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宵禁
招花旅馆规模一般,内里光线不进,阴沉暗淡,各种桌椅家具充满时间感。贝柯怫然踏过,发出“吱吱”响的木板似乎随时会裂开,她踹开少男房间的门,准备质问,被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击退出来。
有幽蓝色的光从屋里散出,怀幸捂着鼻子往里看,这间屋子是她们所居住房间的三倍大,正门对着床铺,上面无人,左右两边放置着两只长方形玻璃缸,一边各有一只生物在水中缓缓游动。
那生物她从未见过,长约三米,像海马首与水母尾的结合体,通体深蓝色,屋子里的光正是自它体内发出,包括那奇臭无比的腥味。
贝柯吹口气就进入屋子,在床上翻找一番,哼哼着去敲鱼缸,里面的生物不作回应,她顿时来了脾气,力道加重几分。
怀幸找了把椅子踩着去够鱼缸里的生物,听到贝柯开心的声音:“卷毛鼠你快看,它藏着的触手像章鱼,这海兽什么来头?”
“海里的。”
“我当然知道!”她眼珠一转,扔掉触手,满脸嫌弃地说,“闹什么闹,咱们来干正事的,没出息!”停了停,她拿起鱼缸旁的杂志,呦呵了声,把怀幸拽下来叫她看,“这海兽叫什么名字?”
“无知的小侍卫有求本神,那便好好翻译翻译。”
“谁知道他们说的是十地话,用的这语言。”
怀幸投去鄙夷的眼神:“古祝语是那啥子民的必学。”
贝柯拧眉:“哎你不是翻译吗?该不会不认得吧?”
“笨蛋,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喏,这海兽叫海珠轮,生活在红树海域,离打焦镇二十万千米,这里估计没有虚神海。”她指着杂志上的图片,“百鲸跃桥的现场,主要海兽是海珠轮,报道是近几年打焦附近海域环境好,所以来此交配。”
“胡扯!”贝柯好笑地说,“千里迢迢跑这儿来,大庭广众交配,海兽都有灵性,不会没这点羞耻心。”
怀幸摸着下巴:“未必,哼,进化失败的落后生命,本神得好好嘲笑它们。”
“我也要!”她积极说道,后知后觉又说,“这样会不会显得咱们太低级了?”
“不会,本神眼中众生平等——是要公平的受到嘲笑,蝼蚁嘛就该是一级。”
“看来得待一段时间,可不懂海珠轮的语言啊。”
“神的话万灵都是能够听懂的,它们不懂就是它们的问题。”
“我们尽管说就好……”
“你们两个够了!”
突兀的怒呵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抬头看去,只见少男匍匐在地板上,双臂变作蟹钳,双腿成虾腿,身如龟,模样怪异,正怒不可遏瞪着她们。
贝柯嗤笑一声,讥诮道:“别以为换身装备就有资本和本王对抗,本王要诘问你,给这房间施的什么古怪?”
少男驱动四肢爬上墙壁,枯瘦的头颅因为生气而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们人类在海中种植迷螺香,吸引我族前来戏耍玩弄,罪大恶极,我不过是教你们也尝尝那滋味罢了。”
“比如做噩梦?”怀幸问道,双手环胸靠着鱼缸,从容不迫,“之前的模样是你的人类形态?”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少男,不禁怀疑这与先前胡闹的女孩是不是一人,吞声口水让自己镇定,不屑道:“旅馆内有我族特制熏香,所闻之人必定陷入心中恐惧境地,不管你们是如何挣脱的,既然轻松的死法不要,那就被我剁碎!”
说话间,他挥动蟹钳砍来,贝柯拉过怀幸主动迎接,叫道:“报仇不看对象,找死!卷毛鼠,跟他说。”
“嗯,死在我们手中是你的荣幸……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正与少男交手的贝柯扭头吐了吐舌头,而后挥拳打碎就近的玻璃鱼缸,海珠轮与水而出,房间顿时满地水洼。少男被此举激到,发狂大吼,钳口中出现白色光团,见贝柯怔愣于是得意大笑:“想不到只有帝国贵士才能拥有的能量被我掌握吧,今日就是你二人的死期!”
“拥有点力量就不知天高地厚,真够自信的。”贝柯眼神凛然,避开袭来的光柱,徒手冲上去,低身抓住其虾腿,用力一拧,硬生生折断。
少男痛叫,越发疯狂。
怀幸把病怏怏的海珠轮拖到门口,盯着它的眼睛,听到气若游丝的话语声:“求你们放过他,求你们……”
“是没杀的必要,但——”她话锋一转,冷酷无情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杀人无数的邪神,与其放过,不如斩尽杀绝。”
海珠轮抬起触手,怀幸等着看它玩什么花样,见触手似打似敲地点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无力地垂下,怔了片刻炸毛道:“你还打我,反了你了!”
整座旅馆因打斗而震动,灰土不断落下。怀幸想继续下去旅馆可能会塌,说不定还将士兵吸引来,要让贝柯速战速决,却看少男摇摇晃晃快倒地,身体伤痕满布,相比之下贝柯所受的伤可以忽略不计。
贝柯愈战愈猛,即使对方身有特殊能量也不怯懦,直迎那酝酿能量团的蟹钳,在喷射之时抓住它,狠狠砸向另一只鱼缸。
光柱射出将墙壁打穿,贝柯亦被这股巨力冲击,从墙壁破洞掉出去。怀幸忙去看,好在其人在空中调整好身形平稳落地。
她再看颓败的少男,说道:“它们早就不行了,你的样子不像海珠轮。”
少男缓慢地喘息:“我吸取了其它海兽的特征以便、以便在陆地生活,你要杀就杀,我辈不惧人类!”
“没有必要,”她耸耸肩膀,“你的能力是修行而来?”她所察觉的熟悉气息正源于那力量。
少男沉默有顷,抱紧那海珠轮,闭上眼睛说道:“我在海中发现一只棺材,碰过它后就有这能力……后来我去找,没有找到。”
怀幸抿紧唇角,是那冰棺。
忽然有骚乱声传来,她连忙来到墙壁破洞看,眸光微敛。贝柯停脚的地方刚好是十字路口的中心,此刻有四队着黑羽衣的士兵将她围住,少部分持刀剑等物,大部分拿的是枪械!
被黑羽兵层层包围的贝柯怡然不惧,轻呼了口气,抬起下巴骄傲无谓:“人也好、兽也罢,无论是什么,本王都将降伏!”
她率先发动攻势,所持冷兵器的几人去挡,却被轻易打飞,陆续有人加入,但不管是刀还是剑皆不敌空手的女孩,有一人甚至被她抓着腿抡飞。
“队长。”人群之外,一黑羽兵朝身披斗篷的人唤道。
那斗篷男子打开保险,举起枪,瞄准镜对准势如破竹的女孩眉心,手指移至扳机。
“砰!”
疾风从面部驰过带来火辣辣的痛感,贝柯惊觉看向冒烟的土墙,赫然回首,远处怀幸手指绕玩着手枪,冲她比了个胜利手势,好不意气风发!
这一故让黑羽兵慌乱,重新聚集包围两人,怀幸看到有人拿对讲机,便冲贝柯说:“他们在叫援兵,我们得快点解决。”
她把手枪扔给贝柯,后者却别到腰带:“你都没有我也不用,就这样也能赢!”
“那么比比谁打败的人多,我指定是胜者。”
黑羽兵全换上枪械,毫不犹豫开枪,原本寂静的小镇一时喧闹非凡,却没有任何人敢开窗偷看。
两人分开钻入小巷与黑羽兵斗,枪响声此起彼伏,仅过五分钟怀幸就解决跟踪的黑羽兵,打算出头再引些过来玩,突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能量,抬头一看,两架直升机盘旋在空,竟无丝毫响动。
从直升机中下来四人,在空中时就不见踪影,她暗自疑惑,心觉危险时身子侧向一边,回首去看,一只皮靴踩在墙壁上,来人是位身形高大的男人,笑道:“不错嘛,拜我为师的话可以不用坐牢。”
怀幸哂笑,跃上墙头躲过身后女人的攻击,张扬道:“本神考察考察,行的话破格让你们成为本神的信徒。”
“哼,自找苦吃。”那女人不屑一顾,身形快如闪电,以掌做刃斩来。
二人在墙头过招,步伐平稳,有进有退皆不落下风,怀幸趁机询问:“宵禁的理由是什么?”
“自然是保护居民,像你们这样调皮的孩子扰乱治安,必须来点惩罚。”男人也加入战斗,“虽说这么赢得胜利不好意思,但零点前我们必须肃清一切障碍。”
两人齐上怀幸就有些招架不住,她若使用能量,随之而来的压制更强,在精神力消耗从未停止的前提下,不昏迷三四天不罢休!
她思忖着离开原位,那两人有能量加持,追上她易如反掌。怀幸还想拖时间问为什么要零点前肃清所有时,惊闻贝柯的呼唤,蓦然回首,看到她被另两人擒入直升机中。
便在分神一瞬间,怀幸被男人踢进小巷的杂物堆里,嘴角渗出血来,欲强行使用未知能量去救贝柯,衣裳后领被谁抓着往后拉,同时有手掌捂住嘴巴。
她看见那两人搜寻,疑惑相视时比他们还奇怪,明明自己就在这儿,为何看不见?
定住紊乱的精神,她缓缓呼吸感知周遭,眉头轻蹙。
两个人搜寻无果后进入直升机离开、周围黑羽兵也相继远去时,熟悉的温和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姐不必担心,零点后没有士兵会出现。”
“真巧,你也在这儿呀?”她惊讶地望着奚然,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的,小姐为何来到此地?”他神情平静,辨不出喜怒哀乐,“比在下想象中要厉害。”
怀幸凝视他三秒,揉了揉眼睛,换上哭腔,委屈地说:“我本来是要去上命的,明明记着泗启的汽车,结果睡昏头爬到一列火车上,越走越感到不对劲,可火车都开了总不能叫我跳下来吧?
“我来到了白傩区,打算找发里林区的火车,我又没钱只能偷偷爬到后面,结果被那狗鼻子发现,为了躲火车站的人和报复狗鼻子,我偷偷跟上她来到一座小镇。”
她的眼中浮现兴奋地光彩:“我在这儿打听到一种名叫天地珠的宝贝,如果能把它献给主神,定会得到主神的赏识。于是我就上狗鼻子的船来到海中,我不怕危险,我那么爱主神,她值得我付出生命!”
说道此处,她蔫下来:“可海里比我想象中要危险得多,之所以短短半个月就变得厉害,不仅是体力本就不错,更因为爱慕主神的心意,主神的光辉洒在我身上,如擎天矛与大地遁,让我不惧任何威胁。那么你呢?”
奚然端视着她,像在判断故事的真假,许久,不显山不露水地回答:“在此地游玩,遇到海难。”
“这样啊,没受伤就好。”怀幸象征性地安慰道,想来镇长所说奉帝国之命的人是他无疑,他的同伴在何处?
话说回来,奚然来此莫非是乌世不信任英雄团叫其重新寻找?他们的路线是否相同?
四周寂静重新涌入,这个夜晚没有风、没有犬吠,所有声音被压抑在黑暗中,唯有天空一轮圆月散发着永恒的清冷光芒。
怀幸从杂物堆中站起,凝视着收起防御屏障的奚然,事实再次证明,压制和限制仅针对自己而言,纠缠不休的眼睛与代表恐惧的婴儿,她直觉能够在此地得到答案。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惦记着自己的身份,加固谎言的同时也为听到新鲜的东西。
奚然穿着浅灰色的工装,掸净衣服上的灰尘,说道:“神寒帝国,统治模式与圣斯相仿,除却大总统外还有位制衡者。白天属于大总统管辖,午夜十二点至黎明五时归制衡者管理,生于地下的精灵出地活动。”
两人来到巷口,怀幸看到形状各样的精灵出现在街道中,有体型大如海兽的六臂精灵倒卖头颅,那人形头颅像才剔过血肉,森白骨面沾着血丝。有体型小如麻雀的双头精灵卖真皮刺绣,皮料似人又似从兽身所出,绣的图案是小鬼鞭笞罪人的场景,逼真得紧。
来来往往模样可怖的精灵数不胜数,她觉得此景更像百鬼夜行,同奚然返回巷中,言道:“宵禁的理由挺正常,怎么不光明正大讲出?”
奚然道:“神寒帝国的子民和平或战争时期都不会在晚上出门,制衡者与他们划清界线,这不过是我们所见,关于精灵的记录帝国历史上并没有。我与同伴们偶然遇到,精灵脾气暴躁,攻击力强,宵禁多少有保护普通人的成分,至于官方不明说,我想是没有必要。”
怀幸思考着道:“保护的话不会捉入大牢只进不出,没有必要的意思是维护大总统威严?”
奚然不置可否。
她脑中冒出个念头,南境北域做为上命对立面还不够让人惧怕的话,创造出第四种只能被上命打百的邪恶势力,例如恐怖的精灵,届时该会有更多人投奔她。
但是……以前留的印象太差,得创造出怎样穷凶极恶的人?
不如亲自上阵恐吓他们不信鬼肆就会下地狱呢——这事儿她还真干过,在网站花半天功夫敲下话后就有人回应她:如果真是这样,不如在死后下地狱,现在选择活阎王,除了傻子就是受虐狂。
胡思乱想着,她摇摇头,听奚然道:“在下的同伴被捉入大牢,准备前去营救,小姐呢?”
“也是,我得去救她。”
怀幸歆然,这下嘲笑狗鼻子,看她怎么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