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是一场播种，却无法在此收获

1881年12月—1883年12月　海牙和德伦特时期

冲到海牙

第一章的梵高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虽然他经历了艰难的探索，转换了店员、牧师、画家三个角色，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梵高基本上算是一个双重人格的艺术家。他看艺术问题、看艺术作品非常深刻，他的思想达到了普通二十几岁的人不可能拥有的深度。但在人际关系、钱财规划、爱情交往方面，他又几乎是个白痴。1881年圣诞节期间他与父亲吵翻后，径自来到了海牙，这次没去黑乡，因为那里没有艺术家与绘画，励志成为画家的梵高之前见过表姐夫莫夫，且超级喜欢他。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他就会全情投入，莫夫在海牙，他自然毫不犹豫地来到了海牙。

独自在海牙落脚的梵高，找到一处紧靠火车道的住所。那噪声可想而知，他住在这里的原因肯定是租金便宜。但他不会规划钱财支出的弱点又暴露了出来：买了餐桌和椅子，而不是租，然而床就没钱买了……当他来到莫夫家时，这位亲戚得知他没钱买床后很豪爽地借给了他100法郎。梵高拿到这笔钱后并没有认真规划，又是由着他那艺术家的大脑思维方式，购买了大量全新的版画来装饰墙壁，他的桌上有买来的鲜花，还雇了每天来打扫的钟点工……仅仅一周，他就把手里的钱花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了。当然他没忘记给家里写信，宣告自己创建了一个新家，在祝父母新年快乐的同时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当然，梵高也立即写信给弟弟，兴高采烈地说：“我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画室了，我高兴极了。”信中也提到如果不能及时收到提奥的钱，他将会向莫夫、泰斯提格借钱周转一下。弟弟当然从父母处得知了吵架及哥哥离家的讯息，他写信给梵高骂道：“是什么恶魔让你如此不懂事和恬不知耻？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冷酷无情而后悔莫及。”提奥还说，哥哥如此的态度会损害父亲的健康。梵高很愤怒地反驳说，杀人犯已经离开了家……他还跟弟弟叮嘱寄钱的数目，要弟弟做出保证，以后会继续打款给他：“到底能给多少，我得心里有数才行。”

海牙火车站（素描）

在不了解天才和抑郁症患者的人看来，有这些行为的人基本可以归为“恬不知耻”“只能依靠他人供养过活”的懒汉一类。不要说在那个时代，就是现今，又有多少人能懂？首先，他如果懒惰，那么他就不会去伦敦破旧的小学做校工，也不会奔赴黑乡。对他懒惰的指责，只能怪亲友们太过愚昧和苛刻。其次，他那闪耀着亮光的艺术才华，到目前为止只有弟弟看出了一点端倪或叫可能性。再次，抑郁症导致他不可能既投奔艺术又兼顾饭碗，店员、校工、牧师的失败经历足以让一个焦虑型抑郁症患者闭门不出甚至不想下床！要不是内心中有强大的使命感——做一个用画布道的“牧师”，要不是因为有着对痛苦的理解和寻找心灵家园的路径，梵高不可能独自远走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