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市场街”来访

王子的启事在报上登出不久，它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家，离开了我们。不过它走时讲定了，每个月有一个周末可以来看医生、汪汪和俱乐部的老朋友。

它上新家去的那天，特地到我的办公室来谢我。

“你太好了，汤米，”它说，“这样我就好过得多了。我不想直接去找医生，说我要离开他的俱乐部。”

常常都是这样，万一动物有什么事，又怕伤医生的心，它们总来请我为它们办。就在我写启事的那天上午，一只鸟，一只苍头燕雀妈妈来看我。它问我是不是可以替它跟医生说句话。我叹了口气，推开我正写的记事本。我问那苍头燕雀有什么麻烦。

“是医生，汤米，”它说，“他一直在用鸟食喂我那些孩子，而且在窝附近喂。”

“那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

“有什么不对，年轻人！”苍头燕雀妈妈几乎生气地说，“我那些孩子都不学飞翔了！噢，对，它们只能飞几英尺，离开矮树丛，飞到地上去吃鸟食，然后又回到窝里来。它们的爸爸和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家的孩子一直是飞行能手。可这一窝呢？它们只能飞过一个谷仓。它们胖得像火鸡。它们吃得胖头胖脸，却不去觅它们自己的食……除了吃就是睡……等着医生来……”

我看得出，苍头燕雀妈妈已经快哭出来了。因此在它哭出来之前，我赶快打断它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医生说呢？”我问道。

“噢，我不能，”它赶快说，“医生一直那么善心善意，我怕……”

“啊，对，”我赶紧说，“我忘了，我真希望你们会慢慢懂得尽量不让他操劳过度……好吧，我会对他说的。我这就去。”

不过说实在的，在我特别忙的时候，虽然也会觉得有点儿烦人，但我想想还是感到十分自豪：动物们一有麻烦能来找我，这是因为除了医生以外，只有我一个能讲它们的话。

我来到医生的书房。在那里我没找到他—可是我却见到了伦敦麻雀“市场街”，这让我出乎意料。它正在看医生写字台上一本翻开的书。与此同时，它在吃医生昨天晚上留下的一个盘子上的蛋糕屑。

“哎呀，你好，‘市场街’，”我叫道，“我不知道你在屋子里，你到这里多久了？”

“刚到，”它满嘴的东西，含糊地说，“饿坏了。蛋糕很好吃。告诉我，汤米，医生正在读的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我看到打开的书的目录。

“好像是……呃……一本讲很古老很古老的古代历史的书——讲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你知道，那时候人类还住洞穴什么的。”

“真的！”我翻书时麻雀吃惊地说，“噢，瞧，有一幅图画！那不是个样子古怪的家伙吗！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说，‘市场街’。那只是一个穴居人的画像。”

“他应该理理发再画像。不过告诉我，汤米，医生读所有这些东西想干什么？我记得你说他在研究那些月亮植物和长寿问题。”

“是的，”我说，“他是在研究这些东西。不过最近我注意到，他在读许多所谓史前时期的书。他对从月亮回来以后一直忙着做的工作感到了厌烦，我想这是原因之一。”

“唔！”“市场街”沉思着咕哝说，“史前时期，是吗？反正约翰·杜利特有一个朋友，它能告诉他许多关于那些日子的事。”

“噢，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啊？”我问道。

“你不知道吧，是老乌龟泥巴脸啊！”麻雀说，“它可以告诉他许多东西。它自称是挪亚方舟上的动物之一，曾经跟老人挪亚在一起。说到我自己，这种无稽之谈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噢，对了，”我说，“那次你和医生一起去神秘湖拜访了泥巴脸，对吗，‘市场街’？”

“那还用说，汤米，那是我做过的最泥泞、最肮脏的旅行。老泥巴脸最糟糕的是话太多。不过医生要是研究早期历史，泥巴脸能告诉他的比任何一本书都多。”

“对，”我说，“他带回来许多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泥巴脸告诉他的东西。它们全都完整地贮藏在地下图书室里，你知道吗？‘市场街’，就是我们在等医生从月亮回来时我在花园挖的那一个。”

“没错，汤米。那些笔记本准有二十来本。当老乌龟的家没了以后，医生让我们所有的鸟为它造了一个新家—我们把石头块扔到老泥巴脸住的那个湖里，造成了一个岛。”

“天啊，那一定花了好长时间，‘市场街’！因为就算最大的鸟恐怕也很难搬动一块大石头。湖有多深？”

“我不知道，汤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够深的。我们日日夜夜地干。像老鹰这样的大鸟可以带来砖头那么大的石头块，可我们这种小鸟只能叼去小石子。”

“天啊，‘市场街’，我想这得要多少年而不是多少天啊！”

“不。你要知道，我们干这活儿的有几百万几千万只鸟。那时候医生有他的邮局——你知道，就是所谓的燕子邮递，可能是老乌龟给他邮了一封信。它的腿当时害了痛风病。”

“我明白了，‘市场街’。这是常事：动物请医生治它们的病。”

“是这样，汤米。不过那一回是把医生请到病人那里去。天啊，到那神秘湖是什么样的旅行啊！一直进入了非洲的心脏。”

“你们造的那个岛有多大？”我问它。

“面积有圣詹姆斯公园大，”麻雀说，“可能还要大。要是让我来说，不错，我们干得很好。那个岛造得又漂亮又高大——顶上是平的。这样，老泥巴脸不游水的时候可以上去晾干身子。我觉得在一只乌龟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力气有些不值。不过医生说，为了一只和挪亚一起坐过方舟的动物，怎么做也是值得的。”

“这个嘛，”我沉思着说，“回头想想，这真是了不起。”

“也许吧，”“市场街”咕哝说，“不过比起返回亲爱的老伦敦，我觉得的确是了不起得多。我不知道关于那场大洪水，医生在所有那些记事本上记下了些什么。它的故事大部分我们全都懂，只是一些科学的东西我们不太明白。”

“说实在的，‘市场街’，”我说，“我没看过那些记事本。我一直太忙了……不过，我还说不准—我想你给了我一个主意。我哪儿也找不到医生，让我们去找波利尼西亚吧，也许它能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1] 《圣经》故事说，古代发生过一次大洪水，上帝授意挪亚造一只方舟，救出各种鸟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