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决不能辍学

暑假过完了，姐姐收到了乡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姐姐现在是中学生了。我也升了一级，是五年级学生了。

开学了，我到学校去报到，问爸爸要学杂费。爸爸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开学两天后，大部分同学都拿到了新书。

没有交费没有拿到书的人只有我和郑琨。

同学们好多日子没见面，刚见面很亲热。特别是一些女同学，以前也不怎么和我讲话，现在都缠着我问姐姐考上了一中又不去读的事。我有点不耐烦，她们就气我：“跟你姐姐住在一块儿，甚至同睡一张床，也没有沾一点你姐姐的聪明劲。她考得上一中，你却差点没及格，期末数学考试只得了68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才不生气呢，世界上比我强的人多的是，我气得过来吗？也还有比我差的呀，我们班上就有几个人期末考试不及格。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真正在意的是她们讥笑我这么大了还和姐姐睡一张床。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装聋作哑，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喂，赵胜阳，说真的，你天天和你姐姐在一块儿，你给我们说说你姐姐是怎样学习的？她一定很刻苦吧？她有什么学习窍门？”她们见我不生气，又变着法儿跟我说好的。

也许是我粗心，我真的不觉得姐姐特别刻苦。她天天来上学，我也天天来上学，她做作业，我也做作业，也不见她另外有什么不同的表现。只不过，她做作业的时间比我长一点，那是因为她的作业比我的多呀。

我这么一说，她们全不相信，让我回家好好观察观察，再来告诉她们。

回到家里，姐姐拿出新书给我看，她领到了新书。我问姐姐哪来的学杂费，姐姐说她交了那一百块钱，老师就发书给她了。

一百块钱不够呀，中学学杂费要两百多块，老师怎会发书给她呢？难道奖金就可以一块钱当两块钱使？我想到了，一定是姐姐成绩好，考上了一中，老师喜欢她，就偷偷发书给她了。唉，谁叫我的成绩没有姐姐的好，不招老师喜欢。

晚上，我和姐姐睡在床上，我把我们班女同学的话讲给她听。问她学习到底有没有窍门。

“其实，想起来，学习真没有什么窍门，不过也要会用巧功。我做到了两点，不知其他同学做到没有。”姐姐思索着说。

“哪两点，讲给我听听，我好向她们交差。”我忙追问。

“一是上课时，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我都专心听。我认为老师上课没有废话。老师讲完了新课，复习时，指出其他同学的错误，我也认真听。下次我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我们班有些同学只听老师上新课，老师讲完新课搞复习，他们就干自己的去了，做小动作，看小人书。”

姐姐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只要老师讲完了例题，我认为懂了，就懒得听，有时还嫌老师啰唆，恨不得老师快点下课。这方面我没有姐姐做得好。

“二是我胆小，老担心自己做错了，反复去验算。是加法，我就用减法去验算，是减法我就用加法去验算。是除法我就用乘法验算。求整体的题，就反过来求部分，求部分的题，又反过来求整体。我总要用各种方法来证明我的答案是正确的。这样，时间长了，触类旁通，我对学数学一点也不感到困难。学得轻松，学得有味。那天，张老师把初中的方程题给我做，我用小学的算术方法把它做出来了。”姐姐这些话从没对我说过。

这一点我肯定做不到。平常，我们做作业只图完成任务，三下五除二，做完万事大吉。谁还去验算它，对不对是老师的事了，我也不太关心。做完了这么多的作业不出去玩，还在屋子里去验算，我想也没有想过。难怪姐姐成绩好，她下了这么多功夫。我也想让别人佩服我，说我聪明，但一想起天天做作业要那样认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持之以恒，我就没有了信心。我知道自己，没有毅力，干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姐姐读中学比读小学累多了，不单上课累，家务事更累。以前读书，学校离家只有半里路，她做了早饭，喂了猪，吃了饭，再去上学也不会迟到。现在读中学，学校离家有几里路，姐姐没有自行车，要靠脚走，走得快也要30分钟。中学规定学生早上七点钟到校，姐姐六点多钟就要动身走。走之前还要做好一家人的饭，喂猪吃潲。所以她得天不亮就起来。常常我刚起床，她就已经煮好了饭，喂了猪，正急急忙忙吃饭，准备上学去。

我替她觉得累，可爸爸不但不心疼她，反而说：“早上不能那么早就喂猪，猪没睡足，吃不好，吃得也少，你看猪槽里还剩多少潲。猪吃不好，它就不会长肉。”爸爸的意思是姐姐要迟点喂猪，迟点去上学。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嚷嚷说：“在爸爸的眼里，我们读书还没有猪长肉重要。”

妈妈解释说爸爸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头猪对我们家来说太重要了，不喂好它，就没钱过年。

妈妈为了让姐姐上学不迟到，又不提前给猪喂潲，说：“从明天起，猪由我来喂，小艾你煮了饭就去上学。”

姐姐感激地看了看妈妈。我心里想“世上只有妈妈好”这话一点也没讲错。还是妈妈心疼我们。

刚开学没几天，家人捎信来，说外婆病得很厉害，想见见妈妈，让妈妈马上回一趟娘家，口气好像是外婆就要过世了，让妈妈去见最后一面。为了不耽误我们的学习，妈妈当天没有去，第二天才去，那天是星期六，说好了星期天回来。

结果，到星期天晚上，妈妈还没有回来。姐姐着急了，担心明天早上猪喂早了爸爸骂人。

我要姐姐把猪潲和好，放到猪圈里，等我起来再帮她喂。姐姐高兴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开学几天了，郑琨一直没有来上学。听说他家那几亩田又因为雨下得太多，颗粒无收。饭都没有吃，拿什么交学杂费？他妈妈不让他读了，他自己也不大想读，他的成绩太差了，次次考试最后一名，他觉得对不起老师，挺没面子的。这当然不能怪他，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家里有一丁点儿事就让他请假去做，旷课的时间比上学的时间多。

我还是天天去上学，只不过没有交学杂费，没拿到书。

开学好多天了，郑琨又来上学了。他告诉我老师去了他们家好几趟。最后，老师说学校已经开会研究，免了他的学杂费，不让他交一分钱，所以他来上学了。他今天一来，老师就把书发给了他。

现在，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领书了。老师跟我说：“你回去问问你的家长，学杂费什么时候交，定个日子，老师帮你打张欠条，先把书领来，没书你不好上课，也不好做作业。”

我很恼火，爸爸真是没本事，连儿子的学杂费也交不起。早上，我一气之下和爸爸吵了起来。我不但不肯做事，也不肯吃饭，并威胁他说：“你不给我学杂费，我就不去上学了。”

这威胁对爸爸不起一点作用，他才不怕我不上学。他吃了饭，背起锄头，瞧也不瞧我就走了。

我气得大哭起来，说：“你没有钱给我交学杂费，但你要给我一个时间呀，我到学校好跟老师说。你不理我，算什么本事。你不给学杂费，我真的不上学了。”

于是，下午我就赖在家里，没有去上学。

平常倒也不觉得待在家里没味，现在才知道白天村子里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好玩。大人都干活去了，学生们上学去了，连四五岁的孩子也上幼儿园去了。只有干不动活的老人待在家里不出来。我连个玩的人都找不到，不知该做什么。我坐在门前的大树下，想起了妈妈。妈妈去了几天了，也该回来了。妈妈这时如果在跟前的话，我会扑在她怀里大哭一场的。

快到做中午饭的时候了，我想帮姐姐把饭烧好。我刚站起来，突然看见妈妈回来了，正在大路上走。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子。我高兴得大呼大叫起来“舅舅来了，舅舅来了”，一面飞跑过去，扑在舅舅怀里。我一松开手，发现舅舅的衬衣袖子上被我抓了几个手印。

妈妈说：“你看你看，弄脏了舅舅的衣服。”

舅舅说：“不要紧，等下洗就是了，他是喜欢我嘛。”还是舅舅理解人。

是的，我太喜欢舅舅了。他是我们家的骄傲，是我在大伙面前吹牛皮的资本。舅舅可不是一般的大学生，他上的是医科大学，妈妈说这个学校在南京，姐姐说是在重庆，不管在哪里，反正是在大城市。他已经毕业好多年了，在北京的医院工作。北京，多棒的地方。我一辈子只要去一次就心满意足了，舅舅却能天天生活在那里，天天看见天安门，天天看见升国旗，他多幸福，多牛。

舅舅问我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我不想告诉他我逃学，但也不想撒谎，正不知该怎么说，幸好这时妈妈问他，他和妈妈讲话去了。

舅舅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妈妈做饭时，我就带着他到处走走。显然，他对我家的处境不满意，脸上刚来时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在屋里待不住了，也许他对我家的脏乱状况实在看不下去了。

只有正房墙上姐姐的那些奖状吸引了他。他仔细地看了又看，数了又数，这才又露出了笑容，说：“小艾真不错，是个好学生。胜阳，你的奖状呢？找出来给我看看。”羞得我马上跑了。

这时爸爸从地里回来了，姐姐也放学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爸爸看见舅舅，高兴是高兴，却没有话说，只问了一声“你来了？妈妈她老人家的病好了一些吧”，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舅舅好像不太喜欢我爸爸，爸爸不和他讲话，他也不和爸爸讲。他和妈妈却有讲不完的话，对妈妈也非常亲热。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妈妈的腿是为找舅舅摔断的。

舅舅说：“那次姐姐为找我从山崖上摔下来，差点没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姐姐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只要不愁吃不愁穿，就心满意足了。”

“慢慢来，日子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们国家发展多快，人民的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高。”舅舅宽妈妈的心。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我们顽皮地学着电影里面的人物说。

姐姐和我一样，特别喜欢舅舅。我们俩总是黏着舅舅，他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老是打断大人的谈话，找一些我们想不通的问题问舅舅。

姐姐问舅舅：“舅舅，北京这么远，外婆病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住这么近，我妈妈早两天才知道。你怎么一下就回来了？”

舅舅说：“现在通信条件好了，交通也发达了，要回来一天就到家了。”

我俩不相信，望着他不作声，他拍着我的头补充说：“那天你外婆得病了，说是很危险，家里人以为她会死，你小姨打了个电话给我，我接到电话马上请假，订了飞机票。从北京到省城，飞机只飞了一个多小时，从省城到县城也只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这不，早上出发，晚上就到家了。”

“这么容易呀，我原来以为到北京要坐好多好多天的车，因为从我家到县城要走一个上午。北京这样远，真的只一天就回来了？”我既惊讶又有点不相信地说。

“你真傻，”姐姐说，“舅舅从北京来是坐飞机，你到县城去是走路，这怎么能比？”

舅舅从北京回来比我去一次县城还容易。我长这么大了，还只去过三次县城。现在如果家里有事，要我一个人去县城，我还是不敢去，我怕迷路，找不到回来的路。

吃了午饭，姐姐要上学去了。舅舅问我怎么还不去上学。我吞吞吐吐告诉他，爸爸不给我学杂费，我没法领新书，所以不肯去上学。

爸爸听到舅舅在问我上学的事，马上下地去了。妈妈在一旁也挺尴尬的。

舅舅听了，毫不犹豫地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给我，说：“先去把学杂费交了，上学去。”

妈妈说：“那不行，你的钱已经都给妈治病了，只留下了路费，你把路费给了胜阳，你怎么回北京？”

舅舅说：“我省城有同学，到省城再去借吧，不要紧的。”

真是喜从天降，我拿了这两百块钱就跑。我还从来没拿过一百块钱一张的票子去交过学杂费，妈妈只怕也很少经手这样大的钱。妈妈跟在后面喊：“还要找钱回来，你还没拿书包。”

我本想回过头来拿书包，但又怕妈妈把我到手的学杂费给抢回去。我宁可不要书包也不回来。

放学回来时，舅舅正在丁继先家看他们的蔬菜大棚，他见我们回来了，从蔬菜大棚里钻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嘴里还在不停地称赞：“搞得好，确实搞得好。”

回到家里，舅舅给了我和姐姐一人一个双肩书包。我的是蓝颜色的，姐姐的是红色的，上面有花。这可乐坏了姐姐，她的那个书包千补万纳还小了，中学课本多，装不下。这真是雪中送炭。

姐姐接过书包忙说：“谢谢舅舅，谢谢舅舅！”一边用手去摸书包上的花。

傍晚，姐姐打来一桶水，把我们床上的凉席抹得干干净净，蚊帐上有两个洞，一时来不及补，姐姐就用线把它们扎起来，生怕蚊子进来咬了舅舅。

吃了晚饭，姐姐马上进屋去做作业，我没有讲半句价钱，也跟着她进去做作业。因为，我得在舅舅面前表现好一点，让他知道我也爱学习，也是个好学生，不比姐姐差。

晚上，舅舅检查了姐姐的作业，表扬姐姐说：“小艾的数学学得不错，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一下就能抓住主要矛盾，找出解题的钥匙，是棵好苗子。”

我这几天没有课本，没有做作业。今天，我的家庭作业做得比任何一天都认真。可惜舅舅只看了一下，没有表扬我。我不怪舅舅，墙上的奖状没有一张是我的，作业又是今天才开始做，他凭什么表扬我呀？

舅舅今晚和我睡，姐姐去丁继先家和他的妹妹搭铺。我做完作业马上爬到床上去，姐姐做完作业也不去睡，缠着舅舅说话，问一些我们自己也觉得蠢的问题。

“舅舅，飞机飞那么高，坐在上面头晕吗？”

“不会的，只有起飞和降落时有一点不适，我年轻，感觉不到。”

“天上冷吗？”

“不冷，机舱里有空调。”

“舅舅，北京有多大？”

“我怎么跟你们说呢，北京很大很大，大到从北京城的东边到西边去，要坐一两个小时的汽车。”

后来，我们的问题像连珠炮，一个接一个。

“天安门容易找吗？什么人都可以去看吗？”

“你去爬过长城吗？长城是用砖砌的还是石头砌的？”

“北京的学生和我们学的是一样的课本吗？”

……

很晚了，舅舅实在累了，趴在那儿睡着了。姐姐这才吐了吐舌头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来帮姐姐做饭，想在舅舅面前表现一下。我的任务当然是烧火。

舅舅起来了，他没有注意到我们起得这么早，只想到我们早上没有学习，他问妈妈：“你们家怎么不烧煤呢？”

“煤要钱买，而柴不要钱买，只要花工夫去砍，去捡。”妈妈说。

“姐，”舅舅对妈妈说，“你算过没有，你一个月能烧多少煤？三百斤够了吧。一百斤煤十几块钱，一个月烧的煤只要几十块钱就可以买回来。你要是烧柴，一个月要花多少时间去砍柴？假如用那些时间去做别的事，只要一两天就挣回来了。并且，早上应该是小艾和胜阳读书的时间，可你却让他烧火，这样造成的损失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

是呀，妈妈砍一天的柴，最多烧几天。一个月要花十来天时间去砍柴。砍回来还要晒。做饭时，要一个人专门坐在灶脚下烧火。因为烧柴，家里到处是灰，脏得很。这样简单的账，爸爸妈妈怎么不会算？舅舅一来就发现问题，到底是读了大学的人，还是读了书的人会想事。

吃饭时，舅舅说：“今天我到卫生院去买点打虫的药回来给胜阳吃，你们看他肚子这样大，晚上睡觉又磨牙，肯定肚子里有蛔虫，他吃的一点东西全喂了蛔虫。胜阳以后要爱干净，吃饭前要洗手，要勤剪指甲，指甲里面最容易藏污纳垢。”

妈妈说：“我身上不知怎么搞的，老是起疙瘩，痒得不行，你也给我看看，买点药给我治治。”

舅舅看了看妈妈身上的疙瘩，说：“这是皮肤过敏，不要紧，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吃点抗过敏的药就会好。”

中午我们放学回来，舅舅正在打煤灶。他说，他刚才去卫生院时，从商店门口经过，看见里面有打煤灶用的炉桥、炉内膛管买，就顺便买了。反正在这儿也没有事，就帮我们打煤灶。煤灶打在柴灶的旁边。舅舅交代妈妈，以后要烧煤，不要烧柴，不要浪费孩子们的宝贵时间。

丁继先他们见舅舅打煤灶，都好奇地跑过来看，说北京人也会打煤灶？

舅舅对他们说：“我也是本地人，是东乡大山上的人，后来到北京去的。你们好好学习，将来也到北京工作，那时我不就多了几个小老乡。”

丁继先他们听了，嘻嘻哈哈地乐了。

妈妈吃了舅舅买回的药，中午就不痒了。妈妈直夸舅舅，说只吃了小小的那么一片，就见效。

第二天，舅舅就要走了。晚上，他和妈妈坐在我们房里的床边上，姐弟俩促膝而谈。开始，他们声音很小，我听不见。后来，他们的声音渐渐大了，我就伏在桌上装作做作业，竖起耳朵听。

“你们这儿也不是穷山恶水、不毛之地，国家的政策一视同仁，怎么别人家都能奔小康，你们家就这样穷呢？这主要是人的问题。当初什么人不好嫁，怎么嫁个这样的人。”这是舅舅的声音，看来，他对我爸爸十分不满。

“不嫁给他嫁给谁呢？你姐姐一条腿是残疾，他不嫌弃就算好的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们家穷也不能全怪你姐夫。他也努过力的。去年，他也想搞点其他名堂多挣几个钱。想来想去，认为自己没文化，别的干不来，如果搞个鸭棚，养一群鸭子也是好的。主意打定后，就到别人家赊了三百只小鸭。辛辛苦苦养到眼看就要生蛋卖钱了，突然，屙白屎，一夜之间死了大半，第二天救都救不赢，全死了。现在还欠人家的鸭崽钱。这不怪别人，只怪自己的命不好，命里该穷。”妈妈为爸爸辩护。

妈妈没说假话，去年我们家是养过鸭子，后来全死了也是真的，那只怪爸爸不相信科学，别人家的鸡鸭全打了疫苗，我们家的没打，爸爸舍不得钱，说欠的账太多了，说当时还没发现谁家的鸡鸭死了，能省就省几个吧。结果，鸭子一发病，治都来不及治。

“什么命不命的，不是这么回事，是你们不懂养鸭的技术。我这两天在周围转悠，琢磨你们家这么穷的原因。你看你家周围有点技术的人家都脱贫了。有的搞温室大棚、种蔬菜，有的跑运输，有的开商店，有的搞农家乐土菜馆，有的出外打工挣钱。他们明显过得比你们好，已经不愁衣食，不受饥寒。可是，你们还是不明白这一点，老是埋怨自己的命不好。你们家的希望就在孩子们身上。而你们总是说不让小艾上学，这样做会害了他们。他们现在年纪小，不懂事，将来会恨你们的。”

姐姐的作业做完了，舅舅就到我们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舅舅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小艾，胜阳，我跟你们讲，今后，不管家里多困难，条件多么不好，一定要坚持上学，决不能辍学。要努力学习，只有掌握了文化知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舅舅为了加重语气，让我们记住，用手指在桌子上重重地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