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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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叶落归根

高高低低的山丘,上面是郁郁葱葱的庄稼,划分整齐的庄稼地中间藏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崎岖不平的小路通往庄稼人的归宿——土坟。

坐火车的时候我喜欢靠窗边,行李扔上头顶的行李架,瘦弱的我双臂承重已到了极限,坐下来后,手臂的肌肉抽搐颤抖,你看,运动对人是多么重要,我就是典型的反面例子。我还喜欢准备一大包吃的喝的,拎着老沉,手指都勒出深深的沟痕,沟痕处严重的充血。身上背个书包,装着洗漱用品、护肤品、贵重的物品和零碎的东西。

有时我趴在自己的包上睡觉,有时我靠在窗户上看热闹,有时我托着腮眺望着飞驰而过的风景。

至今难以忘怀的场面是,有一处被挖开一半的山丘,推平的地方铺上了铁轨,而那未被挖掘的山丘,从上到下,从远到近,一个挨着一个的,矗立着土坟。你看不到墓碑,也没有祭奠的物品,更没有来扫墓的人。

他们是一个血脉庞大的家族吗?也许吧。

他们是被日军残害的东北人民吗?也许吧。

他们是株连九族后的埋身之所吗?也许吧。

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些,可真相往往比想象力更加丰富多彩。

说到土葬文化,中国人民肯定不会陌生,“叶落归根”更是完美的诠释了人与家乡、肉体与土地的关系,即便部分政策上向火葬倾斜,但还是有一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在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无法冲破封建的思想,只愿把身躯装进庞大的棺材里,埋进自己家的庄稼地,高高低低矗立着的土坟下面长眠着曾在这片土地抛洒汗水的劳动人民。

庄稼生长的季节,那些土坟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之间,就连修坟的人都可能找不到去祭奠的路。等到庄稼收割之后,那显露出来的土坟像个看地的老者,弓着身躯,守着土地。

我的爷爷,就在那里。

他去世的那天,我正在湖南出差。开会的头一天,父亲联系我让我帮忙买票回家,并没有告诉我缘由,我问母亲她也不告诉我。于是我给大姨打了电话,才得知爷爷病危,父亲要赶回去见他的爸爸最后一面。

第二天开会的间隙,大姨告诉我爷爷去世了,我就安静的坐在会议室,眼睛盯着讲话的人,他们在说话,可是我听不到。回酒店的路上我抑制不住的悲伤,同行那么多前辈,大家都很友好的交谈,而我却眼眶通红,止不住的流泪。

爷爷头七,我早已出差回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有前去吊唁。那天凌晨,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爷爷去世时的场景,爷爷给我演示了一遍他离世的整个过程。我哭泣着从梦中醒来,走出卧室,向老家的方向跪下,“哐”地一声把头磕在地上,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得掉在地上,而我在大声哀嚎。

“爷……爷……你来看我了是不是……爷……你想我了是不是……”

“哐”的一声,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爷,没能回去看你,你来看我了……你想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爷,早登极乐世界去吧……”

最后磕头的时候,我趴在地上哭了好久。

我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我爷爷的画面,他双目失明,不吃不喝,凭着一口气支撑着皮包骨头的身躯,那个样子你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我的爷爷曾是一米八多的英俊少年。我走之前,他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他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睛,可我知道他想嘱托什么。

我的爷爷从发病到去世不到三个月,在很多儿女的心中,他健康,硬朗,于是他们总是更关心我奶奶,可是被忽略的父亲去世了,他的儿女除了悲伤,更多的是自责,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也许人是可以预见死亡的吧,爷爷去世那年,他特别想回朝阳老家看一看,可是他的儿女们都忙于生计,老伴儿卧床多年,自己去大家都不放心,出行计划一拖再拖。直到身体出了问题,头顶的头发成块的掉落,眼睛看不清东西,开始辗转各个医院,回老家的计划彻底搁浅。这也是爷爷的遗憾吧。

小时候,我经常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在爷爷喝酒时,用筷子蘸一下然后放在自己嘴里尝味道,爷爷骑着自行车接送我和妹妹上学放学,疙瘩汤里那一把榆树钱儿,水泥抹在墙上的特色银子卷,修整得干净整齐的菜园……都是有关于爷爷的存在的印记。

我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你看见的是现在的我,而我看见的是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