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离歌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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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蔡女卫氏

原来卫铭在伊洛客栈被樊稠带走之时,范青君已悄悄尾随跟上,后又于暗处认准徐荣将其关押的方位,待三鹰离开之后始才让解少陵依先前部署开始救人。

那牛子骥本在房中休息,忽听守院之人前来报道牛府上空有恙,初时有巨鸢飞来,待距房顶不足十米时便折返,如此反复牵引。后来巨鸢越来越多,四周皆是,均是如此来回。待牛子骥走到院中的时候,牛千古和华雄早已出来,此时牛府上空已不下数十个巨鸢,铺天盖地将其上空遮掩。

“此定是商会所为,意在救人。”牛千古沉沉地说到。

“二爷,我与公子守在此处,你安排府中众人守好各处。那商会投鼠忌器,定不敢直接攻击,待其寻找无方后定会自行退去。”华雄接着回到。

牛千古点了点头,华雄此说直见要害,而且有他和子骥守院,定无大碍,于是便下去安排布置去了。

那巨鸢飘荡在牛府上空,似乎并无异样,华雄环扫着诡异的众色相,对身旁的牛子骥说到:“公子,你看商会这招做何解释?”

牛子骥咧嘴一笑,满脸的奸诈之色,回到:“困扰我们的眼神,然后借机救人,那商会也太小瞧我昆吾派啦!今晚范青君若是亲来,我定以手中紫阁长剑削下其头颅,上次白马寺让他逃掉,这次可饶不得他。”

“是吗?”牛子骥此话刚落,忽听正南方向传来此音,当即将手中长剑扯出,横于胸前。

但见一黑色身影以掠鹰之势朝华雄二人飞来,其身后缚有长索,紧连着当空的一只野兽状的巨鸢。那身影距离二人不足三米时,倏地从袖中飞出两团黑色的圆球,而后便又返了回去,如同被牵扯一般。

华雄挥槊挡之,牛子骥也以剑击落前来之物,眼前却是一片朦胧。原来那两团黑球是以木炭包裹着火油,此时被击碎,散落密布成幕于二人眼前。而后便又听正北向传来范青君之声,又是两团炭球。

待第三次炭球袭来之时,华雄一个示意便飞身而起,朝范青君追去,下面牛子骥也与一中年男子交起了手。

忽听‘砰’地一声,华雄被击退数步,范青君也借着后退之势掠至牛子骥身前,将被其连攻居于劣势的中年男子带起,随后一个甩抛便将其送至空中巨鸢之上。

牛子骥此时方仔细看去,那空中的巨鸢均是以长木交叉作为支撑,长木均涂为黑色,于黑夜自然隐形,若非那中年男子退去之时鸢身翻动,则未可知其隐匿所在。

此时牛府已经躁乱了起来,空中那些巨鸢陆续下来已有十数人,多是是抛下炭球便返回。也有三四人被牛府守卫所缠,但从招式来看,多是退防并无出击之意。牛千古于后院也于其中一人交上了手,正是洛阳分会长老沈檀。

华雄一条长槊挥舞猎猎作响,牛子骥的紫阁剑也是蓝光隐隐,二人相互配合,欲将这满腔的怒气倾斜在敌手身上。范青君知道敌手功夫了得,上次在白马寺正是因为被二人所缠,从而无法援助,导致杜夔州被擒。但今晚目的意在救人,不可据力相搏,故而便一直以身法游斗以牵引此二人,从而给商会众人争取时机。

“咻”地一声,只见一直火箭直穿牛府中间阁楼而下,射在地面之上,那火苗顿时如同洪流般四散蔓延开来,而后屋顶、回廊、门窗等被炭油撒落之处便次第火起。商会众人见火势已起,便均自一个挡防,而后便纷纷起跃,假借恰在此时漂浮过来的巨鸢安然离去。

不过片刻时间,那火势已经肆虐了起来,牛千古已于慌忙安排众家丁扑火,华雄与牛子骥见状也欲撤身上前。范青君见时机已到,旋即放弃守势,改以长剑朝二人直攻而去。华雄此时心中焦虑,牛子骥也是方寸意乱。二人本可力敌拒之,但此刻挂牵府中火势,不由得心神杂乱,几次险些被剑招所伤,终是因其功夫绝伦所致。

范青君与二人争斗近二十招,此时无论是攻防占位还是出击节律均已稳居上风。忽见其双足微微发力,身子便如同轻燕掠水般斜飞而起,紧跟着左手凭空推出一掌,右手长剑瞬间化作一匹脱缰野马,狂奔猛烈而下。剑身鲜亮明艳,所过之处周遭气流更是凝聚如涌噼啪作响,虽是在这夜色之下,那光芒却夺人眼球不能脱离。

但听‘噹’‘锵’两声,长剑击在华雄槊身之上,霎时火花四溅。剑身偏荡之际又与牛子骥紫阁相交,而后两锋均自弹开。

“好一招‘踏清秋’,剑式如虹,剑气霜冷。”华雄握着仍在手中震颤的长槊带着微颤之音说到,显是已受暗伤。

“华都督果真好眼力!若非局势所致,范某适才一招未必能中。”范青君望着右手长剑低垂,左手捂着肩头的牛子骥淡淡地回道。

‘咻咻咻’,只见几条人影从主楼中疾速飞出火势,腾入前来接应的巨鸢,于消失在黑暗之际又发出几声回应。

“黑道伤我商会兄弟,今晚权当回报,范某告辞!”

范青君当胸一记防御,而后便纵身跃起,空中传来其大笑之声。

华雄牛子骥二人虽然胸中愤恨不平,但终是受伤在身,且府中火势未平,只得眼睁睁看着商会众人全身而退。

“小铭,那声乐五行阵确实厉害,我于暗中观之也未见其中破绽。不过若是长时游斗,待那五鹰精力不足之际,也便解脱。”

“我从未见到如此诡异阵法,向时听文长说起四陷阵之绝伦,还不曾相信,今日得试这声乐五行阵,方知世上高人辈出。”卫铭叹叹地回道。

卫铭二人从霜月楼离开,向东行进有一刻多钟,一路畅谈无忌,甚是欢颜,此时距离蔡家已不足数里路程。

“二哥所言不无道理,但若是这阵法由五大一流高手来守,岂不是无可奈何?”卫铭接着又道。

“哈哈!小铭过滤啦!只因那五鹰年纪轻幼,心中杂念不多,又习练多年方成,配合之时自是紧密相凑,故而才有此威力。若是功夫已臻一流境界,何顾如此?即便是结成阵势,单是心领意会这一点就极难做到,则阵法不攻自破。且那阵法也非无破绽可寻,只待仔细揣摩罢了。”

卫铭听范青君此说,忽然明朗了起来,于是便和颜说到:“多谢二哥提点,小子适才被那阵势陷了进去,迷失了心智。”

“哈哈!身在棋中不知棋,故而要脱开。小铭能如此去想,日后定能破了那阵法!今晚牛府之行,也算是替商会众兄弟出了口恶气,只可惜廉青兄弟受了重伤。”

“黑道依靠朝廷此时正声势旺盛,二哥何故与之明敌?当避其锋芒,寻找合适机会再直击其要害。”卫铭和声说到。

范青君朝卫铭微微一笑,而后敛声言道:“昔吴王射与狙山,众狙皆藏,惟一狙卖弄于王前,终被众相者射杀。先人范雎始创商会,又有朝廷言明,至今已历经近二百年。现在虽萎缩,黑道之狙再猖也不能恣意下去。我若一直忍退,则不出数年这联盟将不解而散。今日一闹,不仅是我的立场,也是替少陵出这一口恶气。”

卫铭望着眼前这个稳重而又不失自主的兄长,不禁赞佩地点了点头,旋又想起自己向来不喜争执,多有让步之举,所以屡被张向、樊稠等人欺负,相较魏延之桀骜更是无一点年少轻狂之意,看来日后非得气盛一番不可。

蔡家的院落不足半亩,相较于其他官贵府邸明显小了不少,其周遭也非繁华地带。只见其两扇敞开的木门简单古朴,从门户至厅堂约莫二十余米,青砖阶面一览无余。院中零落着几棵寒枝老树,也无花石雕刻,更显得这府中主人恬淡慕静。

“二哥,这蔡家主人是谁?为何那董卓会亲自登临?”卫铭此时正隐在一棵古榆之上。

原来二人临近蔡府之时,发现正门处有数名执戟之士正在巡视,院中更有高手数名,直接入内恐是沾惹事端,故而范青君拉着卫铭来到了府院西南方向的暗巷里,接着院内的吵闹声悄悄将自己隐在这夜色之中。

范青君朝之微微一笑,说道:“小铭可听说过大学士蔡邕?”

“啊!”卫铭惊讶道:“竟是名满天下的蔡大学士?”

范青君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说道:“蔡伯父为仕清廉,不结朋党,又于书画、辞赋、声律等无所不精。虽名满天下,但却淡泊明志,董卓专权为世人所唾,故而欲拉其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若是如此下去,那大学士岂不被这官僚世俗所污?”

“小铭有所不知。那董卓自讨黄巾成名,原也是有志之士,只因被权御所熏,所以才做出了这乱臣之事。其以官阶三级为诱,伯父都不为所动。只因身为这汉室之臣,所以才迫于无奈同朝听政,如此岂止蔡伯父一人?”

范青君接着又给卫铭简述了向年朝堂安定之时,其伯父范士良以及父亲范世渠与大将军何进交好,又得其引荐卢植、蔡邕、刘表等人,卢植更是做了那洛阳分会的客卿。黄巾过后,又历常侍乱政、董卓入京,到如今几人多已落势,大将军何进更是被常侍杀害,唯有刘表远去荆州,做了那一方州牧。

“淑窈与文长应是早已到来,不知此时避于何处?”卫铭眉心微微一蹙。

“他俩应是在西厢藏着。”

卫铭沿着范青君所指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处雅居,通过回廊与主舍相连。厢前另有一径,以卵石铺就,小巧精致。其两侧多花丛灌木,错落有序,也是颇为讲究,只是在这寒冬季节,不能一一辨认罢了。另有石桌、长椅、秋千点缀于空余之处,更显得是处清幽非常。

“这是个女孩的居处吧?”卫铭指着窗纸上的贴花低声问到。

“那是琰妹妹的居处!”范青君没有回首,只是欣然一笑,若非其留有胡须,但从那酒窝和双眼的神采,几与淑窈一致。只听他接着说道:“听!开始啦!”

“噹”“噹”

卫铭但听几声清脆之音传来,在这夜色笼罩之下的多维空间里犹显得空灵。大院内也开始趋于平静,厅堂上也定了下来,唯有外围的风声厉厉依旧。旋而那声音又起,却不再是向前间断之感,开始连续轻缓起来。那音悠悠荡荡,若涓涓细流从山石中流出,淌入草丛,越过林间,哗却不闹,匀而不急,使人双耳、心胸顿生舒畅温暖之意。

流水匆匆,凝聚成溪。溪水长流,聚而成河。待卫铭始觉那河水汇而入海之时,不觉已是一刻钟过去。浪潮霎时间澎湃激烈,于呼啸中拍打在岸边的岩石之上,渐而衰竭,待其归于平复之际,已过七八个潮落。但听那乐声又一个变换,变得多元起来,似有笛声,也有弦音,仿佛还有笙箫、鼓磐、陶埙声音穿于其中,时而婉转,时而幽咽,时而欢快,时而绵延,连续时似密雨来袭般不能停缓,转折处又切切若耳边私语,二者衔接自然,使人心绪不由得随着诸声的波澜上下起伏,气息不得中断。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只听那场面骤换,变的雄浑开阔起来,闻者的神念顿时仿佛被拉在了疆场之上,但见满天残阳血染,耳旁猎猎风响,万马千军朔气寒光,只待一声令下,苍凉悲壮也不觉豪情万丈。忽然鼓角声起,只见漫天尘土飞扬,刀枪皆鸣,呼啸声、呐喊声、痛哭声、大笑声在四周次第响起,诸声在嘈杂中却是听得真切,莫有混淆。战争终于在一声撕裂声中落下了帷幕,但听四周寂悄无言,如同一块沉睡了一般。片刻之后,方听到起身声、拍掌声、惊讶声以及赞叹声次第响起,而后才有觥筹交错之声传来。

卫铭仍未从那万妙之声中回过神来,只见他满眼熠熠,神采却是一副痴呆之相,喃喃絮到:“我仿佛回到了云阳那个小村子,看到了我的爹娘,还有我的牛儿,草地上有数不清的蟋蟀,天空俱是自由飞翔的鸟儿。”

范青君也有些凝滞,慢慢说到:“如此盛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余音绕梁,袅袅不绝,大抵不过如此!琰妹妹果是天资出众啊!”

“二哥,你说这声音皆可遇到,为何拼接到一起便能如此悦耳,而且还毫无违和之感?”卫铭已经慢慢缓回了些神色,于是便问到身边的范青君。

范青君哂然一笑,娓娓叙道:“岂不闻声律之韵皆从五声?五声源于自然之音,可演万千变化。这其中变化我虽不通,但少时父亲也曾请师长授我一二。此时恰也有暇,可说与小铭听听。”

“原闻二哥详述。”卫铭疑惑地问道。

而后二人便在那高树之上叙聊了起来,原来五声即宫、商、角、徵、羽,乃音韵的基础。宫为五音之首,发阳平之声,发之于双唇,声慢而缓;商为阴平之声,以舌音伸之,声促以清;角为上音,控于牙齿,声呼以长;徵为去音,鼻腔共鸣,声雄以鸣;羽为入音,终于喉咙,声沉以细。这五声初始源自于《周礼》,后被百家推广,渐之又演出与五行、五官、五色、五味相通之理,有甚者更是与天文星宿、家国天下相对应。五声成谱成曲,需以声乐器材辅助,又因匏、土、革、木、石、金、丝、竹又是诸器制作原料,故而又被称之为八音。

“《管子·地员篇》曰:‘凡将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开以合九九,以是生黄钟小素之首,以成宫。三分而益之以一,为百有八,为徵。不无有三分而去其乘,适足,以是生商。有三分,而复于其所,以是成羽。有三分,去其乘,适足,以是成角。’”只见范青君稍作缓歇,然后又接着说道:“琰妹妹自幼受其父熏陶,又天性聪慧,未满八岁便悟透了那五度相生的规律,就连宫廷的乐府众师都自叹不如。昔先帝在位之时,也曾多次遥其入宫觐见,不仅如此,她还写得一手好诗文,朝中众人无不称奇。”

“这蔡家大小姐声名如此之望,想必其夫君也非一般人氏。”卫铭也不由地感慨到。

只见范青君略有叹息之意,缓缓地说到:“琰妹妹现是河东卫氏,只可惜其夫卫仲道已经离世。”

卫铭也是惊讶不已。

“卫公子也是世家名门,不曾想竟因病而故,二人也未有子嗣。蔡伯父于年初置家洛阳之后,琰妹妹方才搬回。”

“咦!那莫不是淑窈二人?”范青君忽然惊出声来,只见院中守卫从旁侧柴屋押出两人,跟着其首领朝正堂走去。

“正是!”

卫铭话未说完,但听院中忽一冷箭飞来,二人当即左右跃开。那箭正中树干,犹自嗡嗡作响,箭身上赫然刻有一‘吕’字。

只见一位周身铠甲光华四射,腰间悬有配件,剑眉竖立,双目炯炯犹如火炬,官面隽秀身高八尺上下的青年男子正手持长戟对准二人落下位置。其余护卫之人均在其身后五步开外,押解那人此时也回过头来,正是向前的巡城将军樊稠。

“哈哈!天神将军果然锐敏,范某冒犯啦!”范青君落地时拱手向前微曲腰背做了个谦礼,卫铭随之也效之。

“范会长何故藏匿于枝干上,做那鸡鸣狗盗之事?岂不知冲撞了太师,可是犯上之罪?”那将军见来人认识,遂也收回了伸出的画戟,但仍是一副兴罪的姿态问到。

“将军有所不知,青君与随人本是前来拜访伯父,却不知太师移身至此。本欲自行离开,忽听小姐声乐响起,不觉迷了进去,只因这墙外声阻,故而才攀于高处细听,竟不想被将军所察,闹出了这番误会。”

那天神将军正是吕布,范青君他自是认识,又知其与蔡邕等人交好,平日里商会也无违法之事,适才虽是圆辞之说,但态度倒也诚恳,故也不再细究下去,遂说到:“范会长既然到来,何不请进?太师正有意晤见。”

“哈哈!但听将军安排,范某不辞。”

吕布带着范青君二人走了进去,只见堂中坐一体态宽厚之大官,虽是满脸须发密连,但也看出其隐隐泛出朦朦醉意。此时其歪斜着身子,手持耳杯,正欲审樊稠带进二人,忽见又有人进来,于是微直了直身子,漫不经心地问答:“奉先,此为何人?”

吕布向前进了一步,拱手回到:“秉太师,此乃商会会长范青君,本欲拜访蔡大学士,却偶遇今晚府中盛宴,因而暂避之。幸巧被奉先发现,故带来与太师一见。”

范青君听吕布巧言圆场,心中顿时放宽了下来,也暗自记下了这一人情,随即便拉着卫铭探出向前,曲身拜到:“南阳范青君拜上,无意打断太师雅兴,罪责在身,望大人宽恕。”

那太师忽听范青君三字,顿时双眼由腥胧变得明亮起来,身躯也端正了不少,随即笑着回道:“既是商会会长到来,再添一张桌椅无妨,正好与老夫饮上几杯。”

只见堂下一人,约有五十岁上下,面相清瘦忧郁,应是大学士蔡邕无疑,当即摆手示意。其身后仆人当即下去安排布置,不时便搬来桌椅置在自己身旁。

魏延见卫铭与一人前来,又听其自报范青君,心中不由大喜。此时自己虽是囹圄之身,但见太师对其也是以礼相加,稍时应是可以脱身。

淑窈见二哥前来,满脸喜色,正欲脱口,忽听范青君又言道:“多谢太师赏赐!青君再替吾妹谢罪!”

“哦?”太师缓缓放下耳杯,然后又问到:“青君之妹是为何人?有何罪过?”

范青君旋又鞠身一躬,然后回到:“秉太师,吾妹范淑窈正是身旁被俘之人,白日她与随人先行来到蔡伯父家探望,却不知冲撞了太师,故而青君代为谢罪。”

太师此刻方仔细一看,原来堂下被俘中人,有一眉目清秀,脸泽细腻,却是女儿乔扮出来,当即哈哈大笑,然后朝樊稠一挥手,说到:“放开此二人。”

原来白日里魏延二人辞了卫铭,几经周折打听,一个时辰之后方才寻到蔡府。此时太师董卓一行早已到来,蔡邕父女无暇出来,门口守卫之士自然不肯放行,于推搡中惹恼了魏延,后吕布出来擒下二人,由于正是宴会之际,暂时押在柴房看管。

范青君拉着几人,示意暂时忍让,又拜谢了一番,方才入座就席。卫铭三人居于范青君身后,此时他方才扫眼一看,只见吕布居于对面上座,其下位一人衣服华丽,双眼微眯中年男子,但从其淡定的气色来看,此人功夫应是极高,不弱于范青君。另有一白皙少年居于那男子身旁,此时正怒目环瞪,卫铭认得,正是那昆吾派纨绔公子牛辅。

“商会受益于朝廷,在民间经营,目前全国大小门户三百余家。岂不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乱贼犯上,此时正是商会报效之际,范会长意下如何?”董卓饮下手中之酒,满脸庆幸之意,待酒侍添满之后旋又举杯呵呵笑道:“来!来!范会长初到,大家共饮此杯!”

范青君知道董卓言下之意,此刻如果拒绝莫不说今晚违纪之事难以辞咎,但是一行四人脱身也是问题。而且牛河梁此时也在现场,据说没少捐献物资,自己若以婉拒,则是直接与官方相斗,以后商会更是举步维艰。

“太师之命青君岂敢违背,只因这商会乃诸户加盟,不似昆吾派独断。青君谨代本家六十四户向朝廷供上米粮万石,寒衣万件。至于其他加盟诸户,只能待详后统计方知,暂不可估。”范青君说罢,起身举杯向董卓敬了一杯。

那董卓本欲借机向商会索要军饷,此刻但听范青君言语也不无道理,虽然物资不多,但又不能强行压迫,旋即低声哂道:“范会长言语有失,老夫岂有命令?这是朝廷之意,更是商会忠心所在。”

“青君年轻,不能领得其中大意,当罚!当罚!不得推辞。”蔡邕席坐在桌前来,见董卓似有责备之意,故而当即圆道。

范青君再次站起,端起酒杯,朝董卓又是一番请谢,方才一饮而尽。

“青君承父志担起商会重任,只因年纪轻幼,会中长者自有不服之类,故而他不敢擅自主张,太师切勿怪之。”蔡邕接着说到。

董卓见蔡邕出口圆面,又见范青君态度诚恳,也不再细究,转之眯笑到:“想是这酒劲恍惚,伯喈过滤啦!”

蔡邕见董卓和颜,宴席间气氛顿时也放松了许多,旋又转身对范青君笑道:“老朽也有些不胜酒力啦!青君代为敬诸位一杯。”

范青君顿时会得此意,从董卓开始又此地开敬。待行至牛河梁桌席之时,门外忽进来一仆人,经董卓示意后方附其耳简述了一番。

只见那牛河梁眉头瞬间一皱,旋而又恢复平静,而后又摆手让那仆人下去了。

“牛掌教可是有事物要处理?”董卓见牛河梁神色起伏,旋即问到。

“秉太师!无甚要事,家人与商会有屑小矛盾,此时已经处理完毕,牛某恰借机向范会长敬上一杯。”

“范会长,可有此事?”董卓又续声问到。

“多谢太师挂牵,我会中有一兄弟去牛府吃酒延误了时间,家人寻去之时恰牛掌教不在府上,争执时与昆吾帮众闹了些误会,打翻了一些物什,此时已经和解,稍后青君自会赔偿损失,也望牛掌教谅解。”

“哦?如此甚好。青君行为虽有鲁莽,但牛掌教作为长辈更需大度,至于赔偿方面,你二人下去商讨即可。”

昆吾派虽有董卓暗持,但在皇家院地白马寺附近伏击商会众首领,又掳截杜夔州,此举影响甚大,终非官方可以插手。董卓虽然知晓其事,但也只能闭眼略之,此时范青君一说也合乎意,遂沿阶而下。

“范会长,一场误会伤了两帮兄弟颜面,不过几件外物损伤而已,牛某岂能执着下去?来,共饮此杯,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也算不负太师的期望。”那牛河梁当即饮下,双眼深邃澄澈直盯着对方。

“哈哈!牛掌教如此爽快,青君更不能狭隘,自当领命。”范青君说罢,也是尽饮杯中之酒,饮罢之后又倒杯示之于牛河梁眼前。

牛河梁嘴角微微一扬,轻放下手中之杯,向前进一步,朝董卓躬身一拜,说到:“今晚幸得太师机遇,昆吾派与商会止戈为和。闻得范会长新得大商令两位,年纪虽轻但功夫绝佳,恰犬子牛辅有一套小孩玩戏,可共同一舞,与太师酒后助兴。”

原来适才仆人汇报府中之事时,牛河梁已知今日所获二人必是商会新增的大商令无疑。魏延功夫虽然精妙,向时也不过二十余合被吕布重伤,卫铭更是被牛辅所获,晾二人此时也无法破了那声乐五行阵。今晚牛府之事虽然暂且被压下,但胸中不忿之意难平,正可借机挽回一些颜面。

“哦?妙啊!牛掌教有心啦!辅儿,来来,快展与老夫一观!”董卓一边扒手欢道,一边示意牛辅上前。

“此间狭隘,请太师移步廊下,辅儿这就安排下去。”牛辅说罢,便起身来到董卓身前,搀扶着其阔大的身躯缓步朝门口走去。

范青君岂能不知此中陷阱,牛河梁此举正是要当众要他难堪,那阵法厉害自己即便亲为也没有十全把握破之。卫铭二人挂名外卿大商令一事,除商会中人并无外传,那牛河梁却是了如指掌,应是有细作无疑。

“二哥不必担忧,我无甚大碍。”范青君正自沉思之际,卫铭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示之灿烂一笑,心中惆怅之色也顿时散去了不少。

众人随后依次来到院中,此时董卓所带羽林已燃起火把,卫铭环视过去,但见除了方才所见众人之外,那花祁也不知何时来到蔡府。另有一女子此时正倚在西厢窗前,但见她一袭白衣着身,头上插着一根碧绿玉髻,画眉青黛隐约重叠,面容白皙玲珑,犹是那微蹙的额头使得其清澈的双眸多出了一份忧伤之感,像极了岐棘山离别之际那个眼角暗含的幽怨之色的妙龄少女,不由得痴痴低声喃道:“采薇!”

“琰姐姐,琰姐姐。”淑窈欢欣着朝西厢跑去,那蔡琰听到有人唤她,抬首向窗外望了一眼,看到一俊朗少年朝自己跑了过来,不由得又是一蹙眉。

“琰姐姐,我是淑窈,不认得我啦!”

蔡琰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清秀男子,忽然俯身一笑,而后关好了门窗,二人于室内长谈去了。

“大哥!大哥!”魏延拉了拉正在神游的卫铭,咧嘴灿烂一笑,说到:“怎么?想念我们的采薇神医啦?”

“去!不要乱言,你中气不匀,受伤了?”

“没事儿,破个阵还是没问题的。”魏延望着院中已布好阵的五鹰以及站在一旁的牛辅,揉了揉腰腹,然后又接着说到:“你不也受伤了吗?双剑也被拿下啦!”

“你俩個不要嘀咕了,快来破阵,太师正等着观看呢。”牛辅在下面嚷到。

“小铭,文长,形势所破,尽力即可,不要强撑。”范青君拍了拍卫铭二人的肩头,宽慰地说到,但也难以掩盖其心中担忧之意。

“哈哈!老....”

魏延正欲上前,忽然卫铭拉住了他的衣襟,向前一步说到:“牛公子此阵小子有幸遇到,不必麻烦他人,我一人即可。”

范青君忽然一怔,但见卫铭朝自己微颔示意,神色坚定,似有成竹在胸,故也不再相拦。魏延自是知道大哥向来稳重,如此一说定是有其道理,遂便站在了范青君身旁,却不知向前卫铭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牛辅哈哈大笑,说到:“小子,既能擒得你第一次,也能擒得你第二次,双剑还之与你,稍后你定又是双手奉上。”

卫铭接过抛来之剑,却并未抽出,反之又将其负在后背,旋即双脚一点落入阵中,朝牛辅微微一笑,说到:“开始吧!”

牛辅似有些恼怒,当即哨声一响,五鹰瞬间便发起了进攻。

卫铭但觉眼前如有万千幻影,纷纷落下,旋又因风而起,不停地变幻方位,环环相扣,如此周而复始压缩着自己所处的空间,正是那声乐五行阵第一式‘惑敌眼观’。

众人但见卫铭进攻时身姿矫健,借步法腾挪避开对方锋锐之势,然后拳脚寻机直击换防空位,尽现灵巧自由之技;防守时又如舒翼的仙鹤一般,姿态轻盈潇洒,五鹰虽是配合严谨,但均是击不中目标。

“原来是华佗传人。”牛河梁坐在客椅之上,捋着颚下劲须淡淡地说到。

“这阵势有点意思,那五人守好五行方位,招式虽不精妙,但是节点把握恰到好处,也算是绝类啦!再伴着其缥缈移动的身形,不仅可控四周动静,而且能随意进攻。”魏延低声在范青君肩头说到。

“小铭就是因此阵被掳,此时他虽然未有失位,但也找不到对方破绽所在,如此游斗下去最终还是无法解脱。”范青君心中仍有一丝担忧之意。

‘镝’,牛辅又鸣音变阵。

但见胡轸短戟当胸一划,瞬间映着火光划出一条长痕,犹如闪电一般朝卫铭袭去。徐荣吴钩此时也明亮如同湖水,白茫中透着丝丝的沁寒。车渭的锁链更是配合着徐荣的剑身在四周飘忽不定,猎猎作响,使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最为厉害的则是王路悄无声息的朴刀以及梁涌无所不在的月斧,此二人与乱中暗藏杀机,在敌人招式见拙以及意识反应不足之际趁隙直入,以出奇制胜,此正是那声乐五行阵之乱敌心智之式。

卫铭只觉四周风声、雨声、雷声骤起,连绵不断,自己仿佛处于一幽谷之中,天空乌云低压厚密,胸腔沉闷非常。忽然一道劈裂自云端直击地面,耳旁风声瞬间凄厉起来,雨水倒灌如注,地面上白茫一片,望不到边际。卫铭心中凌乱潦草,茫然间不知何去何从,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孤寂失落之意。这感觉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识,撕裂着他的信念,使其精神逐渐低沉萎靡下去。

卫铭望了一眼车渭正欲起手的下一招,那边胡轸第四戟已击出距离胸前不过数寸距离,徐荣的吴钩也行至过半。

“哈哈!果真如此。二哥,看我如何破阵!”

众人但听卫铭大笑一声喊出,声还未断,只见其已拔地而起。

只听‘噹’地一声,王路的朴刀已重击在梁涌的月斧之上。徐荣的吴钩也却被凌空踢来的一脚正中剑身,当即退去。车渭招式还未出击,但觉头顶一股阴影破风而下,手中长鞭不知何时已被夺去,此时正将胡轸与短戟卷在了一起。

那胡轸原本戟尖即将插入卫铭胸口,正自暗喜准备收网之际,忽然敌手身形在眼前瞬间迷离起来。五鹰于诧异还未及变阵,又见卫铭神秘一笑,其身形又化作光影万点,纷纷飘落而下,如同深秋霜雪一般奇寒无比,而后便是‘扑通’几声,五人俱已倒伏于地,声乐五行阵也就此被破。

“啊!你是卫铭!”一旁观看的樊稠认出了卫铭的招式,不由地呼出声来。

吕布俾睨了他一眼,樊稠也自觉失言,旋即闭口退向了一旁。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便破了我的阵法?”牛辅也开始顿足喊了起来。

“住口!退下,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扫了太师的兴致。”牛河梁斥声训到。

牛辅唯唯缩在了其父身后。

“牛掌教,小子侥幸破了贵公子阵法,承让啦!”卫铭朝牛河梁一个揖手,而后又向董卓一拜,便欲退下。

“少侠功夫精妙,只是几个徒儿功夫拙劣未能让太师尽兴,我这个做师父只好上来接着舞上几式以乐众人。”花祁见卫铭不过片刻便破了阵法,心中也是惊讶万分。

“花总管若是讨招,范某愿意奉陪,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范青君见花祁出阵,他知道此人功夫奇高,卫铭远不是其对手,魏延有伤在身,非自己亲为不可。

“哈哈!刚才大哥上阵,此刻轮到我文长啦!”魏延见范青君忽然讨阵,又从其口气中感觉眼前这中年女子定是功夫非比寻常,故也向前越出几步。

“果然是那魏...”樊稠此刻也认出了魏延,刚开出口忽又收了回去。

“放肆!此中岂是尔等随意安排,花总管与五人功夫俱是一脉,恰可延续雅兴,你们如此可是要破坏其中氛围?”董卓怒声喝到。

“岂敢,岂敢。青君失礼啦!”范青君朝董卓躬身致歉,而后又朝场中大声说到:“小铭,既然花总管前来讨招,尽管用心御防,不可急躁。”

范青君迫于眼下形势无可奈何,只得言外之意嘱咐卫铭,魏延也被其强制退下。

“二位以助兴为主,不可过度,免得伤了和气,有损雅兴。”蔡邕见范青君处境窘迫,他虽不懂武术,但也知道其眼下形势被动,当即和声说到。

“大学士请放心,我花祁自是知道方寸,难道还能欺负一个小孩不成?”花祁淡然一笑,旋即又走向场中,观望着眼前这个少年。

只见董卓神色回复如初,伸手一挥,示意可以开始,众人方各自归位。

卫铭但从气场便可感知之花祁功夫高出那五人甚多,又听范青君言外之意不可影接,故也暗自胸中蓄满五禽真气,双脚以虎观之势静待实际,十指不觉成鹿卸姿势随机应变。

“果有岐棘山退戟神实力,不知今日可过得我花祁几招?”花祁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妩媚中透露出凶狠之相。

那笑声透过空间直击卫铭脑海,在其中回荡震颤,旋即又沿着天灵直下胸间,瞬间又化作万千细流通达五脏六腑,如惊穴乱窜的蛇虫一般,毫无方向可控。卫铭但觉头痛欲裂,胸间更是撕裂难耐,唯有强忍着一口真气护好心脉。但那声音不曾停歇,层层连绵而来,似乎要将卫铭身躯穿透。

“这方是真正的流音三阶,一阶不仅是听息,更是乱息,牛辅所练与这差远啦!孰不知后两阶厉害程度如何。”

卫铭正自猜度期间,那第二阶已经袭来,却不是辨位那么简单,而是辨隙,辨别敌手内息空隙之处。

“飞鸟舒翼于天空,随心所欲,皆因其气度从容,故而鸟戏可裨益胸腔肚腹。”

卫铭忽然想起吴晋昔日所言,脑海中不觉有些明朗:“飞鸟游于高空之上,非止本能所为,更是胸怀放开,又假借于外物,故才能御自然之力。”

花祁正自辨寻,忽见卫铭脸庞泛出欣然笑意,自己进入其体内的声波此时却失去了控制,瞬间被其归聚汇为己用,剩余的第三阶也无法使出了。

“好!竟能破了我的流音三阶,的确有点实力。”花祁敛起了笑意,眼中忽然杀意一闪,手中长鞭当即甩出:“看好啦!宫音劫来了!”

卫铭但见那长鞭当空盘旋而来,鞭影瞬间占据了五行之位。鞭影移动,五行方位也跟着转换,恰若声乐五行阵集于一手使出一般。卫铭看准花祁长鞭刚从宫位击出,未及过半之际,忽然黄金蕊霎时间光芒四射,直劈切入徵位。

但听“噹”地一声,那漫天的鞭影瞬间俱无,花祁仍站在原位,卫铭已后退数步,胸间气血翻涌,脸色也是苍白无力。

“咦!竟能预判我鞭位走势。”

花祁又攻了起来,正是妙音劫第二式‘商音劫’,只见这次鞭影时隐时现,如翻江戏鱼一般,不可捉摸。鞭影隐没之际风声浑厚沉闷,跃出之时又是如白浪击中岩石,铿锵澎湃。卫铭眼前已是众影闪烁,源源不断地翻涌而来,那声浪肆虐中似要将自己吞没。

卫铭腾空一跃,那声浪也随着潮涨,阻断其前去之路。只见一蓝一黄两条剑影交错击出,那声浪却是柔韧无比,每每将剑势削弱,而后又恢复至原状,似乎并未受损。忽然卫铭左脚朝音浪商位点去,那鞭影恰在此时出击。二者正好相撞,卫铭于被击飞同时右手黄金蕊一记‘满月’招式瞬间击向羽位,美人泪则是挡住了鞭身的去路。

只听“嘭”地一声,卫铭右手长剑直插地下,支撑着自己吁喘着的躯体,左袖自肩头至腕部齐刷脱落,臂膀上一条长长的血痕狰狞可怖。

花祁手中长鞭已然收回,此时她正花容失色地望着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心里暗自升起一股钦佩之意,虽然其连续两次准确找到了自己出击的真实方位,但也终是因为内力不足此时已然受伤。

卫铭缓缓站起身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渗出,后背也是湿透,体内犹如灼烧一般撕裂难受,他虽然能看到敌手招式利害所在,但终不能破。原来卫铭在高树上听到蔡府声乐盛宴,久不能从妙音之中脱离,与困于五鹰阵法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是放开自我自由徜徉,另一个则是萎靡低沉陷入魔怔罢了。待范青君讲至五度相生的规律之时,脑海中似乎有些丝丝模糊的思绪。后于厅堂站立时候又独自琢磨起来,忽然间想起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旋即将二者串联了起来,脑海已经明朗了起来。恰在此时牛河梁欲陷阵商会以扫其颜面,为证心中猜测卫铭故允了下来。

那五鹰阵法以五行方位为根基,采用声乐之韵变换招式和身形,卫铭向时在暗巷中不得其道,故虽占招式精妙之优但终不能寻到破绽最终被擒。待卫铭第二次入阵之时,五鹰阵法依旧,招式不变,但卫铭已看出其走势以及攻击点所在。所谓五度相生律实为三分损益之法,以宫音为基础,将其音波分作三段,舍去其一,则余音即为徵音;再将徵音一分为三,令添一份,则为商音;商音折损其一得到羽音,而羽音增添一份成为角音。卫铭见五鹰招式变化以及走位补偿均是依照三分损益之法展开,而且与各自守位的音律又一一对应,于是在确认两次与自己猜想几无差异之后,趁胡轸宫位未半徐荣徵位未成之际以一招‘霜雪’击出,当即五鹰便阵法大乱,瞬间被自己击破。

花祁的妙音劫虽然也是符合五度相生的规律,但其功夫之高远超出五鹰的阵法,她不仅能通过鞭法和气息将阵法融为一体,更可怕的是自己虽然寻到了阵脚所在但终究只是阻断攻势却不能反击,这也是五鹰所不能做到的。

魏延立在一旁,紧握着拳头,额上的青筋紧贲尽现,牙齿也是咬出吱吱声响,几次看到卫铭遇险若不是被范青君暗中拉着几欲跃出救援。范青君心中此时也是焦虑万分,卫铭虽能拆招应对,但从其喘息及脸色来看也是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再波及经脉,则无疑于毁其终生。可是眼下董卓似无兴尽之意,仍是靠着椅背眯眼微惬地望着场中争斗。正值惆怅之际,忽看到一旁的吕布,心中已有打算,于是便悄悄移身靠近。

“将军,可否替青君求个人情?”范青君极力压低声音,在吕布身后细细轻到。

吕布并未回头,只是鬓发微微一动,而后便有声音传回:“为这小子,范会长可肯让步?”

范青君接着回道:“今晚得将军两次相助,青君允愿。”

吕布未再回应。

此时场中花祁的第三式已然出手,卫铭见花祁此招较上一招截然不同,那商音劫声势奔腾,气象栗冽,所过之处万物萧条,处处透露着肃杀之意。这角音劫却是以长鞭卷起夜风发出袅袅悠长之声,有若远方横笛吹过一般,忽缥缈忽亲切,杀机莫可寻觅。

卫铭寻准花祁最后一道鞭影发出之际,当即跃起,只见其右手金光一闪,那黄金蕊便如斧钺一般朝其羽位劈去,正是那‘天阙’招式。但听‘轰’地一声,卫铭倒飞出十数米之远,口中鲜血不住狂喷。

原来卫铭知道花祁这一式角音劫乃以羽音为基础增一所成,故而在其即将成形之际直击其要害之处。但待其长剑击中之时却猛觉异常,花祁的招式并未因之停止,反倒是继续补全,而且自己的发出劲力瞬间被反弹回来,胸口和手臂已遭重创。

花祁媚然一笑,此时角音劫已成,那鞭影纷纷落下,此时已将对方困在当中。卫铭强忍着身体痛楚,当即聚起薄弱的内息,以猿猴腾挪之势翻上一条鞭影,又借其劲力顺势而起,右手黄金蕊朝花祁斜杀而去,正是那‘博弈’之式。

只听‘锵’地一声,黄金蕊与长鞭直接交上,霎时间火花崩出,卫铭当即被劲力反弹震退,如同断线风筝一般。

花祁媚然一笑,旋即收回长鞭,双足一点倾身向前,左手做擒拿之势便欲要将眼前这个少年拿下。忽然一个高大身影瞬间挡在了其面前,然后便是一个回转,将其空间和节点全然封死,无法再行一步。

那身影当即先前一拜,俯身说到:“秉太师,适才下人来报,西南使者已到,奉先已命人安置其在驿站歇脚。今日时候已晚,太师可先行回府休息,以待明日随时宣唤。”

董卓忽听吕布此说,恍然间有所醒悟,旋坐直身子说到:“哎呦!老夫差点忘了此事,奉先有心啦!也罢,今日到此为止,众人均各自退去吧!”

花祁本已取胜,但那牛河梁早已暗中交待要施以暗手重伤卫铭,本欲行事,可此时吕布突然站出汇报要务,故也不得退下。

“幸得吕布及时汇报,小铭只是内息损耗,并未伤击筋脉,修养十数日便可。”董卓一行离开之后,昆吾众人也逐渐离去,此时魏延已将卫铭扶至屋内,范青君正施劲替其疏通体内淤塞之处。

“多谢二哥相助。”卫铭苦涩地笑道。

“小铭,今晚你着实让我提心吊胆。初时破那阵法我还以为是五鹰本已被你所伤故而有隙可乘,后来你又连破花祁两招,方知是你寻到了破绽所在。”

“对呀!大哥,你看我手心全是血印,花祁那娘们....”魏延接声说到,忽然抬头看到了面前的淑窈和蔡琰,视觉鲁莽,旋即又改口道:“这人真是厉害,看得我心中更是痒痒,若不是二哥拉着,我便持刀冲了上去。”

“魏文长果然重情重义,也幸得青有君制止。若非如此,今晚不仅是你俩,连商会也会受到牵连。”蔡邕沉声说到。

“这董卓果非善人,这明摆着处处为难商会,魏延也知道二哥身不由己,若是有朝一日世事大变,我非在其身上剌上十几刀不可。”

‘噗嗤’,淑窈禁不住笑出了声来,蔡琰也瞬间被魏延的赤诚和坦率惹得微嗔一笑。

“文长不可声张,此处是京师重地,是非甚多,当自谨慎。”卫铭挺起了身子,然后接着说到:“今日能破得那声乐五行阵法,也多亏了二哥的言传。”

“哦?此话怎讲?”范青君不解地问到。

卫铭泯然一笑,说到:“适才于大树之上二哥曾说到那五度相生规律,而那五鹰的阵法正是以此为根据,故溯源破解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啦!”

接着卫铭又将前后详述一番,蔡邕听罢之后更是拍手叫绝,赞到:“妙啊!妙啊!能在如此短时间融通声乐之理,小铭不仅是心细,而且悟性极佳啊!”

“蔡大人过誉啦!若非小姐妙音蒙启,小子岂有如此机遇?”

蔡邕捋着长须脸带赞许笑容:“士齐果然识得人才,此乃青君之大幸耶!”

“伯父所言甚是,能交得小铭文长为友,即是非商会之人又何妨?”范青君虔诚地回到。

“青君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执着于是非结果,商会必有兴起之日。”

“多谢伯父教诲,青君既身居此位,便得担起重任,虽长路漫漫,也当披荆斩棘而上。”

蔡邕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安排下人准备了些饭菜与众人吃下。

“二哥,今晚我能不能先不回商会,留下来陪一陪琰姐姐啊?”淑窈还未及范青君向蔡邕辞别,别抢先说了出来,两眼不停地在兄长身上溜溜乱转。

“哈哈!青君不必烦恼,琰儿平日多是无聊,恰淑窈在此,陪她玩上几日无妨。另外小铭和文长俱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府中客房充足,不必担忧。”

“是!伯父既然此说,青君也不再推辞。”范青君说罢,又转身朝淑窈佯装生气地斥道:“这下遂了你意,不许无赖啊!”

淑窈听罢便手舞足蹈地跑到蔡琰身旁,拉住了其臂膀,然后又调皮地朝兄长做了个鬼脸。

范青君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叹到:“淑窈自由无束,被宠溺坏了,琰妹妹多多担待些。”

“我与淑窈多年不见,恰也有许多女儿之话,二哥尽管放心去吧!”

范青君又朝众人辞别一番,然后便转身离去,回商会去了。此时下人已将厢房拾备妥当,前来向蔡邕汇报,卫铭二人谢过之后便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日,卫铭醒来时但觉体内痛楚已经多半退去,已能聚起部分真气。此也幸得范青君及时化解了他体内花祁入侵的真气,又将其受伤淤堵的穴位逐一疏通,卫铭方才恢复迅速。此时天色尚早,院内只有零散几个早起的家仆在忙碌。卫铭来到一处空地,捡起地上枝叶,按照五行方位摆放,然后又以指代剑反复实验了几次,均是与自己心中猜测相符,不由地摇了摇头。

“卫公子何以如此烦恼?”

卫铭正自入迷,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娓娓传来,旋即醒来,但见一妙龄女子素颜简装,步伐轻盈,正自廊下朝自己缓缓走来。

“蔡姑娘早啊!”

“公子伤势未复,何不多多休息?”

卫铭见蔡琰举止优雅,言谈也是颇有涵养,虽是官家小姐,却无高傲之姿,采薇的身影不由地在脑海中又浮现出来,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的感觉。

“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卫铭被蔡琰无意言中,霎时间赧颜了起来,低下头支支吾吾地答道:“身体伤势已经好转,并无大碍,多谢小姐挂念!”

“公子不必紧张,文姬并无他意,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蔡琰莞尔一笑,然后又拢了拢垂在额前的秀发,望了一眼地上的枝叶,丹唇微启言道:“公子可是在研究五行之术?”

卫铭仍有有些晦涩,挠了挠头答到:“闲索无事,随意弄弄罢了!”

“文姬虽然不懂功夫,但于音律和五行方面也知晓一些道理,公子若有兴致,可共同探讨一番。”

“小姐的音律艺术确实让卫铭大饱耳福,也从中悟得不少道理,受益匪浅。只是昨晚与花祁一站,却又不觉有些困惑,故而在此胡乱琢磨。”

“哦?”蔡琰向前了一步,又望了一眼地上,而后淡然说到:“我看公子摆布的方位与空间均合五行之数,并无差别,何故有困惑之说?”

卫铭俯身蹲下,指着地上角木和羽水方位说到:“那花祁功夫也是以音律和五行为根基,昨晚前两式我依着三分损益之法对之,虽有受伤但也勉强能够守之。但那第三式角音劫,我依律击向羽水之位,其阵势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反倒加剧成形,我也因之身遭重创。”

“奇怪!当真应是这样。”蔡琰也是有些惊讶,然后又接着说到:“卫公子可还记得花祁那一式详情?”

“自是记得。”随即卫铭又将当时花祁攻起的方位、身形挪移的路线、长鞭的结阵的去势以及所听到的声音变化的规律一一详为讲述。

蔡琰听罢,眉头微微一蹙,思索一番之后便敛起长裾也俯身了下来,伸手将地上枝叶略有调整,然后故作神秘地问到:“公子,此阵可有变化?”

卫铭见蔡琰只是将枝叶各自顺序挪移旋转了一下,那五行的方位却未变化,满脸不解地答道:“并无任何变化。”

蔡琰见卫铭恰如己猜测,于是便缓缓站起身来,盈盈回到:“公子所说差矣!那五度相生的规律自是不假,只是花祁略动了心思而已。”

此时曦日初升,那霞光斜射而来,撒在蔡琰隽秀的脸上,霎时间化作万千绯红,恰若初醒睡莲的含苞一般,嫣然美丽。

“原听小姐详述。”

“五行与方位各自对应,自是不会变动。但那音律五声却是缥缈之物,非是固定如一。寻常人以宫为五声之首,故以宫音作为音阶的起点则为宫调式,发音依次为阳平、阴平、上、去、入之调。若是以徵为主音,则其调式则又变为去、入、阳平、阴平、上。依次类推下去,则就会有五种主音不同的调式。不过这也仅是常理的五种调式,另外古音阶中另有变徵、变宫两音阶,也可作为主音,结声构成特殊的调式。此七类再与五行方位组合,则其变化就更为繁杂。那花祁应是看透了你的猜测,于暗中悄悄改变了第三式主音的第一音阶,所以那角木方位也是虚假的,只是为了诱你上当罢了。”

“琰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一个清亮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正是淑窈:“欸!卫大哥,你也在啊!”

卫铭仍困惑在蔡琰的讲述中,待淑窈走进时方才慢慢站起身来,然后朝之淡然一笑,说到:“适才正在听解小姐讲述声律之道,只是我不得其中真谛,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

“琰姐姐的声乐之学连伯父都比不上,你能得到其指点已属莫大的机遇啦!昨晚我虽是被困在柴房,但能听到如此的盛宴也不觉委屈啦!只可惜没能再看到当时的声情现状。”淑窈满是欢欣地围着蔡琰,讲到最后时也不住地叹了一声。

“这有何难!待有机会了再弹与你罢了。”蔡琰泯笑着朝淑窈头上轻轻一点。

“我可不要,只这一次就够了,巧遇的虽有遗憾,但以后未必有这种心境和感触。卫大哥我就不知道啦!”淑窈说罢,眼波微动,朝蔡琰调皮一笑。

“真是个鬼伶的丫头!”

不时,魏延也起了床。与众人一番寒暄之后便听仆人通知餐饭已经齐备。蔡邕每日均需早朝,故平日里便是蔡琰和几零家仆居于府中,又其虽有学士之名但不解朋党,似此清寂环境倒也适合卫铭等人静养。这一日食过早饭,卫铭等人伤势也好转了不少,又府中也无它事,蔡琰便带着众人到蔡邕的书房一观。但见那书房分内外两个套间,外间多以竹简书籍居多,也有绵帛、纸张之类,但无论何种,均是整齐摆布在书架上,不曾染得一尘,显是蔡邕平日里爱惜甚周。书架正中是一张古木台桌,上面铺着一本《春秋公羊解诂》,落笔处写着‘何休’二字。

蔡琰见卫铭于桌前少驻,翻开看了几页,于是便问到:“卫公子可是看过此书?”

“那倒没有,之前在冀北听苏伯讲起过何休此人,犹是他的三世说见解颇有独特之处,故而多看了几眼。”卫铭答到。

“哦?公子也了解三世说之谈?”蔡琰接着问到。

卫铭尴尬一笑,窘言到:“我只记得苏伯说起国运治理大概分为衰乱、升平、太平三个阶段,是为三世,反之也是这样。至于其中深奥之理,当时未有心思,也就不得领悟了。”

卫铭只见蔡琰翻开其中一页,其中一段下面已做了标记,正是向前苏旗所讲内容。

“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内大恶讳,此其目言之何?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隐亦远矣,曷为为隐讳?隐贤而桓贱也。”

“正是此说。”卫铭脸上不觉也露出欣喜之色。

“哎呀!琰姐姐,你俩别看这古物言谈啦!快带我们看看伯父的书画典藏吧!”淑窈说着,便把蔡琰推开,嚷着向里面走去,魏延则是紧随其后。

进了内室,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只见墙壁上有书画无数,诸如杜周、崔瑗的草书真迹,另有一副不知真伪刘褒《北风图》,以及一些未有题名似是临摹未久的草图数张。

卫铭站在一幅落款‘蔡邕临摹’的张衡《山河地形图》面前不由地叹声说到:“人言‘河洛风流学士家,尽携书画到天涯’,今日一见果非虚传,真是蔚为大观啊!”

“张大圣人乃父亲最敬佩之人,他不仅精通天文,善制作机械,而且于文学方面辞藻华丽,精炼升华,于绘画方面更是妙手匠心,父亲闲时多有临摹。”

“我魏延粗俗之人一个,更不懂这书画,今天也是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这些典藏不及伯父向前一二,若非辗转颠簸,你俩一个上午都观不完。”淑窈满脸欣幸地对卫铭二人说到,似略带有一些不屑之意。

半个时辰过后,众人出了书房,蔡琰又带他们到自己的琴室一观。但见里面琴瑟、古筝、箜篌、鼓笛、管篪、土埙等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卫铭不曾认识,蔡琰均为一一讲述。

“音律之韵,初始自于人声,然后通过器声传达,最后形成美妙的乐声。声为本,听之就可知其源处;音次之,刚柔清浊通过乐器传达而出。二者交错调和,方有韵律节奏之美,实际即通称的乐声。这三者看似简单,但能做到通融却非至一定境界不可成就。”

“大小姐所说既有一定道理,但魏延却不以为然。那山川流水、飞鸟走兽、渔樵问答或是乐府之音善爱者皆可为之,也非均有大境界。”

蔡琰欣然一笑,然后回到:“文长所说只是片面之辞,岂不闻有大道至简之说?无论是自然之音还是阳春白雪,源于本性才是真音。若论声律基础,则宫廷乐府是为正宗,其奏出之音用于欣赏倒也是美妙绝伦,但是却达不到天地人三者共鸣境界。而俞伯牙之所以破琴绝弦,只因为再也无钟子期那样的知音;广陵散旋律激昂、慷慨,无怪乎当时聂政俱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以及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操;霸王的垓下曲催人泪下,也是因为其当时已至绝境,故而其声是真正的发乎内心。此三曲若无真挚、真诚、真心之境,则必不可流传至今依旧不衰。”

魏延听罢,方知这音律之学如此究深,随即也惭愧地回到:“大小姐所说极是,魏延领教了,这声律之学倒也于功夫竟有融通之处,所谓返璞归真方是大境界。”

蔡琰点了点头,然后又随意挑拣了几样乐器,简单示意了一番。众人见其无论是弹、挑、勾、抹,还是纵、伏、推、起,蔡琰均是轻车熟路,那诸器在其纤细柔滑的双手下也似乎充满了灵魂,顿时生灵活现地跳跃了起来。

卫铭直到此时方才慢慢有些领悟,旋即说到:“原来那五鹰的阵法和花祁的妙音劫非是招式之妙,而是节奏与音律的自然搭配。五鹰由于功夫单一,没有太多音律变化,故而知晓其中道理,破解其阵法也并非难事。但这花祁确实是个厉害角色,我所遇敌手中此人不亚于那裂手张向。”

魏延默许道:“花祁的功夫较我等高出不少,而且她的声律变化又多端,与其对招除非能以气息预知其招式变化的规律和方位,否则难有胜算。”

“这洛阳城乃商会和黑道重地,相互之间交集甚多,你二人此时都有伤在身,暂时还是谨慎些好,不要引起冲突。”淑窈切切地说到。

“多谢大小姐提点,卫铭自是注意。”

众人正自闲聊之际,忽一阵寒风侵来,蔡琰拢了拢衣襟,悄然走近窗前,而后讶声说到:“啊!外面下起了大雪!”

淑窈听到大雪二字,倏地小跑到了堂前,此时正自满眼欣喜,喃喃地说到:“琰姐姐,白马寺的雪景是不是洛阳最美的妙处?”

蔡琰眼波微动,泯笑着说到:“就知道你这丫头心里什么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