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异次空间
原野中的草及膝高,风一吹就翻涌起流畅的波纹,朝着远方舒展,一条有着深深车辙印的土路在草浪中若隐若现。
明媚怡然的气氛将蒂昭心中的焦虑化解几分,她正要顺着土路向那处居住群去,忽听一道粗犷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站住!”
二人闻声齐刷刷转身,见是两个身材魁梧的义氿人,一副士兵打扮,其中一个迈着宽步子走来,腰甲发出闷闷的拍击声。
阳蒙迎上前,和煦地说道:“大人,请问有什么事?”
义氿人先瞧了眼蒂昭,然后才看他:“你们看着面生,从外地来?”
“是的。”
“最近小镇的博物馆遭盗窃,你们有在路上见过他吗?”
阳蒙接过那张画像,上面是个消瘦落拓的青年,他看了看,就说:“没有,从未见过。”
“活捉有赏。”男人卷起画纸,“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阳蒙看向蒂昭,眼神淌着按捺不住的期许,低声说,“我们是朋友。”
男人耸耸肩膀,没说什么回到井边同另一个人坐下。
蒂昭转身向镇子走去,阳蒙连忙追上,脸庞在阳光下泛红,嘴唇轻轻收着。
“真稀奇。”
安静许久,蒂昭自言自语一句,表情耐人寻味。
阳蒙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这么多年……”
“这里的生活大约是新元五百年的状态,钢铁机械没有普及,主要靠人力与牲畜。”她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再观察观察,可以确定世界的基本状态,说不定有类似神溯的能量。”
阳蒙垂下眼皮,望着两个人几乎重叠的影子从摇曳的草影掠过,太阳沉得越深,影子被拉得越长。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有很多这样看似永恒的时刻,踩着黄土路去上学,在街道小贩的呦呵声中回家;长大后穿梭的无数个人山人海的场景,一遍遍往返荒无人烟的遗婪去研究……永远沉默着、沉默着靠近目的地。
到了地方,天也就黑了。
镇子里不时传来犬吠声,越叫越凶猛。阳蒙找到一家旅馆,敲了敲柜台,打瞌睡的老板才不情不愿地半睁开眼睛:“住房啊?服务生晚了,自己收拾房间去。那边是价格表。”
价格表挂在墙壁上,按月得交定金。阳蒙摸摸口袋,东西全放在储藏空间里,况且也不知钱币通不通用,他说:“可以向老板打听些事儿吗?”
“滚!”老板骂了句,干脆回房睡觉。
蒂昭抽出一把刀,阳蒙忙抓住她的手,又急急松开,说:“也许我们能在外面得到些线索。”
她没有说话,径直夺门而出。
街上显得冷清,天刚刚黑,家家户户就闭门关灯,多少有些诡异感。
“喵~”
阳蒙扭头去看,发现是只黑色的小猫,笑了笑,蹲下身冲它招手。
小猫也不惧人,叫了声走过来,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他便将小猫抱在怀中顺毛,对蒂昭说:“市长,你看。”
蒂昭瞥了眼就没再搭理,靠近一块公告牌,眉头皱起。
[通缉令]
十地元历507年5月1日,一伙自称佣兵团的人盗取首领的王冠,品行恶劣,罪无可赦。
凡活捉者赏城镇十座、奴隶千人;提头颅来见者,一个罪犯一座城,奴隶百人。
——黑泉森林·事务处理
在通缉令的下方是六张人物肖像,蒂昭恍然抬手抚摸那些熟悉的面孔,眸光颤抖。
“市长,这个——”
阳蒙惊奇地指着另一张告示。
[通缉令]
近日火山博物馆被窃,追回失物者赏一千银币,活捉者赏一扇金币。
元历531年1月27日。
蒂昭的视线回到英雄团的通缉令,语气沉重:“是二十四年前。”
庙宇外。
怀幸趴在小溪边,悠闲地晃着腿,手里握着树枝一下一下往水里点,喃喃自语:“要喝水吗?淹死你,不喝吗?渴死你……”
白蜥蜴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努力宽慰自己,可能老天也觉得它这一千年活得太舒服,因此降下灾祸,谁能避得了天灾?
怀幸感到无聊,盯着它好一会儿猛地坐起,表情凝重,蒂昭亲自去找,若是以后有结果了赖皮不叫她主神大人怎么办?
这个家伙一定干得出!
她起身拍拍衣服,将树枝折短些插在腰带上,朝庙中走去。
白蜥蜴大惊:“你要进去?”
“嗯。”
“关我什么事?!”
“你的小命在我的手中。”
说话间,她看到神像后的通道,手中变出一把弩与小刀,又戴好箭筒才下去。
在冷气扑面的通道里走了差不多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条更为宽广的通道,四面是明晃晃的镜子,白澄澄的光芒似乎是自镜面散发出。她从平台跳下去,镜中顿时出现无数个怀幸。
紧接着,镜子里的她就变成各不相同的黑影,看体型男女老幼皆有。
怀幸朝着最近黑影伸手,黑影仿照她的动作手掌贴着镜面。她立时收手,整理好衣物向前走。镜子通道的长度随脚步蔓延,白蜥蜴吐吐舌头:“你不觉得恐怖吗?我们回去吧?”
见人不答,它就又道:“万一进里边,你就成个普通小女孩,慎重考虑。”
“逻辑不通。”怀幸慢腾腾地说,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镜子通道里,“纸可能是亦岚留的,但事件真实性有待考究。”
“你想找那个东西?”
“不找,等他们研究出来我再毁掉,才符合神的风范。”她言道,“话说我又没读出来,你认得字?”
白蜥蜴嘀咕着:“好歹活了一千年,总会点吃饭睡觉以外的事。”
“比如找死?”
怀幸步履不停,话音刚落,眼前所延伸的景物就变了模样。几乎同时,她向后看去,只见堆满杂物的小巷,一只野猫蹿上墙头。
“想回去?已经晚了。”白蜥蜴语气轻快。
“安静点,否则我现在送你回老家。”
怀幸摇摇手,疑惑地内视,结果发现身为普通人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她说:“你死了吗?”
过了会儿,鬼头才冷冷地回答:“我死过了,有层屏障压制,无法出去。”
她心有所思地点头,警惕地走出巷子,一辆栓着威猛野兽的四轮车从面前驶过。往前看,石砖路上有很多这样的车。街上行人不少,来来往往交谈声飘在兽吼里不绝于耳;路两旁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店,一应俱全。
怀幸看看时间与影子,朝着左手边也就是东方而去。一路所听所见,语言文字和十地无异,她找到一家报刊,瞅了眼最新书刊发行时期是十地元历497年2月1日,顿时在心中鄙夷红夷没创造力,一点也不如自己。
这时,她看见有人拿出钱币付款,纸币与硬币都有,与十地一样。
“小妹妹,一个人吗?”
正观察间,一道轻薄的声音响起,她的左右被两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堵住。那说话的青年舔了舔唇,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怀幸抬头看看两人,摇摇头,指着一只坐在书店门口的布娃娃,说:“还有我的娃娃,可以帮我取来吗?”
那人手搭上她的肩膀,慢慢抚摸着,顺着脖子朝领口里探,嬉笑道:“取来就跟哥哥回家,好吗?”
“当然可以!”她立马点头答应。
青年冲另一个使眼色,然后去取布娃娃。
另一青年笑笑,抬手摸上她的后背,却猛然察觉痛感,惨嚎起来,惊得行人纷纷投去目光。
这一切发生于电光石火间,在说话的青年离开后,怀幸速度极快地拔出小刀,看也不看刺向身旁青年的裆部,同时一只手取出弩,向那说话青年的脑袋射去,临走不忘带走箭矢。
等人们听到嚎声去看时,书店门口两人一个捂着流血的裤裆面无血色,一个躺在台阶上毫无声息,没有人看见是谁动的手。
白蜥蜴被吓得不轻:“你杀、杀了人?”它以为她只是开玩笑而已,是个性格不好的孩子,谁想……
怀幸在杂物堆上擦拭箭头的血,无所谓道:“这算什么,我还干过你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看看干净的箭头,“这个世界果然没有附加能力么?至少普通人没有。”
“为什么?”良久,白蜥蜴颤颤地问,“你在滥杀无辜。”
怀幸抽出树枝盯着它:“就是呀,你管我?管不着吧?气死你。”
“你明明是主神。”
“加点前缀不碍事,是‘邪恶的主神’。”她将树枝重新别在腰间,唱着欢快的歌儿,“我无恶不作,我十恶不赦,谁有希望,谁去失望;主神永不披盔甲……”
晃悠半天,直到日落怀幸终于得到些信息。这座小镇名叫“羊”,位于十地帝国里偏僻的一隅,当今帝国的统治者称为国王,而实际掌权者是国师。
民间没有关于国师的过多记载,只知祂与十地的年龄一样,性情古怪,好食人血,每次出现必伴随着红色烟雾,是整个十地禁忌一般的存在,不可随意谈论。
听着左一言右一句的,怀幸想此地应有附加能力,情况或许与南境相同,普通人不可使用。但这得具体调查才能确定。
同时,她露出羡慕的眼神,瞧瞧人家管得多好,都不能随便说,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不行了?
带着满腹悒郁,怀幸继续在夜色里行走,想来异次空间有很多,和蒂昭两个九成不在一处,是以不必拘泥于此,寻找线索是正事。
去见见这国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跳虫如何?取代祂,叫所有人听自己的话去找。
或者绑架也行。
正思绪间,黑暗里突然冲出一人将她扑倒……
*
蒂昭紧抿着唇,凝视黑暗中的居民建筑,冷硬地说:“看来我们得去拜访拜访那位首领。”
阳蒙没有异议,心下思索如何去山上的高塔,自己本就弱,怕步行会给她添麻烦。
“你们找到丢失的宝物了?”
一个体型微胖的老年男人拄着拐杖走来,他步伐平稳,那拐杖似乎只做装饰用。
蒂昭摇头看向另一边,阳蒙就上前说道:“没有,我们好奇来看看,你是?”
“博物馆的馆长,”老年男人耸耸肩,自嘲似地说,“将镇馆之宝丢掉的馆长。”他看了看那张关于盗窃贼的通缉令,询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要去参观参观吗?”
“我们有事路过小镇,便不去了。”阳蒙想了想说,“被窃的是何物?”
“融灯,在这儿很有名的,可惜你们无法见到。”老年男人遗憾地说了句就往回走,“我当有人找到在贴启示,原来没有,这个恶贼……”
二人相视一眼,蒂昭连忙追上去问道:“能说说关于融灯的具体吗?”
老年男人点头:“可以,来博物馆聊吧,我还得去整理东西。”
*
二十四年前。
馆长好奇地打量门外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冷酷的女人,站在几人后不吭声,另一短发女子晃晃手,欢喜道:“您就是博物馆馆长?那么一定见多识广啰。”
“有什么需要帮助?”他说。
“可以借一辆兽车去黑泉森林吗?”
“啊?”他没想到话题会转得这么快,愣了愣就思索起来,“你们看着面生。”
女子说:“生是生,但我们是好人。唔……”她有些纠结地从兜里拿出拳头大的似灯盏之物,神秘兮兮地说,“我用融灯做抵押,这可是块宝物,您一定能看出来!好吗好吗?”
馆长狐疑地接过东西,细细探查,惊愕地发现内里竟有股神奇的能量在流动。十地有种只供高塔主人使用的能量,其余人连窥探也无资格,能在除统领身上看见能量的只有地生珍宝。
他当即答应,借了兽车目送人远去,心中隐隐想将之占为己有。后来得知那伙人的真实身份是窃贼,惶恐之下主动向黑泉森林上交,却被退回,统领说这等宝物那伙人不应会遗弃,叫他看着,有人前来立即抓捕。
结果这一守株待兔就是二十四年,馆长都快将此事抛之脑后,融灯就被盗了。统领很生气,认为这是那伙人对自己威严的挑衅,命令士兵抓捕窃贼。
蒂昭听罢询道:“这个窃贼和那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他叫刀木,是西边森林的猎户,向来独自一人,说不定是盗贼团伙在这处地方埋下的钉子,又或许是利欲熏心。”馆长摇摇头,“总之他就像盗贼团伙一样失踪了。”
阳蒙说:“可以向馆长借辆兽车吗?去抓捕窃贼,必完好无损地归还。我们……我们没有抵押之物。”
馆长看了看他们:“你俩也不像坏人,虽然我看那群人像好人……好吧,我去安排,你们早日找到,我就不用受刑了……”嘀嘀咕咕间他已经走远。
蒂昭握紧拳头:“不太可能是帝国派遣的人。”
阳蒙同样小声讲话:“说不准,得先找到窃贼。看他与英雄团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