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审食其（2）

结果，赵姬还是被迫自杀了。在她临死前，产下一子。我心中有愧，向娥姁百般求情，总算让她同意放过那个孩子。将消息告知陛下后，娥姁收养了那个孩子。此事，也算有了个不错的结局。

之后，我们从栎阳宫搬去了长乐宫。眼前所见，却是陛下对那个唤作戚姬的女子肆无忌惮的专宠。据说，那女子是陛下在楚汉争战时期结识的。由于她懂些武艺，没有像其他宠姬一样被留在国都，即使是征战时，也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

就在我们深陷楚国囹圄，受尽折磨时，这女子正与陛下坠入爱河。这是何等的讽刺。

但我却没有理由怪罪她。毕竟，生于乱世的女子，原本就活得不易。想要抓住眼前的幸福，留住爱人的心，是再平凡不过的追求。相比我那见不得光的觊觎，她的追求要更光明坦荡得多。

对于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之举，娥姁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平静。不但没有在陛下面前抱怨，甚至也没在私底下对我发过牢骚。自从来到长安后，她就一心扑在朝政上，替陛下处理那些他不想过问的公事，接见那些他不想见的人，乐此不疲。

她不提，我自然不会主动揭开她的伤口。只能尽自己绵薄之力，替她分担尽可能多的工作。如此下来，我每天也变得非常繁忙，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恼人的闲事。一晃，两年过去了。

这日，依旧是陪她处理奏章到入夜。她一边专心读着奏表，一边对我道：“明日再叫萧相国来一趟，这次拨粮的量还要斟酌一下。国库储备不足，小地方的赈灾粮，能省就省了吧。”

我有些犹豫：“太仓里能动的粮饷还有一些吧？萧相国决定拨粮的，应该都是些实在撑不下去的地方……”

“不够。”她果断道，“陛下此次去代地征讨陈豨，几乎带走了所有可用的兵。现在国都空虚，万一有哪个不怀好意的诸侯王攻过来，我们根本支撑不住。我打算再在关中招一批兵，以备不测。”

的确，这样算来，太仓和武库的储备都有些不足。我默默思考着她说的情况。

“但是，单有兵还不够。我们还缺可用的将领。”她扶着头，陷入了苦思，“樊哙他们都跟去了代地，长安还剩的……”

忽然灵光一现，她拍案道：“淮阴侯！明日召他来见！”

我呆了一下，摇头苦笑道：“皇后忘记淮阴侯之前窝藏钟离眛企图谋反的事了？陛下早就禁止他踏出府门一步，也禁止任何人去见他。我们怎么可能让他担任关中守将呢？”

她目光一滞：“对，我都糊涂了。唉，他看上去还挺聪明的，为什么要谋反呢？”说罢，神色黯淡地扶住了头。

我来到她身后，帮她揉着太阳穴，柔声道：“你太累了，今天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她闭上眼，靠在我身上，像只温顺的小猫。

“说来，淮阴侯谋反和赵国那次一样，除了有人举报外，没有其他证据。”

她无力地笑了笑，“食其，你为什么总是替反臣说话呢？”

我微微一愣，辨不出她话中的意味：“我没有……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已。”

她仰面躺在我腿上，伸手抚着我的脸颊，轻叹道：“食其啊……你心太软了。这样的你，没有我的话，肯定活不长久……”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活得长长久久。至少，一定要比我久……”话未说完，却见她已经熟睡过去了。

将娥姁抱回椒房殿后，我独自回到自己的住所，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娥姁的话让我想起淮阴侯的事，又联想到近些年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征讨和平叛，愈发觉得它们都不像听上去那么简单。

真是的，明明都没有打仗的必要了，为什么战争还是没有停止呢？

西楚牢狱中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不安感立时充满了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那些盈斥着死亡气息的尖叫嘶吼，我再也不想听到了。

睁眼待到天明，我瞒着所有人，来到淮阴侯府。说是侯府，其实只是位于长安一隅的破落小宅，门墙上长满杂草。若不是周围有重兵把守，根本不会有人留意，更不会相信里面住的竟是那个曾经威震中原的汉国第一大将军。

还未走近，已有守卫注意到我，冰冷着脸横戟于我面前。“你是谁？来做什么？”

我从袖中掏出娥姁以前给我的令符，彬彬有礼地答道：“在下辟阳侯审食其，受皇后之命，特来拜问淮阴侯。”

守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众所周知，如今陛下人在代地，长安上下都以皇后马首是瞻，甚至连相国萧何都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可是陛下有令……”他仍是面有难色。

我自知骑虎难下，也便不在顾忌其他。“此事皇后自会向陛下报知，你不必多事。”说罢，我不再理会他，径直向里面走去。周围的兵也不敢拦我，纷纷向两侧避让。

院落中满地落叶，显然很久没打扫过了。我遣退众人，独自来到院落中唯一的瓦房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