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火育英才 调土绿神州:徐旭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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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忆恩师

2017年10月14—15日,一年一度的中国工程热物理学会燃烧学学术年会召开,来自100多个单位的1318名代表参加会议,是国际上规模最大的燃烧学领域地区性会议。徐旭常老师曾任中国工程热物理学会燃烧学分会主任,2004年为了提携后人,他甘当铺路石,辞去这一职务。

这次会议让我回忆起2010年8月第33届国际燃烧会议在清华大学举办时的盛况,当时徐老师已经生病住进了医院,无法亲临现场。在会议取得圆满成功后,我去向他汇报情况,讲到了这不仅仅是一次会议的成功,同时也是中国燃烧领域研究的成功,我们在不断地取得进步并得到了国际同行的认可。病中的徐老师再一次表达了他的欣慰之情。他告诉我说,自己在六年前坚持卸任燃烧学分会主任一职是最正确的决定。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犹记得2006年10月,在天津大学召开的燃烧学学术年会上,燃烧学分会首次设立“杰出贡献奖”,并将它颁给了时年74岁的徐老师,以感谢他长期以来对中国燃烧领域研究发展做出的突出贡献。

近年来,国内燃烧领域学术水平日益提高,与徐老师等老一辈燃烧学者曾经的潜心培养、热情指导是决然分不开的。燃烧学学术年会的规模也增加了10倍,体现了中国在燃烧研究领域的崛起,正如很多国际燃烧界人士所说,未来几十年的燃烧研究中心将向中国转移。如果徐老师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一场面,一定会感到无比的高兴吧。

正是在这个时刻,收到了徐老师传记的初稿。掩卷之际,从20世纪80年代初成为徐老师的学生,到世纪之交回到清华大学又一次在他的指导下开展研究工作,并协助他服务于燃烧学分会,近40年的点点滴滴和各种片断在脑海中呈现与结合,一个丰富的、立体的形象浮现在我的眼前。

“爱祖国,学科学”,这是2006年6月12日徐老师给中小学生的题词,也是他终生所践行的信念,很好地总结了他的一生。与学生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谈自己的经历,也很少谈自己对于人生重大问题的看法,而对具体的学术问题、技术问题和科学问题却会进行非常细致的讨论。我们一直很疑惑,是什么让他能够在各种变局中以不变应万变,坚持学习、坚持工作、坚持远离不必要的干扰而埋首于自己的事业呢?读着这本传记中徐老师这一代人的早期经历和磨难,可以体会到他们对祖国的爱已经深入了生活、工作和学习的每一个方面。将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时代的召唤紧密联系在一起,是他们定力和毅力的源泉。传记中所描述的徐老师的求学史与工作史,没有这样的爱与信念,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而这种爱与信念一旦确立,便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扎实的基础是成功之母》是2002年4月26日清华大学校庆日徐老师写的一篇短文,谈他的研究心得。在徐老师留下的公开文字中,绝大部分是研究论文和教材,这是一份极为珍贵的直接谈到研究体会和研究经历的文字资料。从上海中学时立志学工科,到求学东北时辗转多个城市,再到后续组织分配的各项工作,他只用淡淡的一句“这是以前的历史条件造成的”,就过渡到了从46岁才真正开始的研究生涯。在那个“历史条件”下,徐老师没有所谓的名师指点,但一直注意总结提炼,慢慢在实践与摸索中总结出了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心得。他工作的头20年里,以教学为主,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反而觉得教学经历给了自己莫大的帮助。他说:“实际上正是由于长期从事教学工作,要求掌握扎实宽广的基础知识,对我后来从事的专门项目研究有很大的好处,有助于我每开始一个新项目都能很快地进入角色、把握住要领、选择正确的研究路线并不断地冒出新的创意。我觉得自己比较能‘坐得住冷板凳’,是和长期的训练有关系(的),就是因为长期从事教学,注意从基础上考虑问题,能安得下心来埋头苦干。”这是真正的厚积薄发,用前46年的积累,收获了后34年的成果迭出。如果没有前期的积累,很难想象他可以于人生的后半程在燃烧理论与技术、燃煤污染控制、土壤生态恢复等大跨度的多个领域取得多项研究成果,而且很多研究在国内都是开创性的。

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徐老师依旧勤勤恳恳、孜孜不倦地奋斗在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工作的第一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所从事的能源和环境保护事业。

在晚年,徐老师特别关注到了一件令他忧虑的事情,就是国内学风的变化。由于各种原因,学术界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风气,比如急功近利、贪大贪多,只追求数量、不注重质量。他告诫我们要注重研究的规律和质量。在《扎实的基础是成功之母》一文中,他讲道:“研究工作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马马虎虎地交账或满足于表面上看还不错的成果。不能用侥幸心理去安排实验和做数值计算。”“‘科学研究贵在坚持。’要弄清楚一个学术上的想法,即使不能得到足够的研究经费,还(是要)必须坚持下去,常常会一做就是近十年或者十多年。当感到研究结果才有点意思时,却还觉得需要再做几年才能更完善些。”“世界上有大成就的科技工作者大部分是不富有的,生活上是相对清贫的。像诺贝尔那样的大富科学家实在是极少数。相反地,如果总想做个富有的人又同时在学术上很有名望,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不断加诸于身的各种荣誉,徐老师一直看得很淡。

写到这儿,我在想,徐老师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是历久弥珍的。虽然他已故去六年多,但在遇到困难、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依旧常常会想,徐老师如果遇到相同的情景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会指引我义无反顾地向前,而且相信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正如徐老师生前的挚友、同行,清华大学教授周力行总结的那样:“他在燃烧领域的成就是众所周知的,他的业绩将永远鼓舞中青年同行不断前进。”

2017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