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愿承认自己没读书,只承认自己没在课堂上读书
我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16元整,扣去伙食费外,我握在手里的是1元6角钱。这一元多钱买什么呢?我想到了书。
我买回一部精装本的《红旗谱》,一页一页地啃起来。书,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开始迷恋上书了。
这期间,我读了《红旗谱》、《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踏平东海万顷浪》……
1961年3月,工厂停办,我被调到煤矿。几个月后,便投身到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
连队驻在南海边。军营里,有一个阅览室,里面放着《解放军报》、《战士报》、《解放军文艺》、《中国青年》等多种报刊,还有很多很多的书。第一次走进这个阅览室,使我大开眼界。我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书呵!
我迷上这方角落了,一有空,就来到这里。在连队,时间是非常紧张的。白天,繁重的训练和劳动;晚间,要站岗,要巡逻……为了挤出时间读书,一天紧张的训练(或劳动)结束后,战友们围在水井边,痛痛快快地洗澡、洗衣,我却是用三两桶水从头到脚一冲,降低一下温度,就算是洗了澡。衣服穿得很脏了还没洗,常常是指导员提着我的衣领督促我:“小谭,该洗洗了!一个解放军战士,不能这么脏呀!”这时,我才脱下来,先用削铅笔的小刀,将衣领上的油泥刮掉一层,再下水……
连队阅览室里的书,很快被我“啃”完了。买书,我又没钱。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领地。那是离我们驻地不远的一个劳改农场的图书馆,这里的书比连队阅览室里的要多。于是,我常钻到这里来看书、借书。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次,他向我提出:“能不能给我一双你们部队上发的解放鞋?”
为了以后看书、借书方便,我送给他一双新发的解放鞋。
当天晚上全连集合晚点名时,指导员严厉地叫到了我的名字:
“谭达成,出列!”
我愣住了,闹不清自己闯了什么祸。
“这,是你的吗?”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指导员站在队列前,手里举着件什么东西,但我看不真切。
“什、什么?”我怯生生地问。
“鞋子!”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看来,自己送鞋给那个管理员的事被人“告发”了。然而,这错了吗?错在哪里?
“同志,要经常摸一摸自己头上的帽徽,摸一摸衣领上的领章!一刻也不应该忘记,自己是一名无产阶级战士!那个老头,是一个刑满留场就业的劳改释放犯!”
为此,我受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处分——警告。一直当我复员离队时,这个处分才从我的档案袋里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