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声
疼痛发展得极其迅猛，去骨伤科医院时我尚能蹒跚而行，进了这家医院后便只能卧床了。刚住进去的日子就是在病房和各检查室度过，从病房到检查室中间的路程只能用病床把我推过去，我连轮椅都坐不住了。医生不得不给我打曲马多止疼，否则我连爬上检查床的力气都没有，那感觉就是时时刻刻有人用锤子重重击打腰背和腿部。曲马多的止疼效果刚开始还不错，晚上睡觉前打一针能保证我长长地睡一觉。好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进医院第一天感觉不错！给我打针的是个男护士，看样子是个实习生，特别有意思的是，每次打针前都要反反复复问我3次：“你叫什么名字？”即使早晚都见到我这同一个病人，他依旧恪守这一规矩。那个认真的样子，让我想到了那个啰里吧嗦而又迂腐虔诚的唐僧，偷偷给他在心里取了个名字：白三藏（他总穿白大褂）。
几天之后，曲马多对我的作用没那么强了，只能持续四五个小时，进而两三个小时，每天见到“白三藏”先生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那天做磁共振检查需要等的时间太长，去磁共振室之前的上午，“白三藏”先生才给我打过针，吃完午饭，阿能和我爸就把我推过去等待检查。因为病房和检查并不是在一栋楼，需要等电梯的时间不确定，而能够承载一整张病床的电梯需要等的时间更长。那天人特别多，等候磁共振检查等了很久，前面还有几个人的时候，曲马多失效了！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我根本无法平躺。无奈之下，阿能和我爸只能以最快速度又把我推回病房，央求医生给我打一针，否则连检查都做不了。这时候，负责我的管床医生和主任都出门诊去了，医院对这种药物的管理特别严格，医生不能随便开，护士更不能随便给我打。无奈之下，阿能找到值班医生，好说歹说，总算给我又打了一针。阿能和我爸急忙把我推回磁共振室，刚好轮到我。折腾完一圈，此时尽管待在空调全覆盖的医院里，阿能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爸的眼圈也红了。
接下来是活检手术，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手术前，特意要求医生给我临时打一针曲马多止疼，然后才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很大、很空，有点冷，医生对着仪器和片子仔细研究了下刀的部位，让我趴在手术床上，覆上一层绿色的布。我感觉医生在我背上画了一个圈，打过麻醉药后，我就只能听见手术刀和止血钳等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给我做手术的还是那位最初接待我的青年男医生，从动刀到结束大概只过了半个多小时，只听他说：“好了！组织已经取够了！”蒙在我头上的那层绿色布才被掀开。做完手术已经是晚上7点半。我感慨地说：“辛苦了啊，黄医生。我没想到，做医生原来这么辛苦啊！”青年医生苦笑一下说：“是啊！你才知道呢！太苦了！读完博士都快30岁了，每天脑力、体力都高度紧张，累死了！我以后生孩子，肯定不让他学医！”我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我不得不称赞一下这位黄医生的技术，本以为背后要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谁知道才一个纽扣大小的伤口，摸摸背后就一点止血棉加上一块比普通止血贴大不了多少的黄色贴片，而且还不怎么疼。医生跟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特别是这两天伤口不要沾水，然后我就被推出了手术室。此时阿能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在跟主任聊我的病情。主任也是刚刚从另一台手术中下来，累得在手术室外瘫坐着休息。只听见阿能在问主任，这个奇怪的病会不会跟前两个月出差去了国外感染了什么奇怪的细菌或者病毒有关。主任一脸疲惫地说：“她这个情况有点古怪，一切等病理检查结果吧。”
因为病理检查需要约一周才能出结果，这期间需要做PET-CT(1)检查。这个检查将PET与CT融为一体，由PET提供病灶详细的功能与代谢等分子信息，而CT提供病灶的精确解剖定位，一次显像可获得全身各方位的断层图像，具有灵敏、准确、特异及定位精确等特点，可一目了然地了解全身整体状况，堪称“现代医学高科技之冠”，当然费用也堪称各项检查之冠——扫描一次近万元，纯自费项目。
我被推进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称体重、测血糖后注射造影剂（也称对比剂），然后进入一个小房间内平躺，检查期间多喝水。因避免被辐射，家属不得入内。各项检查中，这一项耗时最长，前后花了近4小时，不过等待结果的时间更漫长。
各项检查一一做完，家人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所有人除了我自己，都知道我得了绝症。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周末，家里所有的亲人能来的都来看我了，包括湖南的姑妈和表哥，深圳的表妹，甚至还有马来西亚的堂妹。虽然我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病，但这么大阵势的探亲让我知道情况不妙。
我一直追问阿能，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他总说还要等病理、免疫组化结果。直到有一天下午，骨科主任到病房来找他，没找到，让我尽快打电话通知他来医院谈话。谈话后，他那种表情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五官都是低垂的，整张脸一瞬间老了10岁，但嘴角努力往上扬，似乎想忍住什么却又忍不住，对我说：“我们运气不太好。医生说是宫颈癌，腺癌晚期。也许就是几个月到半年了。”然后再也忍不住了，伏在病床前抱着我涕泪交流。认识这个木讷的工科男超过16年，他极少大喜大悲，这样的状态是第一次。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拼命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我思索了一会儿，趁着自己还清醒，赶紧交代他：“第一，不管未来你跟谁结婚，生多少个孩子，你一定要对我们的孩子更好，因为他没有娘；第二，你未来一定要找一个善良的人结婚，她得真心对我们的孩子好；第三，尽管我母亲性格很糟糕，为人极难相处，但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未来生老病死，还请你不计前嫌，尽量帮忙。”刹那间，我觉得可怜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身边这个人。回想结婚十几年来，数次争吵中，我想过好几次如果离开这个人我该怎样带着孩子自己生活，最后都忍下了。生活不给我们继续这样的小打小闹的机会，突然给了我这样一个判决，让我不得不中途离场，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带着孩子独自面对未来。
那天晚上，我独自在病床上，半梦半醒，疼痛一直提醒我还活着，但我明明看见了自己的葬礼，身体上盖着红布，躺在棺材里，阿能和儿子在旁边痛哭不已。我还看见了去世的祖母，我们一大家子一块儿坐着吃饭，好久没有这样团圆过了。然后，我又在认识的靠谱大龄优秀女青年中寻觅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合适做后妈的人选。没办法，我就是操心惯了。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意识，那样估计就离死亡不远了。若不是翻江倒海的麻醉药反应，我估计胡思乱想得更多。曲马多打多了，累积毒性让我呕吐不止，头疼欲裂，下唇开始麻痹，而止疼效果却不行了。我自认为还是比较能忍疼的，当年抱着一副“反正疼不死”的决心顺产生下了儿子。可是这次的疼痛剧烈程度比顺产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可怕的是这疼痛似乎没有尽头。
再过两个月就是儿子的10岁生日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陪他过。夜深人静，我疼得睡不着，拿出手机，打算写一点给他的祝福，假如我不能继续陪伴他成长，请阿能交给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写几封信，通过邮箱定时发送，在每年他生日的时候发给他，直到他18岁。
亲爱的孩子：
很高兴迎来了你的10岁生日，这是青春期的开端，生命中最为蓬勃、最为耀眼的时刻即将来临。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你会发现声音变得嘶哑，奔跑的速度和力量也大了起来，自己长高的速度好快，就像春天里迅速生长的竹子。
很欣喜我能看到这一切，无论我在哪里，用什么样的方式，我确信我能看到你的成长。我能送给你的礼物不多，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往往是钱买不到的，比如亲情、爱情、友情、幸福等。大自然有春夏秋冬，植物会开花结果，最后变成种子和落下的黄叶。你就是我的小种子，种子长大了，而我最终也会变成落下的黄叶，这是自然规律。黄叶去哪里了呢？变成了土里种子的养分啊！
最后，请你坚持锻炼，并且多读课外书。给你一个小任务——这一年里请你了解达·芬奇和胡适的生平故事，特别是了解他们成长的家庭，以及他们了不起的地方。
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11岁了！我真的很高兴！我想高兴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还有爸爸、爷爷、奶奶，应该还有你的好朋友。
我读小学时的好朋友，有你认识的丫丫阿姨。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抗争”调皮的男同学，因为他们总是在女孩子的笔盒里放毛毛虫，用橡皮软管装水喷女生，或者拿着炮仗放在女生身后偷偷点燃。那时候有的男孩可不像你们现在这般斯文和讲道理，动辄挥舞小拳头，所以我们女生很抱团。后来，由于父母的工作调动，丫丫阿姨跟我有好几年不在一个城市，但我们的友谊一直保持着，那时候用写信的方式。一封信寄出去一周，收到回信又过了一周，周而复始，友谊如幼苗成林。再后来，高中我们又机缘巧合地同在一个学校，并且有了共同的爱好和话题。
朋友和玩伴对你来说很重要，就像爸爸的兄弟，对吧？妈妈也是独生子女，亲密的朋友对我来说就像后天的亲人。庆幸的是，在每段求学时光，我都有很亲密的小伙伴，而且这些小伙伴长大了都成为我的有才又有趣的好朋友，我们一直关心彼此，分享欢乐或悲伤。如果你有亲密的小伙伴，那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最后，请你和你的小伙伴在一起多奔跑、跳跃、聊天、读书、玩耍、晒太阳，而不是聚在一起玩电子游戏或者看电视。记住，真正的好朋友不在网上或者屏幕上，而是在现实生活中。
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一转眼你就12岁了！小学到了最后一年了。作业和考试渐多，不过我要恭喜你，考完可以有一个完全没作业的暑假！
不过我要给你布置一个暑假“作业”：找一个你向往的地方，去旅游。妈妈去过很多地方，每一处给我带来的都不止是好玩，还有很多思考。比如2005年夏天，我坐着绿皮火车去西安，那时候从广州到西安要36小时，车上我偶遇了一对母女。37岁的妈妈带着两岁半的女儿，那个女孩子特别乖巧，漫长的车程中从不哭闹，总是笑眯眯地，妈妈离开一小会儿也不到处找人，而是安静地自己玩耍，这让我特别惊讶。虽然那时候还没有你，好奇让我不禁向这位妈妈讨教育儿经验，让我第一次知道当父母也是要学习的，是要看好多书的！这世上没有一种职业是不需要学习的，尤其是当父母。
在印度，我遇到一个从加拿大留学回印度当导游的小伙子，十几年前的孟买经济水平还十分落后，随处可见贫民窟，半夜乞丐们一排排横卧在人行道上。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加拿大发展？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我：“I am a patriot!”（我是一个爱国者！）那坚毅的神情让我肃然起敬。
在印度尼西亚，我爬上朋友家二楼的梯子，两个人欣赏了一场隔壁正在举行的盛大婚礼，才知道他们婚礼用的喜庆颜色居然是绿色！
多走走，多看看，多聊聊，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恭喜你13岁了！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初一的课多了，压力骤增，不过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件有利的事情。热爱数学的你需要一点难度，对吧？
这是骤变的一年，学校、伙伴、老师都变了，身体上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儿童节变成“五四”青年节了。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能不断应对变化的人才是生活的强者。也许你不喜欢大人们叫你的小名了，也不喜欢别人拍你的肩膀摸你的头了，并且你总想反驳大人们说的话。也许你不太喜欢袒露心迹，希望多点时间独处，如果是这样的话，恭喜你，你长大了！小时候看动物世界，老虎的幼崽会跟着母亲生活两三年学习狩猎，然后才开始自己圈地，这标志着长大，从此独自面对自然界的残酷竞争。人类的成长显然比老虎需要的时间更长，所以虽然你偶尔会嫌师长啰嗦，管太多，但在你能够完全独立面对人生之前，还是请你耐着性子听完他们说的话，然后好好想想究竟有没有道理。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切记。
今年给你一个任务：不管作业多少，请你坚持早睡和锻炼。相信我，强健的体魄才是你未来应对变化最要紧的素质。这一点，我和你爸爸都会坚持并且监督。说来惭愧，妈妈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从小没有锻炼好身体，生病期间给你和爸爸添麻烦了。
祝你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恭喜你14岁了！学校开了物理课，很有意思吧？你对理工科的兴趣像极了你爸爸，这一点我从你3岁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一年我开始给你看《幼儿画报》，你对里面的故事兴趣寥寥，却乐此不疲地做数苹果的题目。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凡遇到挖坑修路的工程，你就挪不开步，非要看上半小时。再大一点，对于地铁线路，你计算的换乘方案和站点数，往往是最优的。记得我们一起去香港，妈妈没有方向感，找不到地铁站，6岁的你帮我解决了这个路线谜题。有个小男子汉带路的感觉真好！因此我确信你对空间、逻辑等抽象概念会十分感兴趣，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不管你对理科有多么热爱，请不要忽略人文学科，要挤出时间多读课外书。读书不妨从名著入手，你面临的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浩如烟海的文字中，值得读的往往是经过时间检验和历史沉淀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选择书的时候不要读那些缩略本或者改写本，一定要读原著，并且把它们放到写作的时代和作者的背景中去读。你现在读过的书，将来是一笔很宝贵的财富，它们会让你成为一个有趣、有思想、有温度的人。
祝你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恭喜你15岁了！一转眼初中就要结束了，中考渐近，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紧张了吧。
回想我自己的初中生涯是很快乐的。我的母校没有塑胶跑道，没有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桌椅，课室也没有投影仪和空调，但我很喜欢上学。一方面因为读书成绩还不错吧，老师的表扬能够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带来一些优越感。另外更重要的是，在那个课外读物并不丰富的年代，学校阅览室有书可以借来看，楼顶有天文望远镜，学校会组织我们在某个夜晚上去看土星美丽的光环。元旦我们会组织自己的新年晚会，大家凑钱买零食一块儿玩游戏。
相信你初中生涯也有很多这样快乐的瞬间，等你过些年再回想，也许你不记得自己做过哪些卷子，但一定记得这些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你觉得眼前的事情让你有些疲惫，请你关心一下身边的事情以及国家大事，多问问自己——如果让我去解决这些问题，我会有什么好办法？历史上有没有什么样的事情跟这件事情有相似之处？我能为别人做点什么？把眼光放得远些，更远些，你心里装着的就不只是尺牍之间。作为一名小男子汉，你的眼界、格局和胸怀比分数更重要。
最后，请你一定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将来还得用它好多年呢！
祝你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恭喜你16岁了！长成了一名健壮的小伙子，这是我喜欢的样子！也许喜欢你的人不止我一个，也许你也会喜欢上某个可爱的女孩子。
在你这个年龄，喜欢上一个明媚如春的女孩，是件美好的事情。如果她也恰巧喜欢你，那我要恭喜你！而如果她并不喜欢你，你还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还记得那个锲而不舍追求张兆和的沈从文吗？他最后成功了，让“乡下人喝上了杯甜酒”。不过我想最终打动张兆和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就是才华四溢的沈从文。
如果有女孩喜欢你，而你并不属意于她，也请你不要害怕说实话去拒绝。被人喜欢是一件让人心醉的事情，总觉得能有人欣赏自己，内心怎能没有一点小膨胀？你的优点在喜欢你的人眼里必然放大了许多倍，所以请你谨慎地对待这份自豪。拒绝并不会伤害别人，而暧昧则会。
如果你还没有考虑爱情的事，也不用着急。弱水三千，迟早会有属于你的一瓢。比如杨步伟30多岁才遇见了赵元任，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美好的爱情，总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因此，你想跟玉露谈恋爱，自己必得是金风。跟你说实话吧，若不是你爸爸是个学霸，我当年或许不会爱上他。一个20多岁的男人，没钱、没房、没车只有家里的债务，若是再没点才华，可不是就要打光棍了吗？
等等吧，等你上了大学，也许会有一些新的想法。
祝你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很高兴迎来了你的17岁！高二的你找到未来的方向了吗？这个世界越来越纷繁复杂，可供选择的路径越来越多，这是好事，也是考验。
我高二的时候选择了文科班，完全是兴趣所致，但是在后来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选了当时的大热门——国际商务英语。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专业包含哪些课程，也不懂就业时将会是怎样的行业，只知道是个热门高分的专业，就稀里糊涂地考进去了。这个专业里的很多课程非常实用，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比如会计原理、企业财务管理、市场营销等，这是我在重大选择题面前的一个错误，并且用了很多时间为之买单。人生苦短，青春尤其短暂，用这样多的时间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不值得。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最喜欢人文历史之类的学科，当年如果不是贪慕虚荣随大流，又为了找个好工作，或许我后来就是拿着洛阳铲到处挖宝贝的考古队员。内心认同一件事情，做的时候也会是满心欢喜的。
很多人面对选择的时候，总是忘了问问自己的内心。我希望你在选择方向的时候，多花些时间去了解其中包含的课程，多问问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不管你选择的专业是热门还是冷门，只要你喜欢，能坚持，就可以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还有一点，就是选择一个好学校，远比好专业更重要。
加油吧！17岁的少年！生日快乐！
爱你的妈妈
亲爱的孩子：
很高兴迎来了你的成年礼！在法律上，18岁的你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公民了！如果我能看到这一天，我必将狂喜而不能自持。
成长和独立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也是你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的时候。我始终认为，一个人的责任感不是一天形成的，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开始培养你的责任感，让你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小时候，你把地板弄脏了，我让你自己收拾；你把外婆的手机弄坏了，我让你把压岁钱拿出来赔偿。我相信，你早已明白权利与义务、自由与限制是与生俱来的双生子。
在你将要迈向自己独立的人生之时，我在原地给你最深切的祝福。你所选择的，我必将支持；你所喜爱的，我必将喜爱。你的生命之舟从此将驶向更广阔的天地，而掌舵者是你自己。
万般叮咛，也总有言尽之时。你成年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未来的日子请你照顾好自己和爸爸。
祝你生日快乐！
永远爱你的妈妈
花了几个晚上，写完这9封信，真的好累啊，有太多想说的，又不能让孩子长久地陷入悲伤，生活总要朝前看。我躺在床上设想一个孩子在青春期所能遇到的所有问题，并企图能找到答案。如果我不能亲眼看着他长大，只期冀让他在某一刻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就像他所喜欢的哈利波特一样。
曲马多不能止痛了，医生给我换了芬太尼透皮贴片，没错，这就是后来因中美元首要求共同管控而名声大振的药品兼毒品。护士将它贴在我的上臂外侧，效果比曲马多好太多了，我不再恶心、呕吐，疼痛少了许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只是嘴唇越来越麻木，连同下巴都麻了。每天早上除了打针、抽血、吃药，还来了一个医生在我耳旁敲金属，让我双眼看左看右，再敲敲我的膝盖，让我伸伸腿，跟我聊两句天，估计是看我是否神志清醒，身体功能有没有丧失。
护士长张姑娘是个善良的大眼睛美女。她有空的时候就来跟我聊天，可能看我太年轻、太可怜，给我做临终关怀。她告诉我曾经有报道，有人得癌症后散尽家财周游世界，然后病奇迹般地好了，并以自身曾经打过180天的止痛针来告诉我，疼痛管理并不是那么可怕，不要害怕麻醉药的副作用。连给我做活检的帅哥黄医生，看着我都是一副怜惜的表情。单位的领导和同事轮番过来探望，让我感动不已，但似乎一切都预示着我没救了。骨科医生建议我先把腰椎的问题通过手术解决一下，至少做完手术就能下地行动了，可以提高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质量。
在动手术修复腰椎这件事情上，我遇到了两派意见：我爸极力赞成医生的意见，而阿能并不同意。为此他拿着我的病理报告又去找了另外一家医院的骨科专家。该专家所持意见则是：动手术可以，但目前的状况既然是肿瘤引起的，破坏了几节腰椎，即便修好几节，接下来又会有新的破坏，建议还是优先处理肿瘤的问题。
正当我们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出现了高烧和大面积皮疹。这对我本已很差的身体状况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身体表皮上出现了吓人的密集红点，迅速化脓，高烧不退。我几乎陷入了混沌的状态，用芬太尼能止住疼痛的时候就在昏睡，除非疼痛把我叫醒。医生一边用地塞米松给我退热，一边帮我预约皮肤科会诊，因为这种状况在这个经常见各类病人的骨科也极为罕见。
在这种情况下，骨科医生也不再建议我动手术，与此同时，阿能打算砸锅卖铁卖房子也要治好我，因为病理上写着“考虑宫颈癌”，进一步免疫组化也还没出来。细心的阿能在每日的缴费清单中发现了特别诡异的一项——这两周来病理一直在加项目做。尽管那些生化名词他一窍不通，但他一直期待着转机。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找遍了几乎可以找到的所有关系，联系北京的朋友咨询专家看片子，希望看看是不是别的问题。通过远程看片，由于最大的4cm肿瘤位于宫颈，因此北京的专家也初步认为是宫颈癌。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着手去专门的肿瘤医院妇科治疗，毕竟待在骨科治疗宫颈癌已经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