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章
从EDA到产业全书,他一直是芯片业中的好老师
文/李晓延
陈春章,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系,是英国圣安德鲁斯大学辐射物理学硕士和博士。曾任职于美国Cadence公司,担任中国科学院助理研究员;无锡华大国奇科技公司,担任市场与销售副总裁;等等。在理论研究方面,曾发表科学研究文章三十多篇,2008年出版《数字集成电路物理设计》,2015年编译《混合信号设计方法学指导》,2018年任《集成电路产业全书》编委会副秘书长。现为中国科学院大学兼职教授、深圳市微纳(集成电路与系统应用)研究院兼专家及顾问、工信部CSIP兼职顾问等。
陈春章
2018年9月12日,是集成电路诞生60周年纪念日,由王阳元院士主编的《集成电路产业全书》在京发售。这部历经3年编纂的书,以宏大的视角展示了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全貌,对国际国内集成电路产业60年来发展的创新成果和成功经验做出了深入的研究和总结。此书一发售,就在产业内外引发了极大反响。
这部书是行业内多位专家的心血和智慧结晶。在诸编委中,有一位一直活跃在产业一线,又坚持将芯片设计的新方法和新理念不断传授给他人的专家。他就是编委会副秘书长,全书第二章副主编和责任编委陈春章博士。
半路出家
陈春章博士已经退休。他退休前是Cadence公司中国应用工程师技术总监,与EDA和芯片设计打交道二十多年,指导了很多行业中人,也出版了不少专著,写了不少文章。一般人会认为他是半导体专业科班出身,实际上,他是不折不扣的转行者。
陈春章在1973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系加速器物理专业,毕业后被分到中科院生物物理所从事辐射生物物理学研究工作,一干就是7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恰逢我国开始大批选派人才出国留学,陈春章因为优异的工作表现,得到了所领导和研究室导师的推荐,英国知名科学家Adams教授亦大力协助,使其获得了去英国留学的机会。
陈春章以公派自费的身份去了英国的圣安德鲁斯(St. Andrews)大学,用4年的时间拿下了辐射物理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在准备回国之际,生物物理所的导师鼓励他继续深造,增添博士后研究经验。他联系了数年前在会议上认识的纽约州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BNL)的生物物理学主任研究员Sutherland博士,那里正好有研究员的空缺,对方也对他非常中意。1987年,陈春章就此踏上了北美大陆。
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位于纽约长岛萨福尔克县(Suffolk County)中部,隶属美国能源部,建于1947年,首先开发了原子能的和平应用,具有70年杰出科学成就的历史。实验室开创了核技术、高能物理、化学和生命科学、纳米技术等多个领域的研究,已经有7次诺贝尔奖在此获得成果,有36项令世界瞩目的重大成果(R&D 100 Awards,奥斯卡创新奖),这其中也包括Sutherland博士的DNA辐射损伤定量分析方法。
从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起步,陈春章后来去了加州大学旧金山校区和哥伦比亚大学继续从事科学研究工作。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他应该在生物物理学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可惜天不遂人愿。20世纪90年代初期,随着苏联的解体,冷战结束,美国的国防策略发生了调整,为国防服务的辐射生物物理学遭受了冷遇,课题经费很难申请到。于是,陈春章像很多同行一样,被迫转行。
你方唱罢我登场,辐射生物物理学进入低潮,半导体行业却开始兴起,各类半导体公司纷纷涌现,对人才的需求量非常巨大。经朋友介绍,陈春章1995年加入硅谷的Trident公司。作为当时的ASIC图像芯片公司三雄之一,Trident公司90年代初期相当活跃,Trident 8900和Trident 9000几乎就是ISA/16色显卡的代名词,也是3D显卡GPU的鼻祖。
Trident公司招人不太挑专业,不像美国本土其他半导体公司一样,只认准EE、CS(电子工程、计算机科学)等专业。陈春章进入Trident公司,从版图设计开始了自己的芯片设计生涯。两年后,他又加入Cadence公司,从此结缘EDA(电子设计自动化)。
芯片界的教书匠
陈春章讲话时,语速适中,又条理分明,见过他的人,都会感受到他身上的教师气质。实际上,陈春章后来的职业生涯,包括现在的工作,都是跟教学息息相关的。
进入Cadence以后,陈春章担任了集成电路设计的布局与布线产品技术服务高级经理、技术讲师等职务。他参与了公司技术产品手册的编写与更新,除了经常给硅谷工程师们进行培训之外,还到世界各地客户现场做技术支持,包括AMD、富士通、东芝、NEC、TI、意法半导体、摩托罗拉等,到过日本、印度、意大利、英国等,成为公司的一名“常飞客”。因此,2003年Cadence决定在中国办设计大学的时候,他就是最合适的讲师人选。
当时的国内芯片设计行业方兴未艾,从业人员的水平普遍较低。Cadence决定和政府合作,办一个芯片设计大学,培养芯片设计人才。整个项目的前期准备非常顺利,北京市政府特批了11万平方米的土地用于盖校舍,资金也基本到位,就等招生了。
2003年,北京遭受了非典的肆虐,这并没有破坏Cadence大学的启动。可当学校正式开始运作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出现了:生源不足。一是校区位置偏远(北京稻香湖),二是学费昂贵,三是行业人员基础差,三大原因让整个项目招生困难。
“现在来看,这个项目还是很超前的,只是运营模式出了问题。”陈春章对这个项目还是感到遗憾。后来虽然又尝试了多种方法,整个大学计划还是黯淡收场了。
陈春章为整个项目投入很多,三年的时间他讲授了不少课程。通过授课,他对EDA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国内的芯片设计行业有了初步的了解。因此,在项目完结之后,他决定留在国内。
一位同事的劝说对他当时的决定也起了很大作用。“你要想想回国到底为什么;再者,离开美国三年,工作关系都丢失了,还要重新建立。”一番话,让陈春章最终下定了决心。
现在看来,这是陈春章做出的一个正确的选择。中国的芯片业即将迎来大发展,他也将成为一个亲历者。
“EDA公司实际上是帮助了中国芯片行业的发展。”陈春章带领的AE(应用工程师)团队,为国内客户答疑解惑,还对他们进行培训。他们不但教会芯片公司如何使用EDA工具,还传授了很多项目管理的理念。
海思等国内著名的芯片公司都是Cadence的客户,陈春章也见证了其发展历程。“从以前的不买、少买软件,到现在的主动买软件,中国芯片设计业的技术水平在发展,版权意识也在不断增强。”
在这期间,陈春章主持编写了《数字集成电路物理设计》一书。这是他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结合国内工程师常见的问题而编写的。这本书后来被很多工程师封为“红宝书”。
谈到这本书的编写以及相关系列书的方案,陈春章称开始做策划的时候,基本没有头绪。后来同严晓浪、孙坚和居龙等专家不断交流,厘清了思路,慢慢地把书做出来了。“最重要的是,我们采用了Cadence项目管理跟踪的办法。”
老骥伏枥
2013年年底,陈春章离开了工作多年的Cadence公司,结束了自己的职场生涯。不过,他没有去游山玩水,而是继续投身于产业之中。他为前同事创办的集成电路设计服务公司出谋划策;同年,也在中国科学院大学开设了暑期课程,为研究生讲授芯片设计理念。而参与产业全书的编撰,则是他过去几年来最重要的一项事业。
回忆起参与全书的编撰过程,陈春章觉得很有意思。他开始被推荐来参加词条的编纂。在编纂过程中,由于有一些编书的工作经验,他积极参与,提出意见和建议,结果就成了第二章的副主编和责任编委。后来,王阳元院士又委派他来做全书的目录和索引。一来二去,他就成为全书的编委会副秘书长。
编书是个非常耗费精力的工作,但陈春章却以此为乐:“编书让我学到了很多,原来对市场比较了解,但对各类产品了解不详细,通过编辑第二章,则对各种产品有了系统的了解。”
编书用了三年的时间,陈春章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早年留学所受到的学术训练,还有多年的培训经验,加上出过书的经历,让他在内容的把控和组织编写上如鱼得水。
现今,全书的编撰又开始了一个新阶段,要进行英文版的编写。陈春章的背景和经验又让他成为编委的不二人选。
从辐射物理到生物物理再到半导体,陈春章虽然没有离开物理的大圈子,但仍然算是跨界的典范。他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一直从事生物物理专业。不过,几年前,应生物物理所《蘑菇云背后》邀约,他写出了《核试验下风向尘埃的放射性监测》这篇专业短文,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些弥补。
陈春章放弃了悠闲的退休生活,而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授业解惑,为芯片行业培养新力量。问起原因,他称这是一种责任感:“因为我们这代人对祖国是心怀感恩之情的。”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正因有这种责任感,陈春章这一批人成为中国芯片业的薪火相传者。而中国芯片业要有更好的未来,还需要更多像陈春章这样的人,把责任感、方法和知识传递给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