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卖艺的
“那一天，我在食物方面的运气很不好。整整一天，我简直一点儿吃的也没弄到，到傍晚时我真的饿坏了。这时候我来到一个城镇。我找了好几家后院，盼望能找到别的狗吃剩的骨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我找来的只是几场架，那些该死的不好客的狗不让我进入它们的领地。
在路口我看见一个卖艺的在表演
“这时候我又饿又对生活无望，徘徊街头。在路口我看见一个卖艺的在表演。他倒竖蜻蜓，翻跟头什么的。他独自一人，面前路边的石头上放着一顶大礼帽，不时有人朝里面扔进几个铜板。
“这不禁让我动起脑筋来。这个人显然是靠这个混饭吃。我和吉卜赛人一起生活的时候，经常看见狗在马戏场里演戏。我曾经有过吃马戏饭的想法，学了几招，十分熟练。我可以用前爪倒立，在鼻尖上顶一块方糖，后空翻，等等。我心里说，很好，我为什么不可以在城镇街头上学这个人那样来个独狗表演呢？不过，我需要一顶帽子让人把钱投进去——我更希望他们不是投钱而是投牛排和香肠。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找顶帽子。
“我知道帽子要上店铺里和垃圾堆里去找。于是我到屋后转悠。这个城镇的垃圾堆里样样东西都有，就是没有帽子，真伤脑筋。我上什么地方能找到一顶呢？我必须有顶帽子。我经过一家帽店。店老板忙着在一个本子上写字。柜台上有许多帽子，地板上的盒子里的还要多。我真是把命也豁出去了。他帽子那么多，给我一顶实在不算什么。我冲进去试试运气。真倒霉！我没法子把帽子一下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店老板拿起本子就朝我扔过来，把我赶出来了。
“我在街上一路走着。
“没关系，我对自己说，我会弄到帽子的。
“我在另一条街一拐弯，看见一位老先生过马路。他衣服裹得严严的，非常神气。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大礼帽——正是我表演要用的那一种。
“啊！我对自己说，只要我能把这老先生绊倒，他那顶帽子准会滚落，我就能把它拿到城镇的另一头去开始我的表演了。
“说到做到，我往路上一跳，从他两腿间钻过去。他哎呀一声扑倒在地，那顶帽子也就滚到了沟里。我把它叼起来，飞也似的一路跑掉了。等到这老先生挣扎着站起来，我已经在路口拐弯，跑得没影儿了。
“我一口气跑到这个城镇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到了那里，我觉得太平无事，老先生不会追来了。我来到了一个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的街角。
“好，我心里说，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要把一大堆行人吸引过来。
我钻到帽子里面，开始汪汪叫起来
“我把大礼帽放在路边的石头上，钻到帽子里面，开始汪汪叫起来，要多响有多响。行人很快就停下来，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我继续叫，很可惜我没有一面鼓，我需要的正是一面鼓。接着我从大礼帽里出来，向观众鞠躬，开始我的表演。我蹲着举起前脚装出乞讨的样子，用前腿倒立、翻跟头，等等。我演得跟那卖艺人一样好——实际上比他更好。
“观众不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嘴越张越大。接着他们开始互相询问：‘它的主人在哪里……它和谁在一起？’
“那些愚蠢的观众不能相信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演我自己的节目。过了一会儿他们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新把戏，我的主人躲在附近什么地方，说明我被训练得有多棒，他不用出场，直到表演结束才会露面。接着硬币开始扔进帽子里，这很好，只是我不能吃硬币。
“不过观众终于明白我完全是独自一个。观众中的一些老太太不是扔给我硬币，而是把钱拿到附近肉店买肉来给我。见我吃得津津有味，她们又去买。这时候观众越来越多。我吃了又翻跟头，翻完跟头又吃，很快我撑得成了蛋形，再给我一个王国我也表演不动了。
“我的表演让我吃饱了肚子，可也几乎让我丧失了自由。为什么人们就不明白，一只狗怎么会乐于当自己的主人呢？我没表演多久，观众中的许多好心的人就认为应该收养我。
“‘这么一只聪明的小狗！’一个老太太叫道，‘我想我该把它带回家——这是说，如果它真没主人的话。你们看见它怎样吃我给它的香肠了吗？它一定饿坏了。它应该有个好好的家，这么一只聪明的狗。’
“听了这种话，我决定赶紧收摊。可我发现离开这儿也不容易。这时候我在街角吸引了那么一大群观众，交通也堵塞了。人们像一道铜墙铁壁围着我。有几个观众已经争起来，争论该由他们当中的谁来收养我。我本来应该很得意，可是我不，我拼命东张西望，好钻个空子溜走。
他捡起帽子倒掉里面的肉
“忽然之间，被我偷了帽子的那位老先生来到那圈群众外面，认出了路边石头上他那顶高帽子，里面又是肉又是牛肝。他气坏了，钻进人堆。趁他捡起帽子倒掉里面的肉时——观众赏给我的肉我一半也吃不掉——我从他冲开的那条路钻了出去。人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的哀叫和我怎么偷走他那顶帽子的故事吸引住了。趁大家听他说话时，我溜到路上没人的地方。
“可是那群人很快发现我不见了。
“‘拦住它！抓住它！它逃走了！’有人叫道。
“于是我绕过路口，心里明白，全城的人都在追我。
“我吃下了那么多香肠、小牛腰子和猪排，跑起来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我很清楚，如果我想继续拥有宝贵的自由，我非快跑不可。
“幸亏这时候天色已晚。我一离开这条大街，离开那些店铺，跑进了黑灯瞎火的后街，我很快就摆脱掉那些人了。
“十分钟后，我在城外大路上把脚步放慢，对自己说，很好，今晚我赚了个饱儿，这没问题。不过，下次我再干，得想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