钱的烦恼还未曾想过。”
慕千洪道:“我这才打了场官司。”
幕九没有接话仅仅是点了点头。
慕千洪道:“正是因为钱太多呀......”
幕九道:“听坊间说田大人将举花楼判给了先生。”
慕千洪语重心长道:“是啊,举花楼已经是我的了,可是我感觉这举花楼就是一个祸端呐......”
幕九道:“此话怎讲?”
慕千洪道:“断楼主死后,我与颜古富一起祭拜过他,正巧仇高齿也在,结果他们因为举花楼争的不可开交呀。”
幕九试探地问道:“区区一座举花楼嘛,能有何魅力?”
慕千洪道:“这谁知道?接过他们争来争去都没争到,最后田大人判给了我,你说说我这不是两头为难吗?”
幕九笑而不语。
慕千洪道:“这就是因为太有钱而惹起来的祸事,所以我决定将这里的所有钱统统放到公子的钱庄里去,帮助公子以成大业。”
幕九心想道:“江先生的计策算是空了一半。”道:“慕先生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慕千洪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再说银子算个什麽,这交情可是无价之物,现在有了举花楼糊口尚可。”
幕九道:“恭敬不如从命,先生之美意我就收下了,待日后发了大财必算慕先生一大份。”
慕千洪笑道:“好啊,待公子发财后我们一定还要好好喝一场。”
二人走出房间,童先生又上了锁,幕九道:“天色已经不早,今夜这顿酒喝得尽兴,咱们改日再叙,在下告辞。”
慕千洪道:“好好好,我送送公子。”
幕九笑道:“慕先生留步,我还没有醉到找不到路。”
慕千洪笑道:“那就不送了,公子路上小心。”
慕千洪的钱财来源众广,银子嘛,他不在乎拥有多少,他只在乎他可以花多少,因为银子的价值就是用来花的,不会花银子的人是永远不知道银子的价值,只不过在花银子前要会赚银子,论赚银子慕千洪的本事实在很大。他对身边的童先生道:“童先生,明日银子统统封箱,然后找人送到幕九公子的钱庄里去。”
童先生道:“家主,真的一两不剩?”
慕千洪笑道:“半两也不留了。”
童先生尚有些不舍道:“这可是家主你最后的家财。”
慕千洪笑道:“先生难道忘了我们是做什麽的了吗?”
童先生道:“可是......二公子有伤在身?”
慕千洪道:“是伤总会好起来的。”
童先生道:“既然家主发话,我等只好按命而行。”
远处六个黑影从同一方向如鬼魅一般飘来,吕响借着月光数了数来方的人数不多不少正是六人,他又见他们轻功各个不俗,知道都是劲敌,眼下敌友未名不免要问候一番,眼见他们已经来到近前停下。
吕响今夜也喝了点儿酒,趁着酒兴大声问道:“莫非六位就是天下第一大盗?”
海底龟“哈哈”笑道:“我们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大盗。”
吕响将手中的两柄刀敲响,示威道:“既然不是贼盗那不知几位阁下来此做甚?”
翻云蜃道:“杀人就杀人,啰嗦成何体统?”
海底龟笑着向前冲上去,吕响心知是敌紧忙迎战,一对“霸天刀”挥舞生风,人未动,刀先行,使一记本门武功“破空斩”杀过去,海底龟身形一闪避让过去。正当海底龟与吕响纠缠不清之时,吕珦与吕饷二人也施展轻功飞纵过来。
吕珦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作乱?”
翻云蜃道:“又来了俩。”
吕响听声音便知是自己的大哥前来助阵了,他大喊道:“大哥,少跟他们罗唣,这群人都不是啥好鸟儿,恐怕对慕先生不利。”
吕珦手执一柄长勾镰与吕饷二人杀上前去。
翻云蜃道:“让我来会会他们。”
腾浪蛟道:“我也来凑个热闹。”
铁拳霸道:“俺也要热闹。”
三人迎着他们二人冲了过去。
刀手道:“真是没想到此处竟然还有三位好手看家护院。”
啸天方道:“看来要杀的这个慕千洪绝非等闲之辈。”
刀手道:“咱们去忙咱们的。”
二人绕过他们向着院中掠去。
吕珦见状心想道:“不好,要出大事。”
远处,汪为仁躲在苍穹布下的帷帐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生死之事本就是江湖上的家常便饭,汪为仁也已经见得习惯,从恐惧到无惧谁也不知道会在里面挣扎多久。
幕九走出幕府并不远,他却已发现有几个轻功很好的人朝着幕府的方向悄声掠过去,他心中道:“轻功不错嘛,这煞天抹黑的他们是要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待本公子来瞧一瞧热闹。”
幕九运起内力施展轻功“飞鸿”轻身掠去。幕九的武学造诣得益于颜府中收藏的武学秘籍,尤是轻功“飞鸿”更是独树一帜,堪称一绝。幕九跟上去惊奇地发现他们全都打作一团,看着吕氏三兄弟被多人围困,幕九笑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吕氏三人虽然武功不错,但对手也非等闲人物且又占了人数上的优势,恐怕此三人凶多吉少。这个慕千洪还真是有意思。”
像吕氏三兄弟如此身手的江湖好手在颜府有很多,所以幕九不打算出手相助暴露自己,他倒想静观其变看看慕千洪这里究竟在演什麽把戏。
幕九的行径又被汪为仁看在眼里,汪为仁看着幕九心生好奇之心,他索性也决定要看看这个轻功不错的人究竟想做些什麽。
啸天方、刀手二人已经落到院中,慕千洪早已听到了打斗声来到前院里,他见啸天方、刀手落下忙上前拱手施礼道:“不知二位贵客来此有何贵干?”
啸天方眼睛好像没有睁开一样,阴沉沉道:“阁下就是慕千洪?”
慕千洪道:“正是在下。”
啸天方道:“杀......”
刀手重刀亮出杀向慕千洪,刹那间一柄剁骨刀从慕千洪身后飞出,奇快无比,刀手收住脚一记“落斩”将刀打掉,一个厨子模样的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道:“家主,俺来晚了。”
慕千洪道:“兄弟,你怎麽出来了?”
厨子道:“俺听到这里很吵,所以俺就来瞧瞧。”
刀手赞道:“是柄好刀。”
厨子道:“是不是好刀俺不知道,但是切菜剁肉俺用的挺顺手。”
啸天方道:“顺手的刀就是好刀。”
啸天方有意提醒刀手眼前这个看似痴痴傻傻的人用得一手好刀,刀手心知肚明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刀,凝聚内力,一记“横斩”扫去,劲力十足。厨子手中还有一柄剁骨刀,他不躲不闪竟然直接用手中的剁骨刀去硬拼刀手的一记重刀,只听“当”一声二人各退两步。
刀手心想道:“劲力不错,内力也不错。”
慕千洪道:“在下从未得罪过二位,二位为何要出手伤人?”
啸天方道:“弱肉强食不需要理由。”
说罢,啸天方眼睛睁开运起内力内力冲向慕千洪。
厨子道:“家主,你快走,这里有俺替你挡着。”
啸天方道:“黄泉路上莫争先。”
厨子暴喝一声道:“休伤我主,看俺刀。”
厨子手中的刀上下翻飞阻拦住啸天方,刀手也冲向他,他们以为凭他们二人合力杀一个厨子绝不费吹灰之力,可没想到的厨子仅凭一人却将他们二人生生拖住。
厨子不忘喊道:“家主快走,莫管俺。”
慕百川跑了过来问道:“师傅,发生什麽事了?”
慕百川一看眼前的人不仅咽了口唾沫,他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追到了幕府,他低声说道:“师傅,他们就是打伤二弟的人。”
慕千洪咬紧牙关道:“我们走。”
啸天方、刀手二人处处皆是杀招,厨子全然不顾豁出性命去挡他们的杀招,如此痴顽之人还不要性命真是给了他们一定的阻力。
慕千洪看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只能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慕千洪领着几个家人走了,啸天方眼见就要放慕千洪离开了,他道:“老二,给我拦住他。”
刀手的招式已经极度狠厉,厨子任然云淡风轻道:“俺的刀下都是菜。”
厨子一闪身又挡在啸天方之前,刀手迅速掠过他的身边,啸天方道:“痴顽之人安能与谋?”
厨子还想回身去拦刀手,啸天方道:“你还想哪里去?”
厨子被啸天方缠住,啸天方跟他死缠烂打不容他脱身出去。这时,院子里掉下三具尸体,吕氏三兄弟已经成为别人手中的鬼。接着,一伙人围在厨子身边合力攻之,厨子双拳难抗被几人合力活活打死。
慕千洪仍不想暴露自己于是领着自家的管账先生还有三个徒弟从偏门走了出去,幕九早已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幕九不得不由衷赞佩厨子的武功与忠心,也不得不为吕氏三兄弟惋惜,他摇头直叹连道三声“可惜”。他决定帮慕千洪一把,他施展轻功跑到慕千洪的前面去,然后急匆匆走过来向着慕千洪招手,慕千洪看到幕九连忙领着人跑了过去。
幕九额头汗涔涔气喘吁吁道:“慕先生,你们这是怎麽了?我刚出门去就看到一群人向你家跑去,然后就打了起来。我正发愁从你家正门走不进去,于是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偏门。”
慕千洪急说道:“幕九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过后详谈。”
凭刀手的轻功完全可以追上,他却被汪为仁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