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奎 奇
狗博物馆办得比我原先想的时间长得多。我本以为这些狗只是一时新鲜,没两天腻了就不干了。开始才几星期,收集品已经多得摆满了整个体育馆。有一回举行摔跤半决赛,一只丹麦大狗把拾獚(huáng)狗小黑扔过门屏风,结果它落到了植物部门中间。显然,博物馆把体育馆挤掉了。
摔跤半决赛
因此,俱乐部委员会第二次召开会议。会议决定,既然体育和科学同等重要,大部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得扔掉,只留下真正的、对狗和狗历史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汪汪那著名的金颈圈(只在假日和重要场合戴的)成了主要展品之一。此外还有奎奇教授坚持说是历史名犬啃过的几块骨头。再有一个小木桶,它说是瑞士救生犬在脖子上戴着去阿尔卑斯山大雪纷飞的山路上救援迷路旅人用的。谁也说不出它怎么会知道这些遗物的历史。可它在一块羊骨头下面放上一张说明,说它是约瑟芬皇后的宠物卷毛狗最早玩的东西,反正没有人能说它不是。
总而言之,最早展出的一大批五金制品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让位给一两个玻璃柜,那里面摆放着少量有重大价值的东西。许多年来,它们一直是博物馆的永久展品,向观众——不管是狗是人——展出。凡有到博物馆参观的,规定只能由奎奇亲自任向导,好不让他们——如果是人——靠在柜子上,也不让它们——如果是狗——叼走有历史价值的骨头。
托比和克林都常常告诉我,说它们知道奎奇过过非常有趣的生活。这我完全相信,因为它实在是一只有个性、有性格的狗。不过,尽管它和托比一样是只自以为是的有胆量的小狗,但它并不吹嘘,也不讲自己的身世。问到它的身世时,它总是借口当博物馆馆长工作太忙,而闭口不谈此事。
不过博物馆如今已经大大缩小,它用不着花那么多心思了。有一天汪汪兴高采烈地来看我,带来消息,说奎奇答应在第二天晚上给我们讲它的一生,题为《追求幸福之狗的故事》。
想到这可能是个很好听的故事,我问医生他是不是也去听听,他以前经常参加狗的晚饭后故事会。不过近来他难得能抽出时间,这一次他认为机会难得,所以一定参加。
第二天晚上,狗餐厅都挤满了。因为不但每一个俱乐部会员都出席,急于来听故事,而且碰巧这一天是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按规定晚上本来是要招待客人的,会员可以把自己的朋友带来吃晚饭,作为俱乐部的客人。
它是一只能干的牧羊犬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但是诚实的狗家庭,”奎奇教授说起来,“我爸爸是一只粗毛苏格兰狗,我妈妈是一只苏格兰西部高原出色的纯种狗。我们的主人是苏格兰的小农民。我爸爸每天放羊。别看它个子不大,可它是一只能干的牧羊犬,能够让一大群羊走在一起,也能极有技巧地把一只羊从一大群羊中分出来。我们小时候被喂养得很好,因为我们很容易喂养,只要喝点儿牛奶就行了。可等到长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当时看到,我们的主人很难养活自己家人和帮他干活的人,连糊口的粮食都不够,更不要说养一大群小饿狗了。
“我们住在农舍后面的马厩里,我们在那里占用一个废弃的马栏,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又舒服又温暖。有一天夜里,我躺在那里没有立刻入睡,就听到我的妈妈和爸爸说话。它们的名字叫詹妮和乔克。
“‘你知道,乔克,’我妈妈说,‘那农民很快就要把我们这些小宝宝送掉了,我昨天才听他说过。’
“‘这个也是想得到的,’我爸爸说,‘我想他们会留一两只。我希望他们让奎奇留下。它看来很聪明,对付那些傻羊已经帮了我不少忙。其他几只我觉得相当笨。’
“‘笨?谁说的!’我妈妈生气地厉声说,‘那几只跟它们的爸爸同样聪明,丝毫不差,那是没说的。’
“‘好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詹妮,’我爸爸说着,把它的鼻子伸到干草里要睡觉——它从来不爱争论,‘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农民麦克弗森连自己一家人也好不容易才养活,你很难指望他再养一大群小狗。’
“我爸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不禁思索起来。首先,我觉得狗这样任人随意摆布是不对的。如果我们要被送掉,会送给谁呢?难道狗连一点儿权利都没有吗?我爸爸也算是个农场工人,每天老老实实地尽它的职责,跟犁地或者割麦的任何一个乡巴佬同样棒。可它却在这里平静地谈论它的亲生孩子被送掉的事,好像它们是些苹果或者芜菁!这件事让我非常生气。我躺在那里直到深夜都睡不着,想不明白狗为什么不能过自己的日子和决定自己的一生。这太气人了,我为此十分激动。在我睡着之前,我认准谁也不能把我像双破鞋一样送走。我是一个‘人’,跟那农民本人一样。我要让全世界承认这个事实,或者知道这个道理。”
[1] 约瑟芬皇后(1763——1814),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