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请君入瓮

当紧锁的门被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伴有闪电的紫色天空。这诡异的天象，无疑是在向六界宣告魔神的降临。

抬头望去，萧清已然率领冥族一众精英抵达浮妄族。这般大阵仗，是准备踏平这浮妄族？想想也算合理，毕竟阿诚萧清的儿子，还是冥王。虽然阿诚不是被抓进来的，但这浮妄族还真是自讨苦吃。

萧清命令道“缉拿魔神！”

话音刚落，原以萧清是因知晓阿诚有难而率领数千将士到浮妄族，可当站在高空的萧清俯视我们，还正义凛然地下令缉拿魔神时，我无法相信这句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难以置信道“萧清？”

为防自己言语伤人，我紧闭双眼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再质问道“萧清，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魔神的教诲萧清不敢忘，也不曾忘记。但那是魔神的私心吧？”

“一口一个魔神……你是怎么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知晓谁是魔神？”长久以来，被当成魔神的是阿诚，就连我也是在无极深渊里才解锁了魔神的新身份。即便魔神被唤醒时，天有异象，可在无极深渊外的他又是如何准确地知晓谁是魔神？

原先在里头的大护法见萧清没回应，不紧不慢地向我们走来，还贴心地解说道“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听见这句话的我心凉了半截，我看向萧清，等待着他张口否认，可他却沉默了。这一刻，恍然大悟的我哭笑不得，失望地抬头问道“从那一步开始？”

萧清没回应。

是啊！他该回应什么？是在这坦诚自己如何一步步地算计成功？

阿诚慌张地挡在冥神身前，袒护道“父亲，他是冥神，是冥界唯一的神！他不是魔神。”阿诚试图说服自己的父亲，让他相信他不是魔神，而是那个守护了冥界的冥神。

萧清说道“阿诚，他确实是冥界唯一的神，可他同时也是十恶不赦的魔神！近年来，魔族在人间危祸生灵，不断在人间抓捕灵力高强者，用以献祭。今已有数百人受难。魔神为魔族之尊，应负全责。请魔神随我们回冥界等候发落。”

阿诚阻挡道“父亲！就算像您说的那样冥神是魔神，但您也应当知晓你说的那些都不是冥神指使的。您不是一直说只要心存正念，魔族又如何？当初我被众人指认是魔神转世，是冥神不顾一切，护住了我。”

“傻孩子，你又怎么可能是魔神转世呢？”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我的心也在听见萧清说出这句话时停顿了一下，说出的话是一则喜讯，可这一则喜讯却也是他的一个武器，一把用来欺骗设计我的武器。我的心只觉得好冷，好冷。原来这才是正真的请君入瓮。原来从他让我照顾阿诚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萧清是我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可他竟是这般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着实令人寒心，简直颠覆我的三观。

萧清严肃道“魔神，请跟我们回去吧。”

“父亲！”阿诚试图阻止。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风厉理直气壮道“萧清，你说他是魔神，那你也该知晓他的去留可轮不到你们冥族做主了！”

萧清威吓道“魔族这是打算与冥族宣战吗？”

“萧清，你这是喝了几两酒啊？此处是魔界！今日冥族这脚踏魔族之地，还敢如此猖狂！”

萧清下令道“弓箭手！”

接获命令的弓箭手纷纷举起弓箭，等待下一步指示。

阿诚怒道“放下！”

可弓箭手并没有就此放下手中的弓箭。

阿诚怒道“本王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弓箭手被阿诚的话给震慑住了。他们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弓箭。

可萧清并没打算就此作罢，他一把夺过弓箭手手上的弓箭，瞄准目标。

风厉道“萧清，你儿子还站在这，就不信你敢！”

为避免冥族与魔族交战，我拉住了风厉手臂，示意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我转向阿诚，看着眼前的阿诚这千余年都背负着魔神的骂名，哪怕这是萧清的计谋，对他我很是亏歉。我低声道“抱歉，阿诚。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如果我早知道这一切，你就不会有那些不好的记忆了。”

听见道歉的阿诚很是诧异，轻声道“冥神大人，你在说什么呢？”

“我很抱歉。”

“冥神大人，你没有对不起我。别道歉。”阿诚抓住冥神的手臂企图说服冥神让他相信他说的话。

在我们对话时，萧清终是按耐不住，朝我们射了一箭。

待我注意到时，那箭已在阿诚身后。我急忙与他交换位置，箭从背面刺穿了我的胸膛。

阿诚无助道“冥神！”

风厉斥责道“真卑鄙！你连自己儿子的安危也都不顾了吗？还是，你早就算准了他会不顾一切为你儿子挡下。”

我小声道“……就让我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吧。”

“冥神大人……”

身上的箭事后取出便可。可若现在的我离开了，哪怕到天涯海角，冥族也会缉拿我，还会因此与魔族有一场恶战。现如今的我，还得揪出那幕后指使者避免更多人遭殃。若现在跟冥族回去，便是永远也出不来了，更别说找出那幕后黑手。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没有想到任何更好的解决方法。最终，我使用了本想留在最后才使用的遗忘能力，让所有生灵都忘记了我的存在，忘记了人世间的宸汐，忘记冥界的冥神。这样，阿诚也无需在我和萧清之间成为夹心饼，左右为难。它日刀剑相向时也无需以身犯险，顾及我的安危与处境。

“化！”弹指间，关于我的一切记忆都化为虚无。之后，我捂住胸膛，挥一挥衣袖，将冥族众人送返冥界。在转身离开之际却被风厉抓住了手问道“冥神，你就这么干脆利落？”

看见还有记忆的风厉，我有些许意外，但见他颈脖间那勾玉散发着微弱光芒时，便也知晓是勾玉护住了他的记忆。再过几秒，这大护法和这浮妄族的人也都会恢复过来。为防节外生枝，我二话不说带他一同回到人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元国时，我对身旁的风厉叮嘱道“魔族不可为祸六界，我的事也别往外说。”就失去知觉了。

“冥神！冥神！”见我毫无预警地倒下时，风厉惊恐地呼唤。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了洁白的床上，四周的摆设简单，干净且舒适。晨光熹微，从窗户照射进来很是舒心，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好想再靠近阳光一些，看看窗外的景色，这样或许心中仅存的微弱光茫就能再光明些，不那么昏暗了。可当我从床上站立起来时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晕眩，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左倾倒。所幸，风厉正巧进入房内，一把扶住了我，才免去了四脚朝天的景象。

风厉道“慢些，别太着急了。”

看见风厉除了依旧保留着那头长发，身上穿着白色衬衫，米黄色的西装裤，不由得赞叹他不仅古装扮相好看，连时装也都无可挑剔，适应能力着实强。

“快三年了，你可算醒了。”

三年？风厉他在说什么呢？怕不是糊涂了吧？

或许是他察觉到我的困惑，他解说道“现在人间是2010年12月31日。”

回到人间时应是2008年中旬，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吗？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不会是在恶作剧吧？可看他这般真诚的眼神，不像在说慌。算了！想想这些年荒唐的事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件了。

这时穿着淡绿色古装的桵医不紧不慢地走到风厉身后符合道“您这一睡就是两年五个月十五天。”

桵医？他怎么也在这？

风厉解释道“是我让阿桵来这的。你的事，我只告诉阿桵。”

紧接着，一把熟悉亲切的声音唤道“冥神！”

风厉急忙撇清道“是他自己来的，不是我说的。”

看见门外一袭红衣打扮留有白胡须的老者踏着轻快的脚步向我靠近，我确认道“月老？”

笑脸盈盈的月老亲切地应声道“是我！”

虽然看见许久不见的月老很是高兴，可心中还是深感疑惑，毕竟自己是用了遗忘的能力，这风厉是因为勾玉得以保留记忆，可月老怎么还记得我呢？难道对天界无效？不应当啊！我问道“月老，你怎么来了？怎么还记得我？”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

但凡听见月老说的天机不可泄漏，定没下文，所以也不必深究。习以为常的我叹息道“行。那你怎么有空出现在这？”

“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天机不可泄漏。”

又是天机不可泄漏，我道“月老，你这一味地天机不可泄漏，不会我每个问题，你都打算用天机不可泄露来回答我吧？”

月老笑道“不会！不会！该说的还是得说。”月老向我打了个马虎眼，示意我让他们两离开。

见状，风厉让我倚坐在床上后便和桵医一同离开房间，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他们离开后，月老开启了训话模式“这遗忘能力你怎么说用就用啊？这用了还没关系，怎么还带篡改记忆的啊？”

“这是当下我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现如今六界倒是将你这冥神给忘了。这下除了人间，各界不是对你下了追捕令就是追杀令，找寻你这祸害。我说，你就不该篡改记忆，还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你的身影。这下可好了，不仅六界混乱，你这凡人之躯还因用了那遗忘能力而遭到反噬，身上还有焚心咒这不定时炸弹，如此下去别说完成任务，还是找出幕后黑手了，连自己的命都给丢了。你就是仗着自己是冥神，才敢这般以身犯险，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命！”

我恣意地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他们看不清我的模样，只是证实了阿诚不是魔神。话说月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月老道“还笑？没见过你这般愚蠢的人。这是我攒下的补品，虽不能让你延年益寿，但助你恢复体力还是可以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别坏了规矩。这些补品你就带回去吧，我用不着。现在人人都避之不及，你就别上赶着往里面凑了。”

“冥神也好，魔神也罢不过就是名号称谓而已。你依旧是你，我怕什么？”

见月老没打算收起手中的补品，我继续说道“这不是还有桵医吗？他能照顾我，你就别操心了。”

被我说服后的月老收起手中的补品“也是，有桵医在我也放心。”

我问道“月老，有件事我想问你。”

“老规矩。”

长久以来，无论是我还是月老，但凡对方有事相求，便可开出条件，若双方同意便成了。我和月老的交情也是在这交换条件中渐渐熟络起来，才成为忘年之交。

我道“行，说吧。”

“生死簿里的宸汐死了。你还没来得及改名字吧？”

“嗯。”

月老笑道“那这一次，你这凡间的名字得由我来改。”

“就这？以往可没这么简单。”

月老笑着点头。

虽说有点不好的预感，但这事我既然应了下来也得说到做到。我回道“行。”

月老爽快道“问吧。”

“风厉的意中人，萧如燕。”

“想听真话？”

“废话。”

“还记得我曾在冥界向你索取一缕头发，还让你往那发丝吹了一口仙气？”

“嗯。”确有此事，那一次，我开出的条件是忘忧草。

“那萧如燕便是那缕发丝和仙气所化。”

我错愕道“你这是开玩笑吧？”

月老真挚的眼神看着我说道“风厉不过是他这一世历劫时的称呼。他真身继承了神族与魔族的血统，因心结未解，只能一直在魔界轮回。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若继续执着，恐怕再也无法回归了。”

“所以你这是为了让他了却心事？”

“就是没想到你们倆会碰面。失算了！真是失算了。”

“难怪生死簿里没她的名字。月老啊，月老，你大可在人海中为他寻觅佳偶，为何非得要用我去给他了却尘缘呢？”对月老的安排，我只能捂住额头，暗自叹息。

“一切皆有缘法，天机不可泄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苦笑道“但愿有这么一天吧。现在的风厉执念颇深，心结恐怕就更难解了。你有何打算？”

月老笑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就交由你来办。”

“你这才说了一点，他什么心结我一概不知就要我负责？你这也太随意，太没责任了吧？”

“自己去摸索。要不你以为我为何只是给你改名字？好了，别竟是操心他人了。你选的路可不好走啊！可有什么对策？”

我说道“还能有什么对策？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

月老语重心长道“别还没完成任务就死了！”

我嘴角上扬道“那届时，再劳烦你跑一趟。”

月老无奈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到月老阁找我吧。”说完，月老便消失在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