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2010年抢救实况记录(四)
在急救室的大厅厕所的角落留宿观察的一夜,我没有合眼,天渐渐亮了(19日),一早,我手握着一大摞的化验单,准备一个一个地去执行。
值班医生要求我先做胃镜,因为他想知道胃镜的结果,消化系统到底是哪里在出血。我早早地拿着爱人的胃镜检查单去胃镜室排队,我的单子排在较前面。
我赶紧回来张罗爱人简单的洗漱提神,爱人不敢动弹一丝丝,怕再次出血,所有洗漱都是在推床上完成的。洗漱完毕我推着摇摇晃晃的小推床经过复杂的楼道和楼换楼的绿色通道,移动推床被我七倒八歪地推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我,竟然被生活弄得七拱八翘,七零八落,千苍百孔。
来到另一幢的6楼胃镜室静静等待,由于站队的程序我清楚,我排在第一,我小心翼翼地推着躺在病床上的爱人进了胃镜室,生怕小床震动爱人都会出血。
我们心里没有底,爱人不知道他的消化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后面的路竟然是我们的生离死别。
轮到我们,医生喊着我们的名字,爱人进去了,我在外面心中忐忑,我在外面等待的时间挺久的,我担心是他20年前做过胃部3/5切除后的切除刀口是不是发生了病变。
那年,也是因为他的胃部老是出血,他自己考虑,做了胃部3/5切除术,胃部切除术让我们工作、生活、健康太平了20年。我们只是期待这个胃镜能够告诉我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希望胃镜能够给我们一个交代,给我们一个说法,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诊断。
我正在胡思乱想,胃镜室的门打开了,胃镜医生把我喊进去,指着胃镜的屏幕告诉我说:“你看,胃里面一片血海,什么也看不见,别说找出血点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可辩白,我也看见胃镜的屏幕是一片血海,看不清任何部位,胃镜失败了,没有结果,我带着报告,推着小床又磕磕碰碰地返回急诊大厅。做完胃镜回来,我们的心情坏极了,因为没有结果,胃部血海意味着什么?
我推着爱人晃晃悠悠回到厕所角落那个原来的“床位”(厕所边),属于我们的床位。我来到医生办公室那里,跟医生阐述了检查的结果。
还是昨天晚上值班的那位医生,他说:“你们必须继续在这里留院观察,没有搞清楚出血情况,回家是很危险的”,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很清楚。
这里我跟医生请求希望能够换个观察的地方,不要在这厕所边上。医生说,整个大厅没有插针的地方,你自己找找看。一圈走下来,真的是没有插针的地方,换位置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幻想而已,庸人自扰而已。
换床位不可能,进病房更不可能,胃镜又失败,胃镜找不到出血病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回到小床边上,爱人也很是着急,没有找到呕血依据,我们幻想着胃镜一看,清清楚楚,回家打针吃药,血就止住了,没什么大碍,我们又可以干着我们各自喜欢的事情。现实竟然是那么地残酷,我们走投无路。
这一年,是2010年的3月19日(出血第二天)。儿子在国外留学,2008年2月份儿子进的澳洲格里菲斯大学,已经是第个三年头了。
这段时间是我和爱人最幸福的生活时段,我们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测试我们的幸福的指数,就幸福指数而言我们应该是合格的:1.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2.不用操心孩子的功课。3.衣食无忧。4.身体健康。5.不失眠。6.不孤独。7.不追逐名利。8.不被小人惦记。9.不为工作和生活烦恼。
可是我们现在健康出现了问题,还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了。我们只有傻傻地等待着今天白天一天的止血治疗,希望血今天可以止住。
刚才夜班医生要下班了,临走告诉我:“住院是没有指望的,因为消化内科那边的一张病床都没有。再说,还有好多的病人在排队等待救治。”病床对于我们已经成为奢望,只是祈祷着观察期间不再打出血。其实,祈祷是没有用的,意外、不测、大出血轮番袭击着我们。
突然,整个大厅蠕动起来,我们不知什么事情发生,远远看去,一队白衣缓缓地一小块一小块地蠕动着。邻居床的病人告诉我们,早上急诊大厅的10点钟的大查房开始了。
原来是每天惯例10点整的急诊大厅大查房,哇喔,好像大救星来了一般。我们焦急地等待急诊室大厅的大查房轮到我的厕所的这个小角落。
2010年3月19日早上10点整,急诊大厅查房医生的名字叫刘良燕,刘良燕医生带着一帮白衣实习生在我们的床位前停下来,终于,白衣队伍来到厕所的我们这一小块区域,医生带领着队伍一个一个地病人查询,远远地看着那位中年医生在查房、询问、检查每个病人很仔细,翻看病例,了解病情,那手势和口吻都十分具有权威性,像是指挥者。
终于轮到我们,中年医生仔细听着爱人叙述病情,翻看胃镜检查失败报告,爱人唯独没有阐述昨天晚上那喷射性的大呕血。我着急地打断爱人的说话,插进爱人的描述,我补充着重点描述了大出血的恐惧性,喷射状的血、鲜红的血、巨量的呕血。中年医生被我的插话描述大出血症状给怔住了,开始重视起来,他仔细询问:“出血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干什么工作的?病人多大年纪了?”
这位医生一连串的询问,我一刻也没有耽搁,我仔细快速地回答,并且说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又说到爱人是张江高科国家重点项目的医药生物科研项目的研发人员,说到爱人只有55岁。
我明显地感觉到这位医生用他的一双深邃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扫射着爱人的面部表情,我发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扫射了一下我。我睿智地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话,“我们是上海复旦毕业的,我们也是搞临床的,在临床10年后,我们应聘来到张江高科进行生物药物研发工作。”
得知爱人是复旦毕业的,得知我们也是搞临床的,得知现在被国家聘用张江高科园区做生物医药研发工作,出于对人才的爱惜,刘良燕决定向他的博士生导师管军,申请住院部的急救床位。
刘良燕医生俯下身对着爱人悄悄说:“你们做下准备,我试着向我的导师申请床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真的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医生走到一个远处清净的角落,在给他的导师打电话。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国家的人才?难道我们曾经是医疗临床大同行?难道我们还是张江高科的研发人员?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根据他们的经验,我们这个病是致命的九死一生?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致使中年医生在那儿给他的导师打电话,申请一张床位,这么快的一个决定,爱人的命运得到大转机,如果没有及时离开这个大厅,几个小时后的又一次大出血凶险无极,致使后来的抢救根本没有时间,没有设备,没有时间,爱人在大厅早就一命呜呼了。
整个大厅一眼望去,大厅除了老弱病残还是老弱病残,基本看不到我们这样年纪的病人,要不是我们出血紧急,我们也不会呆在这臭气哄哄的急诊大厅。
查房医生听我们的大出血惊恐、听我们喷射状的危急、听我们是名校出身、还有,听我们是张江高科搞医药生物科技研发工作的。医生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是国家的人才啊,医生是不是觉得人才很重要啊,绝对不能让国家人才流失。
这个10点大查房的中年医生刘良燕,我好感激啊,后来我们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