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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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建国搬家了

艺术一定需要天赋的。就像唱歌你必须有好嗓子,跳舞必须有好身材,还有天生的柔软度。除此以外,还要有对艺术的理解和悟性。所以,学艺术这个行当,成功只有两个字:勤与悟。

送走建国的父亲,我就兴奋地拿着画琢磨起来。我对画画是有一定的悟性的,看到建国父亲的画,我似乎就知道怎么画了。画一块小石头,再画一块大一些的石头,再画几块小石头,再画一块更大的石头,这就是一座小山,或者一个土丘就完成了。树则是歪歪扭扭的,好像越是歪扭,越是像一棵老树。画树叶则是蘸上墨不停地点画,墨色自然由深到浅,有时候点成一团,深浅就出来了。还有的树叶像写字一样,写成“个”字,写成“介”字。

我的发现让我兴奋得拿起笔,试了一下,还真是一幅山水画,只是线条不是那么老辣。

“天啊!”第二个星期建国的父亲看到我的画,大声地说,“你是要饿死师傅的。”

“怎么可能呢?”外婆陪着笑脸,“这是您教得好。”

“那是,我为什么不当老师,就是我教得太好了,几天就能把学生教成画家,学生都成了画家,我哪儿找饭碗。”建国的父亲打着哈哈。

“不会,不会,您教会了我们家建群,到时候他养您的老。”外婆说。

“哈哈,哈哈,他超不过我,这个我放心。”建国的父亲吃着肉丝面,笑得打呛。

“这样吧,每个星期就对着我画的样子画,画完不要丢了,全给我。”建国的父亲说,“我教你几个画画的方法,你掌握了就等于你会画画了。”

我瞪大眼睛望着建国的父亲,我不相信画画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比打扑克、做游戏还要简单。

建国的父亲打了个饱嗝,用手挑着牙缝里的肉丝:“你记住大石头加小石头就是山,树不能直,直了没有古意。”

我点着头,这些和我琢磨的差不多。

“山画多大、树画多高也有一个口诀,你记住了: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山一定比树高,树一定比马大,马一定比人大。”

我也点点头,我觉得山一定比树高,树是长在山上的,树也一般比马高,不过小树应该除外。人肯定比马小,街上的大马我见过。每天早上星光还没有消退,金霞徐徐拉开了柔软的雾帷,就能听见大街上马蹄轻踏着麻石板的“哒哒,哒哒”声,再紧接着就是一阵的臭气,这是大街上公厕掏粪车路过。起个早床,你可以见到高大的马匹四蹄吃力地踏在麻石板上,马后拖着的粪车摇晃着洒下星星点点的粪水。

不过,建国父亲的口诀还真管用,我不仅会对着画临摹,画出一张像模像样的山水画,而且还能根据口诀随意创作出一幅山水画。虽然笔法有些稚嫩,但外婆和邻里老婆婆、老爷爷们都伸出大拇指,一些小伙伴们也常凑到我家里看我画画。

建国的父亲说,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现在我已经把他的手艺学到家了,他不再教我了。

不久,建国从东北回来了,他的一只手指头被锯子弄断了,手上缠着纱布,哭丧着脸来到我家。

建国刚进我家,启善也来了。建国站在那儿显得更加威武,但似乎变得斯文起来,外婆问他话,他竟然脸红起来。

外婆是关心建国的。可外婆一说到东北,建国就哭起来,哇哇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外婆摸着建国的头,叹着气,“不知道你父亲咋想的。”

“我说跟着父亲学画,他不答应,现在好,指头没啦……”建国把手又伸出来,他是在埋怨他父亲。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孩子的事情都要让成年人来安排?他们安排错了,能负责吗?他们又能负什么责任呢?

“唉,大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外婆再次摸摸建国的头,眼睛里噙满了泪。

外婆的解释似乎有道理,但也没道理。既然是为自己的孩子好,孩子想干什么大人应该支持,而为什么偏偏要孩子按照成年人的意思做?

“你们不懂,长大了你们也会这样做的。”外婆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忙碌了。启善见外婆走开,忙插上嘴:“北方是不是很冷?”

建国说:“北方是一个冻死猪的地方。每天出门鼻子和耳朵冻得像冰块,到处都是白茫茫、灰糊糊的,连一个路标、一堆干草、一堵篱笆都看不见,到处是一片白雪……”

大家正聊着,听见屋外建国的母亲在叫:“回家吃饭!”建国连忙探出脑袋应了一声,回过头说了声:“明天我再来。”

第二天早上,建国没来。直到中午,焦烤的阳光直射大地,建国来了,他告诉我,他父亲要带他出去,到很远的地方去。

“赵老师不上班?”我第一次这样称呼建国的父亲。

建国摇摇头,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我们正说着外婆进来了,她听说建国和父亲又要离开,急忙拉着我和建国到建国家。

“赵老师,您这是要到那儿去?搬家啊?全家都要走?”外婆看到建国家大包小包的行李很惊讶。

“是啊!搬到麻城去,那儿很早就说好了。”建国的父亲说,“群现在有手艺了,一定能找个饭碗的。”

“是啊!是啊!谢谢您,赵老师。”外婆连连给建国的父亲拱手,表示感谢。

我不明白建国的父亲为什么会答应瞎奶奶教我画画,但我还是感谢他,他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绘画老师。虽然他开始不愿意教我,教学也是概念化,画出来的画几乎是公式化的商业画,但毕竟我知道了怎么拿毛笔画画。

我记住了建国父亲的名字:赵伯成。

建国一家搬离大街后,有时我有种莫名的失落,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心里不停涌起那零碎的记忆,像浪花般翻滚在心底,涌着、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