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典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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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军》邹容

夜幕降临,上海租界四马路巡捕房。两个青年男子急匆匆地往里闯,被英国捕头拦住。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是邹容,前来投案。”走在前面的青年慷慨说道。

“去、去、去,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邹容。”英国捕头有些不耐烦。

“我正是满清政府要捕拿的——《革命军》的作者——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

这等气概,这等从容,让英国捕头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小个子青年,正是之前发出通缉令却没有抓到的邹容。

“来人啦,快拿下邹容。”他赶紧招呼同伴。

这是1903年7月1日晚,邹容在好友张继的陪伴下,步行到租界巡捕房投案,为“《苏报》案”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邹容,字蔚丹。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出生于四川巴县夫子池(今渝中区重庆世贸中心位置)洪家院子一个富商之家。邹容自幼聪敏,父亲希望他日后考取功名升官发财,但他却性格叛逆,热衷新学。

留学日本的邹容

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春,年仅17岁的邹容东渡日本自费留学,进入东京同文书院学习,希望找到救国救民的真理。在这里,他结识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革命青年,积极参加留学生的革命活动,同时,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新书籍,系统地研究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理论基础。

中国留日学生的反清言论,自然引起了清政府的强烈不满,朝廷指派留日陆军学监姚文甫,长期监视学生的行动,破坏学生活动。邹容血气方刚,又具有重庆人敢作敢为的个性,他决定挫挫姚文甫的锐气,杀杀他的威风。

机会终于来了。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三月,姚文甫与一位清朝驻日官员的小妾偷情被发现,在留日学生中广为流传。邹容听说这件事以后,立即邀约陈独秀、张继等几位好友,闯进姚文甫的宿舍,架住姚文甫的胳膊,大喝一声:“好一个学监,竟干出这种下流的事!”

姚文甫生怕丑事张扬出去,吓慌了神,连忙哀声求饶:“请诸位高抬贵手,饶我这一回吧!”

“今天不罚你,天理不容。我问你,你是要脑袋还是要辫子?”邹容早就想好了,要通过这件事,好生教训教训姚文甫,让他从此不敢再和学生作对,向清廷告密。

此前,姚文甫一直反对留日学生剪辫子。一听到“辫子”两个字,他立即慌了神,拼命挣脱一只手,护住脑后的长辫子,说:“不要,千万不要。”

邹容哪里容他多说,揪住姚文甫的辫子,从兜里掏出一把锃亮的剪刀,“咔嚓”一声,手起刀落,辫子已经耷拉在自己的手上。姚文甫“呜呜”地痛哭起来。

邹容将姚文甫的辫子带到留日学生会馆,悬在正梁上示众。这件事轰动了留日学生界,大家都拍手称快。但是,邹容这种狂放悖逆的行为也招致了清廷的极大震怒。在清廷和日本方面的双重压力下,他被迫离开日本回国。

清光绪皇帝载湉

邹容来到上海,寄住在泥城桥福源里的爱国学社内。

在这所学校里,他与章太炎成为了至交,甚至结为兄弟。尽管当时邹容18岁,章太炎35岁,两人年龄相差近17岁,但在两个同样狂放不羁且充满革命理想的人看来,年龄根本不是问题。由于章太炎是浙江人,邹容是重庆人,两人常以“东帝”和“西帝”互称,在一起纵论经世大业,鼓吹革命。

理论的提升和实践的总结,让邹容终于抓住了当时中国革命的两个关键点:反清排满和民主共和。他认为,只有彻底推翻清廷的封建统治,建立崭新的民主共和体制,才是中国的最佳出路。当时,尽管邹容不到20岁,但他的思想水平已达到很高的层次。

邹容的革命激情在胸中奔涌,他需要宣泄,需要阐述,需要将自己建立共和的理论系统地表达……这天晚上,他放下约翰•穆勒的《自由原论》,在简陋的书桌前铺开白纸,奋笔疾书——

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诛绝五百万有奇被毛戴角之满洲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黄帝子孙皆华盛顿,则有起死回生,还命反魄,出十八层地狱,升三十三天堂,郁郁勃勃,莽莽苍苍,至尊极高,独一无二,伟大绝伦之一目的,曰“革命”。

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

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

邹容满腔豪情,他要写出一本振聋发聩的书,他要让整个中华大地石破天惊,他要用自己的笔唤醒沉睡中的国人。在日本期间已经酝酿在胸的《革命军》,此时如滔滔江水,从他的笔下喷涌而出。

经过数次修改,《革命军》一书终于定稿。在写完“自序”之后,邹容在文章末尾慎重地写下了几个字——“革命军中马前卒”。

邹容著《革命军》一书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五月,《革命军》一书在上海出版单行本,犹如一声震撼大地的惊雷,在国内外引起强烈而巨大的影响,被誉为中国近代的“人权宣言”,吹响了近代中国民主革命的进军号角。

《革命军》在上海出版的前三天,上海革命报刊《苏报》便抢先刊登了《〈革命军〉自序》和章太炎写的序。之后又相继发表了一系列评论《革命军》的文章,革命的火种正在慢慢点燃。

清廷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6月29日,在清政府的一再要求下,租界工部局终于发出对《苏报》相关人员的拘票。消息不胫而走,当6月30日巡捕上门缉拿时,拘票上列出的7人中,有6人都早已躲了起来,唯有章太炎不躲不避,主动迎上前去说:“余人俱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于是,章太炎被捕了。

章太炎的想法是,利用自己和其他革命志士的入狱,来扩大影响,达到宣传革命的目的。于是第二天,他写信给邹容,召唤他前来投案自首。“吾辈书生,未有寸刃尺匕足与抗衡,相延入狱,志在流血,性分所定,上可以质皇天后土,下可以对四万万人矣。”他说。

此时,邹容与好友张继躲藏在虹口新闸新马路某里弄一外国传教士家中。接到章太炎的信,邹容义愤填膺,决定慷慨赴义:“章兄为革命而被捕,我岂能置身事外!?”不管张继如何劝阻,他始终意志不改。张继无奈,只得成全邹容,连夜陪伴他前往巡捕房。

法庭宣判监禁邹容两年,罚做苦工。邹容单薄的身体哪里经得住监狱的折磨,在距他出狱只有七十来天的1905年4月3日,不幸病逝于狱中,年仅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