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2010年抢救实况记录（二）

在那位值班医生的指导下，完成各种留宿观察手续后，爱人的小推床挂着止血吊瓶在厕所边的墙角闻着骚味儿，满大厅的病人、家属不地来到这里进进出出，没有一秒钟的停顿，我侧身不停让需要进厕所的人们进进出出，让来让去没有停顿的时间，这也不是个事情，我干脆就地坐在爱人的床脚头，这时，不是我让别人，而是别人看见地下有个人坐着，别人都绕道让我而行。

就这样的一席之地，急诊大厅都是没有的，感激帮我见缝插针的这位年轻医生，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生命的绿色通道。

夜深了，留宿观察的急诊病人们都安静下来，但是卫生间的骚味杳然飘至，突然，觉得肚子咕咕在叫，一回想，晚上跳舞锻炼回来准备洗澡吃饭的程序没有完成，一身的汗味和汗水黏住了毛衣，锻炼后回来一口水一口食物都没有记得顾及，就被那喷满白磁马桶的喷射性的血渍惊呆后，忙乎到深夜的现在。

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我空着肚子回味着几个小时的惊恐和惊怵，起身，站在爱人的身边，摸着他的满头大汗，这是高烧和内部还在出血的症状。这时候，他是清醒的，他也在思考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最可怕的出血还在后面，他并不知道，死神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几大瓶止血剂的吊瓶吊下去，没有再发生那种喷射性的大呕血，看着爱人疲倦地昏睡了，我松了一口气，护士每半个小时来测一次血压，我密切关注着血压的指标。血压平稳，他睡的很香，我伸展一下自己的四肢，漫步地在大厅环视，满地的自搭病床或自带的行军床、折叠椅躺着无可奈何的痛苦的病人。

我漫步这个急诊大厅，大厅是正方形的大约300m米，举眼瞭望，感觉梦幻自己是不是来到战争的难民营，再看看自己是不是进了红十字会的救助医院，病床一个挨着一个，每个床位前杂物堆积满地，五颜六色的被子和一些老人、病人，而且大多数是老人。

我很惊异，也很诧异，这难道就是国际大都市的名牌医院？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看过什么难民营、什么红十字会等救助机构，这种场面也是在电影中的视觉见过。电影天灾人祸的紧急救助就是这样的场面，这是我第一次深陷这样的境地，环境恶劣的境地，还带着臭、骚，带有人间的汗腥，挤挤挨挨的一地病人，我开始思索人间的疾苦，开始思索身患疾病，开始思索什么叫无助，开始第一次想到，生不如死，生老病死。

我从来不知道人间地狱，不知人间疾苦，没有见过这么大面积的急救大厅和这么多需要救助的病人。我工作过的医院，300张病床，急救室也只有几个房间，没有这种开放式的急救大厅模式，大厅地铺还可以让住几天、几周、几个月不等的时间。我的格局太小了，小城市来的人，没见过大医院的格局。

我走到一个地铺床位前，看见家属正在喂病人喝水，我仔细看是一位不太老的男病人。我问家属，你们在这里等住院部的床位吗？家属是一位年轻人，像是儿子。他说：“等？等住院部的床位是不可能，每次发病能在这里救治，在这里救几天就回家了，等不到床位的。”后来了解，他的父亲心脏病，每次发病，自己带好地铺用品，就在这里的急救大厅救治，直至安全就弄回家。

还有一位老年癌症大爷，已经在大厅这里住好几个月了，没有病床，就在这里睡自己家搭的床来维系晚期癌症的生命。没有钱用特效药，也没有人脉关系能够住进住院部正规治疗，就在这里，就是治标不治本，控制各种突发症状，仅此而已。家属阿姨小声向我倾诉说着自己家的境遇和自己的想法。

类似火车站候车室的大厅转了一圈，驱赶走疲乏和瞌睡，我回到爱人身边，一股臭烘烘的尿骚味、汗腥味扑面而来，弥漫的脏空气我学会面对和忍耐，这是我在农村做知青学会的人生观，改变不了的现状就必须学会忍耐。到了爱人身边，我没有太多可以挪动的空间，看着爱人憨憨地睡去，他是上了一天的班，回到家大出血，医院折腾了一个晚上，他根本就闻不出尿骚，睡得很甜。

夜深了，上厕所的人也少一些，我就在床边来回踱步，思考下一步它会怎样的发展，我该如何面对？

夜，越来越安静；夜，越来越深；爱人，也越来越安静，睡得越来越熟。这个地方，我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搜寻这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群病人，一群挣扎着的群体，举眼，扫过，突然感觉，这是一群贫民，在贫困线上的老弱病残群体，这里睡着等待治疗、救助的都是一群最底层的贫困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