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留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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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叶子仿佛在刹那间全部在寒风中凋零了似的,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卷,卷着尘土,在铁栅栏边上堆积。蒋若萍发觉秋天已经深了。昨日还葱郁的丁香树衰微了,晨曦也不在绚烂温暖。她没有象往常一样叫车,而是换了一套朴素的中式衣服,在翠荫路上似乎漫不经心地徘徊向前。昨夜钰少爷发了高烧,最后神志有点不清醒了,而右臂伤处红肿得很高,很恐怖。她不忍心下手切开他的肌肉取出里面的子弹头,又不可能找人帮忙。同时她也没有手术的工具,她是不可能从林间小野那里偷出手术刀和止血钳子的。迫于无奈她决定去翠荫路上去想想办法。她记得在翠荫路尽头有个法国人开的西医诊所,应该可以买到所需的物品。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望诊所方向步行着,绕过了日本租界的视线范围,在街拐角处碰到了冯满堂。
自从二太太冯念莲被赶出来后就一直住在她的娘家弟弟冯满堂那里,冯满堂也彻底地断绝了与周家的往来,死心塌地地追随着蒋四页,更确切地说是追随着日本人。他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在翠荫路上看到了一个袅娜的女子,仔细一看眼睛一亮,竟然是蒋若萍!他皮笑肉不笑地搭讪:“蒋小姐,哦,不……应该是加藤太太这么早一个人去哪儿啊?”蒋若萍被吓了一跳,看清了是他,心里面止不住地厌恶,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冯满堂接着说:“也没坐车啊。听说加藤会长受了伤啊……”“没有的事!”蒋若萍绕开他,径直地朝前走了。冯满堂望着她的背影,现出一丝冷笑来。这时一个獐头鼠目右眼戴眼罩的家伙一步三摇地走到冯满堂身边来了。问:“表叔?今天没什么事儿吧?”“没事儿?”冯满堂哼了一声,说:“昨天晚上秘密消息,加藤雄义遇刺受伤,刺客一直没抓住呢。刚才过去的就是加藤的小老婆。这么一大早一个人换了衣服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你说,这里面没有文章吗?”“哦?那我跟上去瞧瞧!”沙克金立即狗一般地尾随着蒋若萍去了。
沙克金带着兵马平了河谷万家村以后自己也损失惨重,不但不少狗腿子被杀死,自己也失去了一只眼睛。之后他只身进了城投靠了远房的表叔冯满堂。他分析当前的情势迟早是日本人的天下,他自然千方百计地靠拢日本人。他想先讨好表叔,以后再过河拆桥地在日本人那里混个一官半职。因此冯满堂刚提出个小小疑问他便竭尽全力地凑了上去。他跟着蒋若萍,一直盯着她走进了诊所,片刻又见她夹着个黄帆布包出来了。那个包鼓鼓的,但是不大。蒋若萍神色有点儿慌张,慌乱地四下看着,又迈着匆匆脚步往回去的方向走了。沙克金一直藏在一撞土灰恶毒砖墙拐角处,直到看不到蒋若萍的影子了才一遛小跑地在翠荫路的一家茶馆里与冯满堂碰了面。悻悻地说:“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那娘们儿到药店转了一圈,拿了个帆布包又回别墅了。”
冯满堂眼睛一亮,分析说:“加藤雄义要是有什么问题,租界里有医生啊,没必要到法国诊所里买东西吧?她一个人偷偷地去又换了衣服,干什么呢?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如同一只苍蝇,闻到了腥味,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蒋若萍买了手术刀、消毒水、绷带等物品,回来后立即动手给钰少爷取子弹。伤口的地方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了,她费尽了力气才抠出来两颗粘血带脓的子弹头,包好了伤口后忍不住吐了一气。钰少爷又进入了睡眠状态,她才松了一口气,在别墅内外观察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迹象。她一面祈祷钰少爷快点好起来,一面祈祷加藤雄义千万要晚一点回来,以免再一次刀兵相见。
加藤俊突然收到了林静仪的邀请信叫他晚上在翠荫路街心小广场见面。他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来赴约。忧的是这段时间以来林静仪突然消失了,而日租界里刺杀事件发生了几次,警备署对此提出了种种分析,其中疑点之一就是自己与林静仪的密切往来。喜的是林静仪如果真的是与刺杀有关,就不会再约自己见面,而她能见面就证明了不知情。所以加藤俊急匆匆地赶到了小广场,一眼见到了焦灼不安坐在长椅上的林静仪,他的心一荡。几步奔了过去,叫:“静仪!”林静仪站了起来,黑色呢子长裙上的几片落叶掉在地上。齐齐刘海下面目光波动着,欲言又止。加藤俊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俊哥——”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忍不住地说:“这段时间以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怎么不跟我见面了呢?还是在家里离不开?他们都怀疑你……”林静仪猛地把手抽回来,乌黑的眸子一转,两颗泪水就落了下来,说:“你也怀疑我吗?”她楚楚地问,实际上心里只是在琢磨该怎样打探到钰少爷的消息。昨晚尹念几召开了紧急会议,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正是刘汉颜,大家都有暴露的危险。钰少爷自进入租界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了,如果刺杀成功,日本人不会把消息封锁得这么久,现在需要千方百计地获得钰少爷的消息。尹念几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林静仪只有重新通过加藤俊这层关系来打探,虽然这样做已经很危险了。正思忖之间,加藤俊深情地说:“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可你也得告诉我这段时间你怎么了啊!”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的!”一个声音已经替她回答了。两个人一惊。梧桐树后几个人已经荷枪实弹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泽田继男和面带奸笑的冯满堂,还有独眼的沙克金和叛徒刘汉颜以及几个端着枪的日本兵。泽田继男到了面前,道:“加藤君,你叔叔正在医院里养伤,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谈情说爱啊!”又对林静仪说:“林小姐,聪明一点,说出周钰和尹念几的下落,也免得落得和你哥哥一样的下场。”林静仪惊问:“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刘汉颜无耻地说:“林小姐,你还是和皇军合作了吧。你哥哥不识时务,现在正坐在大牢里受刑呢!”“呸!你这个叛徒!败类!”林静仪冲上前去打他的耳光。日本兵冲了过来把她捆了起来,她的头发散乱了,脸上带着不屈的愤怒的表情。黄叶片片凋零中,加藤俊傻了一般看着她,喉咙里哽咽着:“你……你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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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租界警备处的秘密审讯间里,加腾俊正翻阅着刘汉颜提供的材料,其中有“更世会”成员名单和实施行动的记录。他没想到梁广三、陆立鼎的死都是这几个文弱书生策划后采取行动刺杀的。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所追求的单纯文静的中国女孩林静仪竟然也是其中一员。更世会名单上的人,尹念几、李敏嘉在逃,林静亭兄妹、郝建伯在押,而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周钰却下落不明。很显然几日前夜刺杀叔父的就是周钰,刺杀后周钰又藏身在哪里了呢?他无法想到此际钰少爷正在加藤雄义的别墅里养伤。叛徒刘汉颜自然想不到这层关系。加藤俊抖动着手中的皮鞭下决心要在被俘的三个人口中挖到线索,拔掉危险的钉子。但使自己恼火的是这三个人不象刘汉颜一样可以为刑罚与金钱所屈服。林静亭已经受了三次刑,昏迷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仍然咬紧牙关。郝建伯也一样不吭半句。至于林静仪……加藤俊浑身感觉着不舒服。他有一种被戏耍了的屈辱感觉。他恨这个女人用她的温柔温顺的外表包藏了一颗叵测的心,更恨自己的感情被捉弄了。自己险些犯了大错,刚才加藤雄义亲自追问这件事情,得知林静仪竟然是加藤俊所喜爱和追求的对象时,狠狠地赏给了他一记耳光,并说:“你应该明白怎样去做的!”
加藤俊自然明白应该怎样做,但他并不想让这个使自己欢喜又愤怒伤心的女人轻易解脱。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报偿。为此他度过了一贯特不眠之夜,也吸了一包烟。之后他双眼布满血丝,推开了钢筋牢门。林静仪正缩在阴冷的墙角里。地上铺着一堆草,草上血迹斑斑。她喘息着擦拭着嘴角上的血。加藤俊迟疑了一下,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而她投过来的是两道阴寒的目光。
“静仪,你怎么样了?”“我很好,没有出卖自己。”“我们不谈这些。”“那谈什么?谈情说爱么?那全是欺骗,我有感情,但绝对不会给你。”“静仪,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如果你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的。”“即使我不是更世会的成员,我也同样会跟你们抗争的,日本狗!”“我是日本人,可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是坏人。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用皮鞭来保护吗?还是用烙铁?用死亡?加藤俊,你别再费心思了!我感谢你曾给我的喜欢,可从一开始接近你我就是为了刺杀。这次失败了也不会改变我的信念的。你杀死我,但杀不完天底下所有的中国人。你不杀我,我也还是会找机会把你们杀死,把你们赶回哪个岛上去!”“静仪,你冷静点儿,相信我,让我带你走,咱们两个人偷偷离开这里……”“别再耍花样了!走?去哪里?到哪里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东西。周钰一定会再行动的,你叔叔的脑袋就要搬家了,你们的阴谋也就要破产了!!”“你——”
加藤俊气急败坏地出了牢房。泽田继男问:“怎么样?”他丧气地摇摇头。泽田继男牵了一头军训狼犬走了进去。
加藤俊回到巡警办公室,冯满堂、沙克金、刘汉颜三个人象狗一样侧立着等待打赏。加藤俊把皮鞭丢在办公桌上,扯下日本军刀用白布擦拭着。冯满堂小心翼翼地说:“这次多亏了我表侄机灵,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加藤少爷,不知您听不?”加藤俊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有什么话说吧,皇军不会亏待你的。”“是!”沙克金立即满脸陪笑,说:“前天一早,我在翠荫路上看见了加藤太太去了法国诊所取了一包东西回来。我想您府上如果有人生病,用不着到外面去……”“加藤少爷,您不知道吧,太太的父亲蒋四爷原来给她定过亲事,就是现在市政厅高级秘书周铭的弟弟周钰!太太没出嫁的时候跟周钰可是……老相好。”刘汉颜趁机说:“对对对!更世会里周钰的确是有背景的,他爹是绸缎商人,他哥哥就是市政厅的!他肯定就是跟太太定过亲的周钰!”加藤俊想了想,按时间计算,也就是加誊雄义遇刺的那天晚上,曾经在蒋若萍的房间里发现了血迹。当时蒋若萍说是被门挤伤了手,这很可疑。加藤俊说:“你们的话是真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当然。”加藤俊说:“好。你们各自有奖赏。冯先生你先带着你表侄回去吧。有情况随时报告。刘汉颜你等一下。”
冯满堂点头哈腰地带着沙克金出去了。加藤俊端看了刘汉颜片刻,说:“现在你要是同尹念几、李敏嘉见面了会怎么样?”刘汉颜大惊失色地说:“那我可就没命了!加藤少爷,为了您我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您一定要保护我啊!”加藤俊说:“当然。”刘汉颜说:“我要是再见到了他们,一定会向您汇报。”加藤俊说:“好的。不过现在我们不是让你去找尹念几,而是去见周钰。我想周钰一定还不知道你投靠了皇军。”“加藤少爷,您这不是让我去送死么?再说,周钰他在哪里呢?”加藤俊冷冷地说:“你不去送死我现在就叫你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钰他就在别墅里!”
加藤俊仔细分析,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更世会的主要成员周钰就在他昔日的情人而今的加藤太太蒋若萍的房间里。现在想擒拿他真的是易如反掌。只是加藤俊还要立新的功劳,他需要顺藤摸瓜通过周钰找到尹念几的下落。尹念几的背后将是条大鱼啊!因此他冒险利用刘汉颜。在周钰潜入日本租界的时候刘汉颜还没有叛变,他断定藏匿的周钰是不会知道刘汉颜已经叛变了的。因此他如此如此地做了安排,刘汉颜没有选择地点头点头。之后他再一次提审林静仪。
林静仪的态度仍旧冷如冰霜,使加藤俊的心止不住地痛。终于他颤声问:“你说,你根本没爱过我是吗?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来完成你们那个所谓的刺杀计划是吗?”林静仪果断地回答:“是!为了我们的利益和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哗”地一下,加藤俊掏出枪来抵住了她的太阳穴,而她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没能忍心扣动扳机,最后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一列日兵将她押了出去。同时押出去的还有便体伤痕的林静亭和郝建伯。加藤俊与泽田继男已经请示过了加藤雄义,将这几个反日的危险分子秘密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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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在半夜进行,由泽田继男监督,加藤俊不能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枪响之后倒在血泊中,借口布置捕捉周钰的事情而避开了。之后日兵将尸体进行了秘密处理。大战尚未全面开始,他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杀人后潇洒离去。在城郊有个乱葬岗死人坑,被反绑着的三具尸体草乱地丢下后掩埋了。天色微明的时候加藤俊身穿便服出现在这里,他如狂如臆地挖着,并且泪如雨下。
林静仪死去不久,面目依旧,但再也不会伶牙俐齿和迷人地微笑了,也再也不能用纤手轻轻地掀起额前的刘海说爱你想你等你了。加藤俊看了她很久很久,呢喃着问:“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但是她不会回答了。她已经随着她的哥哥和战友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去,临死前甚至没能喊出:“打倒日本侵略者!”的口号,因为她的嘴巴里塞着毛巾。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愤恨地怒视群敌,然后从容地闭上了眼睛。她也看不到加藤俊此刻的伤心欲绝。许久,加藤俊折断了一柄木梳,一半塞在林静仪的怀里,一半留给了自己,之是日本埋葬自己爱人的风俗。而后他才轻轻地把她重新埋葬了。
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钰少爷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了。躲在这里三天等待着却一直没有机会刺杀,他烦躁不安。蒋若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不做声。他的伤口开始愈合,每日的饮食状况也良好。红缨飞刀磨得雪亮,准备着随时射死走进房间里来的加誊雄义。他还催促蒋若萍去给他偷一支枪来,以备做飞蛾投火般的最后挣扎。他想,当时考虑到要安全撤离,所以没有用枪的决定是错误的,这是一个杀手最大的失败。他连连问蒋若萍加藤雄义什么时候回来。蒋若萍的心中不希望再次看到流血和牺牲,但又无法扭转什么。她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只能通过流血和牺牲来解决的。正在夜色昏暗的时候,卧室的玻璃窗外有人影一闪。蒋若萍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钰少爷警觉地飞身藏在屏风后面,一个男子破窗而入,并且一把揪住了蒋若萍的头发用枪指住她的咽喉,问:“加藤雄义在哪里?!快说,不说我杀了你!”蒋若萍惊恐地说:“我……我不知道啊……”
暗处的钰少爷借着壁灯光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忙闪身出来,叫:“刘汉颜!”刘汉颜一惊,看清了是钰少爷,才松了一口气。这时钰少爷说:“快放手。加藤雄义不在这里。你怎么会来?”刘汉颜收起了枪,一边警觉地打量四周,一边说:“组织内出了叛徒,你几天来都没有消息,会长很担心你,冒险让我进来看看。林静亭投靠了日本人。咱们快走吧!”“能安全撤离吗?”钰少爷问。刘汉颜急切地说:“现在日本人警戒很松,我找的路线很安全,快跟我走!”钰少爷迟疑了一下,说:“好!”他看了蒋若萍一眼,她正瑟缩在榻榻米的一角,头发散乱着,惊魂未定。钰少爷捡起自己的一些东西,说:“感谢你几天来对我的照顾……你也尽早离开这里吧,我走了。”而后随着刘汉颜从窗子里爬了出去,下面有根绳子悬到了楼下。
蒋若萍来不及跟她说什么,只是看着他顺着绳子爬了出去,想叫又不敢叫,象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日本租界内的巡警巡视的果然很松,两个人穿过了枯枝败叶又跳过了铁栅栏,顺着翠荫路一路狂奔,终于将日租界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钰少爷不知道就在他跳过铁栅栏的同时,泽田继男带着两个兵踢开了加藤卧室的门,他阴笑着说:“太太,你跟我们走吧!”蒋若萍心里立即知道了事已败露,明白了钰少爷并不是逃了出去,而是凶多吉少了。但她无能为力,而且自身难保了。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问:“加藤雄义呢?”“加藤会长会亲自审你。”蒋若萍心里不禁泛起了阵阵寒意。她别无选择地未等泽田继男动手,自己走在了前头。
钰少爷与刘汉颜止住了奔跑。古城的夜幕凝重又沉闷。钰少爷没想到逃跑竟是这样的轻松和顺利,他坐在路边的青石台阶上深深地喘息了一会儿。而后猛然转头盯着刘汉颜,看得刘汉颜心里直发毛。之后钰少爷冷冷地问:“你是说林静亭叛变了?”“是啊——”他嗫喏着说。“呸!”钰少爷吐了一口,骂:“谁投靠了日本人谁不得好死!我看叛变的未必是他,而是你!”他猛然起身,把刘汉颜吓了一跳,浑身一抖。钰少爷道:“你是怎么进到别墅里的?现在他们警戒正严你却说警戒很松,为什么你找的路线就这样安全?你闯进来是刺杀加藤雄义的为什么找到我以后就急着离开?你反咬一口说是静亭叛变了,他我太了解他了,他如果叛变世界上的人都会叛变!说,林静亭现在在哪里?尹会长现在在哪里?!”钰少爷喝问之际,刘汉颜迅速拔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钰少爷:“周钰。你太聪明了!这反而不好。林静亭兄妹和郝建伯昨天晚上上了西天。识相点儿和合作抓到尹念几和李敏嘉咱们到日本人那儿去领赏,否则……嘿嘿,我杀了你照样立功!”“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钰少爷的横眉一扫,“你那枪里没有子弹!”刘汉颜一怔,低头看枪,钰少爷乘此空隙飞起一脚将他手中的枪踢飞,瞬间持刀发刀!冰冷的飞刀闪电般地直中他的咽喉。他闷哼了一声,还未没作出反应,已倒下身去!
钰少爷预料刘汉颜必定是同日本人伙同设了圈套,那么蒋若萍很可能已蒙难,他也无力挽救了。此刻得知林家兄妹和郝建伯都已牺牲了,而尹念几与李敏嘉的下落无可追寻,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日本人肯定在监视,刘汉颜的死又是他们预料中的吧?钰少爷狠狠地踢了他尸体了两脚,带着茫然向城中心走去。他知道随时都有可能有一颗流弹飞来要了自己的性命,日本人没有抓自己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抓到尹念几罢了。此刻他不能去找尹念几,也无家可回。他甚至以为自己生命要终止了,但他依旧活着,也许还是为了复仇。他更握紧了手中的飞刀。
也色更浓,夜风正冷,午夜的街头,钰少爷在没有方向地前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见他心跳与呼吸的声音。但没有死,这是真的。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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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韵雪做好了早餐等待着父亲的回来,早餐是一盆白米煮的稀粥和几个素馅包子。父亲总是行踪不定地在外奔波,这次回城三天了,常常是深夜才回,而进天竟然一夜未归。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父亲这种漂泊的习惯,虽然不住地为他担忧,但她也只能选择等待。她静静地等着,尚带稚容的脸上面色凝重。她有一双小眼睛,目光中总是荡漾着狡黠,这使得她有种娟秀的俏丽。她继承了父亲的能言善辩和心计多端,也学习着象父亲一样看相算命。正等待着,听见大门“咣当”地一声被推开了,父亲莫一言叫:“韵雪!”
莫韵雪迎了出去,才发现父亲身边多了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相貌堂堂,只是略微显得疲倦。莫一言说:“这是小女韵雪。”又指点着韵雪叫了他一声:“钰哥。”钰少爷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钰少爷从翠荫路一直徘徊这脱离了日租界的范围,其实在无意之间竟然摆脱了日本人的监视。天亮时加藤俊在租界附近发现了咽喉中刀而死的刘汉颜。地上的血迹拖了四米长。他仰天长叹:“鱼脱网了!”回去后免不了受到了谴责与惩处。之后他带罪紧锣密鼓地再次捕杀着反日和抗日的杰出人物。事隔不久加腾雄义收到了密令,日军将于即日武力攻城,到那时屠杀再不必隐秘了。而钰少爷心灰意冷失魂落魄地在街头徘徊的时候邂逅了算命先生莫一言。
“小兄弟,我说过,你我有缘自会再见的。怎么样。别来无恙否?”莫一言诡异地笑着说。钰少爷先是一愣,望他片刻。才道:“原来是莫先生。”这个既神秘又难测的人物曾经告戒过自己不要与二叔万福祥相处,因为“同处必伤”,之后果然有了火烧河谷兵平万家村的惨剧。而今日的意外重逢,他又会指点什么样的契机呢?未等钰少爷说些什么,莫一言已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说:“你我再见,是实属不易啊!据我的观相,你历尽了磨难而劫数未尽啊!到家里喝杯茶我给你破解如何?”钰少爷不由得随着他东拐西转地在城角一户青砖砌墙的小户人家停留下来。
韵雪烧了几个小菜,又沏了一壶烧酒,伺立在一边,开始偷偷打量着父亲领回来的年轻人来。他清秀儒雅,风度翩翩,谈吐爽朗,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懦弱中又暗藏着杀机。她根据父亲传授的察言观色之术开始猜测他的身份与经历,猛然觉得这个男子是如此有魅力。他必定是欠了很多女儿家的情债,来世要变牛马才能回报呢。只是重要的是,他今生会无悔无怨么?
“韵雪,添酒!”莫一言唤。几杯酒落肚两个人似乎变成了旧知交。钰少爷畅谈了许多这段时间了经历,什么也没有隐讳。他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他如此信任,至少现在他的身份还不清楚。莫一言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知我者谓我何求,不知我者谓我何忧?人与人之间缘定情分,都是天命啊。小兄弟,我父女本就是江湖术士,浮沉中尝大海,夹缝里求生存。何必非得问个究竟呢?而且今日作别,你我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钰少爷道:“难道我们也是同处必伤吗?”莫一言笑,道:“你我本无缘同处啊。原本还有一段翁婿之情呢,只是时日不多,我也不想小女悲一世,苦一生了。”他虽然只是一笑,却笑得很凄怆。钰少爷听得莫名其妙,韵雪却面色绯红,说:“您乱说什么呀。”扭身而去。钰少爷望着她的背影,苗条灵活又柔顺,竟极似记忆中的绮芳一样的身材举止,不禁浮想联翩。听得莫一言敬酒道:“命运由天定,半点不由人。劝君更尽一杯酒,半做梧桐半做人。”他把酒一饮而尽。钰少爷也连连干杯,不知不觉便倒下了。
等钰少爷醒来的时候日已偏西。他突然萌生了想回家看看的强烈愿望。残阳如血,一抹晚霞将西天边上映照得瑰丽无比。钰少爷捶了捶微痛的头部。这时韵雪上了一杯茶。钰少爷喝着茶,对韵雪笑了笑。韵雪道:“每逢佳节倍思亲,钰哥,你想家了吧?”钰少爷放下茶杯,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家了?”韵雪说:“你别忘了我爹是神算。”钰少爷点点头,他想起在喝酒时的畅谈,不明白莫一言怎么会说出那一番离谱的话来。望着面前聪明文秀的韵雪,心中想如果能与她平淡相对厮守一生或许也会有平实的幸福呢。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叵测的命运,没有一份真实的感情可以慰籍的。不由得想起了林静亭,想着他已经死了,心里面的痛说不出有多么多么深。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每逢佳节倍思亲是吧?”韵雪说:“是啊。今天是九九重阳佳节。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遗憾在你心里很久了吧?”钰少爷凄楚地一笑。他想起中秋节的时候自己同更世会的会员们一起在月色中共度,那时候桌子上摆满了瓜果梨桃。林静仪、李敏嘉两个女子笑声朗朗,尹念几、郝建伯几位才子谈笑风生。当时每个人对未来都怀着深深的美好的憧憬。没想到美梦破灭得如此迅疾,如同中秋的将圆的梦转瞬间已破损残缺了。钰少爷脸上的阴霾更重了。
他问:“莫先生在么?我要向他辞别。”韵雪道:“他已经出去了。他出门时说你会走的,让我捎一句话给你。归家一忍必相依,保全自身莫相离。钰哥,你真的要走吗?”钰少爷整理了衣衫,又别好了飞刀,洗了一把脸,说:“一定是要走的。”
送至大门口,钰少爷回头对她粲然一笑,说:“我会记得你这位小妹妹的。”韵雪的眸子里闪过无限依恋来,凄凄地说:“缘分本是秋后枝,怎料寒风茎中折?钰哥,你面色不好,必有血光之灾。今日一别恐怕无缘再见了,这个东西是我心爱的,你拿去做纪念吧。如果有缘再见的话,请务必原物送回。”递到钰少爷手中的,却是一方洁白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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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少爷心中一酸,接过帕子来,掩饰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去。韵雪忍不住目送,然后猛然返身掩了门。匆匆地一面之缘在她的心里种下了苦涩的相思的种子。她忍耐着不能让它发芽。钰少爷手中的帕子,一如当年蒋若萍赠给自己的那块一样如水柔滑,上面绣了几瓣红色梅花。钰少爷想起当日的白丝帕自己似乎遗落了,记忆中拾掇起来却发觉赠给了一个乖顺的女孩文儿。如今文儿早已经嫁人了过着普通农妇的生活。他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很多情,而这么多的多情又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情。他把手帕揣好,径直往周府方向走去。
周府已不似年前那样威严繁华了,多了几分朽落清冷和颓萎。此刻门前停了一辆乳白色的卧式汽车。那是市政厅高级秘书铭少爷的专车。胡佩玲也在市政厅谋职,成为本市为数不多的女官员之一。而绸缎庄的生意早已经停顿数月了。钰少爷不知自己徒然增添的牵挂是什么,府里的十九年岁月渐已陌生,他想重温的又是怎样的旧梦呢?后花园的石亭石桥暖水池子还是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呢?父亲的封建威严还是母亲的道义仁爱呢?他本无所牵挂,他明白了自己叛离家庭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所羁绊了,为什么又想着回来?钰少爷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西风凛冽。他终于下定决心正想挥拳砸门,猛然有人开门。他一惊,慌忙闪身躲到了墙拐角的暗处。
门房老赵开门。先走出来的赫然是日本商会会长加誊雄义及随行的加藤俊与泽田继男,送出来的是满脸堆笑的铭少爷和大少奶奶胡佩玲。加藤气势汹汹走在前头,一辆日本小轿车准时驶过来,日本膏药旗在风中飘摇。铭少爷点头哈腰地说:“如果真的是周钰冒犯了先生,我表示万分歉意。一有他的消息,我立即马上通知您!他如果回来,我一定把他抓住亲自送到您府上去解释清楚,请您放心……”在他的卑躬屈膝中加誊数人上车而去。尘土在西风中翻滚着。
钰少爷的双手冰凉了。他回家的愿望在刹那间变得粉碎。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衣冠楚楚却奴颜婢膝的人是自己的哥哥。铭少爷或许是为了息事宁人,但一旦有人发现自己回到了府里,铭少爷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出去而保全他自己的。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他的心也冰凉着,抬起几乎麻木的双脚转身走去。在转身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韵雪告诉自己的莫一言留下的话:回家一忍必相依,保全自身莫相离。或许这话如同上次的话一样,在危急关头的时候可以保存性命。但钰少爷却不得不转身离去了。他只想与其自己萎缩地活着得以保全,真的比死还要痛苦,他不能从容享受龟缩的生命。他想起了泊烟、逸龙,想起了静亭和他的妹妹林静仪,想起了很多很多活着的和死去了的人。他想起了自己在学校读书时慷慨激昂地一次次演讲,想起游行示威的时候自己总是信步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振臂高呼。他开始不回头地走了,再也没有伫足。西风中开始飘雪,他没意识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天很冷,钰少爷感觉到世界也同样一片冰冷与黑暗。他没有什么路了,想先回到莫一言家里,然后设法与尹念几和李敏嘉联络。
杂草屋外雪片一一飘落,郎文儿心神不安地点起了一盏煤油灯,屋角的郎安烂醉如泥。他唯一的希望生个白胖的儿子,已因傻媳妇的难产死去而破灭。傻子死了已经五天了,郎安如同一个废人般日日沉醉。于三拖着扭伤的脚又去拉车,夜深了还没有回来。岁月的痕迹在文儿的脸上雕刻得更加明显了。她尽量将油灯的火苗挑拨得更小些。这时于三一瘸一拐地推门奔了回来了。先是喝了一瓢凉水,又蹲在地上喘息。文儿文:“车呢?送回到车行了?”
半晌于三才憋出一句话来,说:“丢了。跑丢了。”“丢了?!”文儿的声音立即抬高到了尖锐的程度:“丢了车全家喝西北风去呀?你这个废物啊!你丢在哪儿了?怎么丢的?!”于三垂头丧气地说:“我刚送一个老板去了新村回来。在绸缎街拐角看见杀了人……一吓就丢了车回来了!”“还不快去找!又不是杀你!你这个该死的该杀千刀的!”文儿咆哮着,极度愤怒。于三没动窝,闷憨地说:“我看见原来做绸缎生意的冯满堂带着一个独眼龙堵住了一个人,要把他抓走。那个人一甩手一道白光把那个独眼龙给打倒了。后来冯满堂开了枪,把那个人打倒了。他也受了伤拐走了。我吓得赶紧跑,车也丢了。我看见那个中枪的人好象是那个……周家的二少爷……”文儿心里猛地一颤,问:“车丢哪儿了?”“还在绸缎街拐角那儿吧?我……我不知道……”“跟我去找回来!!”她抬脚而起便扑入了茫茫夜色
夜更黑,雪也更大,但风却停了。雪花很厚一片片不紧不慢地向下飘落,凝重而又迟缓。文儿奔跑着来到了街拐角,一盏昏黄的路灯微芒惨淡。她首先看到了自家的黄包车,之后看见了倒在车边地上的一个人。借着灯光他看见他的身上都是血。她看清了塔吊脸,虽然血迹斑斑,但仍是那么熟悉。她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的身边。颤声叫:“钰少爷……”突然发觉,钰少爷还有一丝气息。
她扶起钰少爷的上身,把双腿枕到他的身下,甩手拂去飘落在他身上的雪屑。“你怎么样了?钰少爷。你怎么会这样?”钰少爷微启双眼,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双唇蠕动着,很费力而嘶哑地说:“是你……文儿?……”“是我,少爷。”文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扭头看见于三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她高声喊:“你快去周府告诉快来人,说钰少爷不行了!”见于三还在迟疑,猛地尖叫起来:“快去呀!你!钰少爷要不行了。他快要不行了……”她的声音抖着,终于哽咽了起来。于三受了惊般转身去了。躺在文儿腿上钰少爷愈加沉重,文儿一边哭泣一边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他的脸。钰少爷更加英俊了,眉毛浓黑得更稠,集促到一起仿佛凝聚了不尽的幽思。他也更加苍白,整个面庞如白玉雕琢,如此光滑却很冰凉。那往日曾经柔顺的头发一丝不乱地背向脑后,尽管粘上了血,但也仍然柔顺。文儿一边擦拭血迹一边止不住心中悲痛,心中异样的沉闷。是曾经的钰少爷吗?那雪白的衬衣领口,那黑呢制白铜扣映衬下的一张白皙的脸再也不见了。昨天的钰少爷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今天的钰少爷,而今天的钰少爷又要从容消逝了。该挽留的却怎么也挽留不住,这是怎样的消逝?是深深的遗憾掺杂着不尽的哀愁,是酸涩的痛楚伴随着绵绵的怅惘。漫天的飞雪却缠绕着这复杂的心绪时益逼紧,不肯放松。
雪花片片飘落,密密匝匝,不紧不慢,每片都有自己运行的轨迹。尽管弯曲,却最终要坠落红尘,飘盖在钰少爷身上。每片雪花都是那样的晶莹,丝毫不会融化。这份洁白很快就会将钰少爷淹没,文儿尽力挥手却无法阻止这份终结。钰少爷的身子在往下沉,他轻轻喃喃如同梦呓。文儿将耳朵贴在他唇边,听他无限凄婉又孩子气地委屈着说:“文儿……我冷……”
一蓬油布在寒雪中燃起,文儿撕掉了自家黄包车上的雨布为钰少爷取暖。将火堆轻轻移近钰少爷。夜已经那样深了,雪越下越大,任凭怎样呼唤,钰少爷都没什么反应了。文儿握他的手,抚他的胸,他却在渐渐冷了。这凄凉的夜里,无风但烟雪蒙蒙。文儿似乎听到雪花掷地的“扑扑”声。火是那样烈,火苗挣扎着扭曲着。钰少爷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凝聚着的是悔是恨还是伤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他的声音又异常清晰了。
“文儿,你喜欢我吗?”
“喜欢,钰少爷。我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喜欢你。在府上你每天放学回来我都在痴痴看着你的身影活生生地走进里堂。看见了你我心里就有了依靠。我喜欢你的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象每天晚上我睡前看见的星星。望见了星星我的心里就很酸,也很塌实。出了府我也在想你,我是那么想你,想同你在一起。因为我觉得,同你在一起我才会快乐,才会幸福……”文儿喃喃地不顾一切地颂经般地说着,她知道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钰少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匪夷所思的微笑,说:“文儿啊。其实我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说。尽管……那么多的女人在我的身边……我却只爱过一个人……是静亭……然而他却死了……你代替他亲我一下吧。”
文儿怔住了。迟缓地望着钰少爷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她望着钰少爷的唇,苍白得没有了血色,上面落了几片雪花,缓缓地化成了几颗晶莹的水珠儿。她用手托起了钰少爷的头,却发现就在此时钰少爷已经停止了呼吸。她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雪依旧下落。火苗扭了几扭即将熄灭。白丝帕沾着血和泪在火苗中化成了烟灰轻轻飘去。她没想到钰少爷原来是喜欢林少爷的。即便如此她仍然深深地喜欢钰少爷。这不是一种惯性。她只是觉得钰少爷喜欢什么都是美好的,应该的。钰少爷是那样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啊。
汽车的灯光照射出两道闪亮的光柱,光柱中漫空的飞雪似凝滞在空中了又分明在下坠,雪花是那样大。走下车来的是铭少爷和胡佩玲。缩在墙角探头探脑的是于三。文儿的唇始终没能吻在钰少爷的额头。她突然想说我和钰少爷之间是如此清白的什么也没有过,却无法开口。她托着钰少爷的头,一动不动。雪仍旧不停地下。铭少爷和胡配玲越走越近。车灯也分外明亮。两行清澈绵长的泪水流下来,流过钰少爷的面颊,而钰少爷却不能品尝它是怎样的苦涩和酸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