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学的生物学科,在图书馆读书,在研究室煮杂烩
沼野:今天我们围绕如何阅读世界文学这个话题,与川上弘美女士进行探讨。当然,我想川上女士已经阅读了很多书,您小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川上:我小时候实际上几乎没有读书。小学三年级时,我生了一场病,休学了一学期。因为太无聊了,就想起了读书,读不习惯,也没多少看进去。没办法,虽然已小学三年级了,还是妈妈读给我听,当时读的是《鲁滨孙漂流记》。以此为契机我开始阅读起来。我一直对外这样讲。今天事先从沼野先生这里得到了提问问题,我稍微认真地进行了思考。于是有些事情就想起来了。实际上由于父亲工作的关系,在入幼儿园之前我就去了美国,在美国居住了三年,所以最初读的书大概是英文书吧。
沼野:那时候您几岁?
川上:五岁。同样是日本小孩去了美国,大概三个月就可以说英语了。我有一年时间根本不会说英语。所以,一年后才开始阅读英文书。去过美国或英语圈国家的人也许知道,《苏斯博士的图画书》(苏斯博士著,渡边茂雄译,偕成社等出版)有个系列,已经有几册翻译成日文了。译成日文的是故事性较强的内容,我喜欢读的是以语言游戏为中心的图画书。主人公是穿高筒礼服的猫,我喊着“CAT ON THE HUT”[2],用初级英语做着无聊的语言游戏。我喜欢的是这类图画书。后来我的英语又有所进步时,我反复阅读了在英语圈很有名的《简的毛毯》(阿瑟·米勒著,厨川圭子译,偕成社,1971年),讲的是放不下毛毯的小女孩直到放下毛毯为止的故事。
沼野:跟日本的一般孩子不一样啊。
川上:不,也不是那样。与其说是阅读故事和知晓意思,倒是感觉每天朗朗上口地读着诗歌和韵律体文章。现在我才想到原来这和自己写小说的方法有关系。
沼野:小时候生活中有外语的存在,后来语言感觉是如何发展的?我对此很感兴趣。有一段时间您是两国语言并用的状态吗?
川上:不是的,我在美国待到小学一年级,所以我英语说得再好也是小学一年级水平。
沼野:后来就回到了日本?
川上:是的。只是我在日本是从一年级第二学期入学的,语音阶段没有学。所以我不知道“あかさたな”[3]的规律,小学四年级学习罗马字时才知道,吓了一跳。在那之前一直深信平假名是44个。
沼野:然后就用日语读书?
川上:没有读书。所以我觉得我有很长一段空白期。
沼野:那么,您回到日本在小学有喜欢读的书吗?
川上:完全不记得了。小学三年级时阅读《鲁滨孙漂流记》之前,父母每月给我订《世界儿童文学全集》,总之读不好。不过后来生病了,以此为契机开始阅读《鲁滨孙漂流记》,然后才开始一心一意读《世界儿童文学全集》。
沼野:刚才您说的可谓是儿童文学中的《世界文学全集》。我觉得有小学馆和集英社等多个版本。
川上:我手头的是河出书房版的。
沼野:我的话题有些跳跃。大家都认识川上女士。她大学时期学习理科,初高中时期有理科系少女的特质。
川上:我不擅长写作文和感想文,语文成绩很差,喜欢读小说,离不开儿童文学,上高中后最爱读的书是《姆明》系列丛书[4]。自己根本没想到会进入研究文学的大学。
沼野:您最初就打算学习理科吗?
川上:是的,而且我还喜欢数学。
沼野:我认为有许多搞文学的是因为不擅长数学才来学习文学的。
川上:我在大学学的是生物,我听说俄罗斯的乌利茨卡娅[5]学的也是生物。日本小说家里偶尔也有大学学理科的。前几天,负责翻译河出书房《日本文学全集》中世文学部分的五位小说家开了小型研讨会,其中有一人叫森见登美彦[6],听说他在农学研究生院时是研究竹子的。
沼野:这样啊。的确有些人本来是学理科的,可是中途改学文科。在大学里这被称作“转去文科”,有位叫柴田翔[7]的作家,现场的各位也许对他不熟悉。他曾以《别了,我们的生活》(文艺春秋新社,1964年,后改为文春文库出版)获得芥川奖。
川上:我们那个年代,这是必读书。
沼野:他也是从理科转为文科的,好像曾经是自己制作无线电收音机的理科少年。不过,反过来从文科转向理科的不太有,因为理科内容太难了。
有时候,我这里经常有理工系的学生和医学系学生想转为文科。我不太劝他们变更专业。倒是会劝他们不要着急。一边学医一边靠喜好去阅读文学作品是可以做到的,但不可能一边搞文学一边当医生。即便如此,还有学生会来找我。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转文科之后会很艰难,会后悔。川上女士生物方面研究什么的?
川上:谈不上研究,探索控制海胆精子尾巴动向的蛋白质等。
沼野:理科学生一旦进入毕业研究阶段会很忙,可以说没有时间玩,或者说没有闲暇阅读小说。
川上:不是的。我根本没有学习理科的东西,大学三年级之前几乎全是旷课,一直去图书馆读书。我只出席最低限度的课程,当然成绩也不好。四年级时同一研究室进来三位同学,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成绩优秀。要说我在研究室干什么,我在煮杂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