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雏鸟
“为什么?”楚鸽问。
“他是我——”白蕴醉顿了顿说:“很重要的人。”
楚鸽走到白蕴醉的身边,看着左凛。
左凛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那小小的血渍与他一身的白毫不相关,在清晨尤其突兀。
那一点红,也像是这些年生长在白蕴醉心里的一颗蚊子血。
“他是谁?”左凛问。
“邻居家的孩子。”白蕴醉说。
“是你那个弟弟吧。”左凛意味深长的说。
左凛是在白蕴醉一无所有的时候,给过她全世界的男人。虽然,那样如同万花筒般的世界,他正一点一点用着锋利的刀片替她刮碎。
白蕴醉不安地看着左凛,她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她不会这样害怕。
“回家吧,蕴醉姐姐。”楚鸽走向白蕴醉。
左凛却带着讽刺问:“回家?傻小子,她哪有家?”
“滚。”楚鸽很冷淡的说,仿佛随时都能变成一只吃人的残暴怪兽。
白蕴醉有没有家,楚鸽何尝不知道?
“鸽子,我们走吧。”白蕴醉低着眸子,风在她的袖口逗留。
白蕴醉转眼看了看左凛,苦涩地说:“别再来找我。”
左凛只是笑,笑得让人生寒。
他说:“白蕴醉,你应该清楚,只有我才是你的家。”
是啊,这几年,白蕴醉唯一的家就是面前这个像疯子一般的男人。
楚鸽拽了拽白蕴醉的手,用决择的语气说:“走。”
白蕴醉不再回头。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谁都不愿意任由发脓的伤口侵蚀自己的整个人生。
“白蕴醉!记得回家!”左凛终于在她的背影后方喊。
她背影很高,却那样瘦。像是一只刺破黎明的深色钢笔,可快枯竭的笔墨啊,也出自于左凛之手。
一路上,白蕴醉沉默,而楚鸽只是走在她的身旁,关切着她的侧脸,唯恐看到一滴泪掉落在他们一起长大走过的清晨。
一起长大的青青河畔。
可是白蕴醉一滴泪也没有掉落,她像是熄灭了蜡烛的白色烛台,没有光芒,只剩寂静。
如果不是刚刚左凛口口声声说,她没有家,那大概白蕴醉会选择自我忘记。
她想起吃面条的时候对楚鸽说起的话来:“外面的世界太好了,我有花不完的钱,也有我享不尽的爱。”
可她没有告诉这个小屁孩的是——享之不尽的爱,就如同浑身被裹满了幸福的蜜,然后被蚂蚁蚀骨。粉身碎骨,是白蕴醉感知到的代价。
“你想去哪里?”楚鸽问。
“在这个小城,我没有可去的地方。”白蕴醉发出轻微的冷笑声,但这只是她对自己的嘲讽。
“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我的家就是你白蕴醉的家。”楚鸽的语气很坚定,可终归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白蕴醉勉强笑了笑,不想扫楚鸽的兴,回答说:“我知道。”
然而,白蕴醉并不这样认为。飞驰的童年和青春、一起走过的辛酸与不易都是过去式了。楚鸽的家,是属于楚鸽和奶奶的,今后还会住进去别的女孩子,而自己凭什么享有?
白蕴醉并不想相信这样暖意的句子,不相信一起患难与共的经历,也不相信任何存在着变数的东西……
她所固执又生硬相信的东西,是永恒。只有看得见、摸得着、捏在手里的东西,白蕴醉才信,才会从那稀薄的安全感中脱身。
她那一身锋利的面具下,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