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花生的启示
又是一个晚上,我和小刚做题做到了十一点半。
我叔房间的灯还一直亮着。
天很热,开了电扇,点了蚊香,但还是有许多蚊子滋扰。
这时,六叔说饿了,给钱让我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喝的。
我让小刚跟我做伴。
不一会,我们拎回了我叔最喜欢吃的盐焗花生、葱油饼,还有一大支可乐。
“小刚、小雨,别熬了,我们一块吃,吃完休息!”
六叔找来一次性杯子,给我们分别倒了杯可乐。
我们剥着花生,嚼着葱油饼,喝着可乐,小屋里混杂着各种香味。
六叔一边吃着,一边询问我们这几天的复习情况。
突然间,他不说话了,将一颗花生上上下下地抛着,若有所思。
“小雨,你说说,这花生是长在哪里的?”我叔问。
“当然是土里呀。”
“那,花生是根上长出来的吗?”
虽然我是农村长大的,见过大人种花生,也见过花生发芽生长,绿的叶,黄的花,还帮大人一起挖过花生,但就真没见过花生是怎么长成的。
“花生肯定是根上长的,刚挖出的时候壳上还有须根呢。”小刚说。
“哈哈,亏你们还是农村孩子!”我叔大笑。
六叔不止一次对我们发出这样的感叹。
语文课本上提到的蝈蝈、十姊妹鸟,班上没有一个人认识,还以为是北方才有的物种;布谷鸟的叫声再熟悉不过,但谁也没见过布谷鸟长得什么样;一些同学居然不知道稻谷开花是什么颜色的;还有,校园里到处可见的斑鸠,有同学竟然把它们认成鸽子!
等我叔用图片跟我们讲法布尔的《绿色蝈蝈》这篇课文时,我们才知道:夏天夜间,长得像蝗虫,有着长须,叫声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转啊转的,那是“蝈蝈”;春天油菜花开时,长得像麻雀,密密麻麻在稻桩田里找吃的鸟群,那是“十姊妹”……
“你们这代孩子呀,大人把你们当个宝,从不让下地干活。有空就只会疯疯打打,或整天呆在屋里看电视玩游戏。其实农村是最好的动物园、植物园,而你们却熟视无睹!大概你爸你妈认为不懂这些没关系,反正将来大了都是去城里去打工,比种田强多了,是啵?是的,你们父母不愿种田,等你们长大更不愿种田。跟你们讲,将来乡下的田地山丘都会被有胆有识或有钱有势的人包了,你们想种也种不了!最惨的就是你们这代孩子,说是‘城里人’?不像,没房没户口;说是‘农村人’?不像,不会干农活!……”
扯这么远的事,我们才真不关心呢。
再说,有哪个父母不是让我们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
我记起小学学过《落花生》那篇课文,里面好像提到花生是果实,但也没具体讲花生是怎么就长到土里的,反正不是根。
于是我说:“小学课本里讲,花生像长在树上的苹果、梨一样,也是果实。”
“是啊,花生开花受粉、孕育果实,本来也是在地面以上完成的。但花谢后不久,小小的果子就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头钻到地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土里偷偷就成熟长大了,这也是植物自我保护的一种特殊本领吧……”
六叔喝了口饮料,转动着手中的那颗花生,接着说:“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几次都挖不出芋头人了吧?”
“刘老师,你是说它是钻进土里的果实,而不是根?”小刚问。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开花时挖不到东西!怪不得它的花都朝地面长!!
“那它岂不就是长在土里的‘人参果’?!”
我又想起《西游记》里的娃娃模样的人参果来。
“老师,小雨总说孙悟空和猪八戒不该吃人参果。”小刚一旁说。
“本来就是啊,书怎么能这么写,和尚怎么能吃‘人’呢?”我说。
“哈哈,这不能怪吴承恩,说起来是有来头的。几千年来,四海之内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佛教文化,也就是所谓‘儒、释、道’三教一直占主流。封建统治者利用儒家文化来管理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说得清,道得明,是用‘人管人’;利用佛教、道教来管理老百姓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是用‘神管人’。佛教是外来的‘神’,而道教,才是本土的‘神’。”
六叔的话我们似懂非懂,但却不住地跟着点头。
我心里嘀咕:说这些,跟“人参果”有关系吗?
“道教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呀!怎么使身体强壮呢?祖宗们便想当然地以为‘吃什么补什么’:强悍的狗熊掌力过人,凶猛的鲨鱼靠鳍获取速度,人们就认为鱼翅、熊掌大补;猴子是动物中最聪明的,人们就认为吃猴脑能补脑;老虎威力无比,是兽中之王,虎的全身便都是药了。”
我们仔细听着,觉得也像是那么回事。
“吃某个器官只能补某个器官,那吃什么能全身都补、能长生不老呢?只有完整的像人形的东西了!于是,凡具有人形的东西,如何首乌啦、人参啦,还有《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啦,就成了想像中的‘仙药’。甚至历史上有的暴君、恶道干脆吃起童男童女,以求长生不老。”
我叔又喝了一口可乐,接着说:“除了‘吃什么补什么’,人们还相信‘越稀罕越补’。什么穿山甲啦、燕窝啦之类的。一盏天然燕窝,营养成分其实远远不及一个鸡蛋!……”
这时,六叔的手机响了。
“喂,陈老板。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听得出那边是大磊爸的声音。
一阵“嗯嗯哦哦”之后,六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对我们说:“好了,太晚了,不侃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
转眼已是六月底。
离放假不到十天,接下来的复习更紧张了。
各科老师几乎天天发测试卷,也不知哪里弄来那么多试卷,课堂做,课后做,没有星期六,也没有星期天,直做得天昏地暗。
九年级的中考早已结束,七、八年级还在上课。
毕业班彻底解放了,家在附近的学生天天到学校来玩。
操场上,不时传来他们打乒乓球的喧闹声,真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