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太的手腕
下半晚时,曹宏盛来到了叶河子的厢房,几点残阳从窗棂里斜射进来,在半明半暗当中,叶河子的脸是有几分姿色的,但那姿色与其说是女性美,不如说是摄人心魄的冷艳。丹凤眼、柳叶眉、悬胆鼻、樱桃口,美人如箭逼在眼前。也不怪查韵晕倒,叶河子的这个面相,实际上是缺乏温婉。长年累月的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使她的这张脸过于锋利,不怒自威。
姆妈,您也是忒不给面子了,好歹她是我堂客,你这么一弄,到现在她还没回过阳来。
做我老曹家的媳妇就这么经不起事,哪还不如回娘家去。
你要我休了她?
看她表现啰。
姆妈唉,你忒狠了,人家刚出阁的小姐,您就叫我休了她,以后她还怎么活?
叶河子一口吐沫啐在曹宏盛的脚旁:我用吐沫淹死你这个没良心的,讨了老婆忘了娘。我们老曹家这么大的家产,如果娶了一个经不起事的媳妇,岂不三两年就被别人诳去。
老娘,不是您把持着吗?有的是时间,您慢慢教就得了!别吓着她。
人不逼不开窍!得让她知道点怕,她才会精心地学,才会谙熟人事,我这是为你好,帮你调教媳妇!
还是老娘说得都对。不过韵儿生性柔弱,你不吓她,我想她都已经胆颤心惊了,她今早晨四更天就起床了。老娘,您悠着点,做儿子的是跟您报喜:您媳妇对您胆颤着呢!您轻轻咳一声,她就知道她错了。
你个狼崽子,还说你不是来指责你老娘的,你句句都是来骂你老娘的,骂你老娘狠心、刻薄,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你休掉她。
老娘!老娘,我信,我信还不行么!我知道老娘为了我好。我哪里不知道,我这不也是在和稀泥么?那么个咚咚跄的人,我在您这里烧把火,她岂不要跳河了。
怎么?要寻短见?
那倒不是,只是在那要死要活的哭,我都烦死了。
哦?我去看看。
唉,老娘,哪能劳您移步!曹宏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难收回来了。
叶河子沉着脸进了新房,查韵的眼泪水还没干,两个眼泡肿着,见叶河子进了门,就连忙起来行礼。
怎么的?嫌我曹家门坎低,不是官宦人家?嫁过来了还想回去?这眼泪水从昨天到如今就没干过?我终于明白了,你家姆妈昨天是真地不想让你出阁,我知道,可你姆妈怎么不坚持一下。我们买卖人家低贱,凡事都想着和气生财,低眉顺眼惯了,不惜拿钱买人心,我以为昨天我们给足了钱,买了你姆妈的心,想不到没买到你的心,这么哭闹不休,看来是要整得我儿子没有日子过!我这个人爽快,你要是想走,我不拦你!我立马叫我儿子写封休书给你,随了你的心,不是我说大话,我老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给我儿子再娶一门亲,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还怕娶不到比你貌美懂事的媳妇儿。恐怕你在我家呆着,就有许多人家还想着把姑娘送到我家里来呢!
查韵的脸刹时变白。
姆妈!请您老人家原谅,我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还像个人话!不要哭哭泣泣的了,高兴就笑着点,我老曹家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梦寐以求的归宿。
姆妈教导的是!姆妈当心,慢走!
这日子是在刀尖上走!
查韵的心开始萎缩,伏在地上好久,也不敢抬头,柳眉拉了拉她,她才惊醒:小姐,太太走远了,你快起来。别蹭破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