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终了

“砰！”门被关上了，安洁又红着眼回来了，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林宥安看着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安洁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着林宥安手上的吊针，眉眼低垂，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怎么又跟程博士生气了？”林宥安轻拍她的头，把她揽进怀里。

“他这个死老头，烦死了，话都不会说……”安洁小声嘟囔着，委委屈屈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

林宥安吻了吻她的头发，看着窗外，瑞士已入秋，他们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年了。

两年前，林宥安听安洁安排来到瑞士，认识了程博士。见到程博士的第一天，这个已头发斑白的老头就直接了当的说了他这病活不过两年，他和安洁心里的那点念想被碾了个粉碎。但紧接着这老头又说了一句话，让林宥安最终决定住下来。他说：“虽然我不能把你这个病治好。从我能尽力让你直到最后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得有尊严。”很多脑癌病人，晚期之后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林宥安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所以他跟安洁说他想住下来。

这两年，程博士确实也兑现了他的承诺，期间林宥安动过几次手术，也接受过化疗，除了必须卧床的时候，程博士一般不限制这两人的自由。他们去日内瓦湖看日落，去格林瓦德小镇坐火车，去采尔马特滑雪……他们看遍瑞士的美景，但瑞士的美食实在不能恭维，真是又贵又单一，安洁找不到好的中餐馆，就征用了程博士实验室的小厨房，代价就是也稍带这位老爷子的一日三餐。程博士的嘴很挑，吃饭时间经常会演变成做饭人和干饭人的拌嘴，林宥安时常会被这位已经80岁高龄的老博士和安洁逗得哈哈大笑，实在下饭的很。这段时间，是他过得最闲适惬意的日子，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终点了。

只是有限的时间总是这么无情。两年的期限将至，最近程博士虽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但林宥安已经没有力气出门了。他吃的药比原来多了一倍不止，白天都是挂不完的吊瓶，晚上经常能听见安洁半夜起身的声音。虽然程博士和安洁都没有告诉他，但他比别人更知道自己的身体。

“程博士这么大年纪，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跟人家吵架……你这样，说不定他会给我打这么粗的针……”林宥安用手指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安洁逗笑了。

可算笑了，这些天安洁一直在失眠，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

太阳慢慢落山了，外边有些起风，安洁起身去关窗，身后林宥安看着她消瘦的身影，轻声说：“安洁，我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吧……”

秋风起，安洁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止不住，她背着林宥安一直没有回头。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林宥安以为不会有回答了，他听到很轻很轻的一个字：“嗯。”

林宥安是离开瑞士第二年的春天走的。他走的那天，连绵多日的雨终于停了，天空出现了久违的霞光，火红火红的，燃烧着整片天空。

三年后，安洁带着一个小男孩来扫墓。

墓碑上的照片是还是两人一起挑的，照片上的林宥安笑得飞扬，跟他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当时林宥安想挑一张稳重的，但安洁坚持选了这张。林宥安觉得这照片傻爆了，但实在拗不过她，“你为什么非要选这张？”安洁说：“因为看着它，我会觉得你在另一边过得很好，我才不会那么难过。”因为她这么一句，林宥安最终选定了这张。

“宥安，我来看你了。”安洁看着照片上仍旧年轻的男人，笑了。

“这次，我把宥宥一起带来了。他现在跟你越长越像了，但性子实在不像你，像我。昨天因为不想去幼儿园在家哭了半天，可把爸妈心疼坏了，一个劲儿抱着说不去了不去了。他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两边老人家一周不见也不行，就想得狠，让我带过去，真怕以后宠坏了。”

“我打算下周去一趟瑞士，听说程博士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带宥宥一起去看看他。虽然他总是嫌弃我做的饭，说不好吃，但每次也没见过他剩下，你说这怪老头，是不是故意的？”

“对了，晓东下个月要结婚了，他可终于开窍了。我问他怎么突然想结婚了，你猜他说什么？哈哈，他说没有你这个好兄弟了，他觉得日子太过寂寞了，就决定结婚了。你说他是不是原来暗恋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了？”

“你之前留下的房屋设计图，晓东转交给我了。他说你在我们离婚之后就开始在画了。我都不知道。你结婚的时候，说会给我一个家，一个理想的美满的家，我现在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房子已经快竣工了，再过两个月就能搬过去了，全部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宥宥去看了，他自己选了西向的那间卧室……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儿能看到太阳公公下山的样子……”

“宥安……”

“林宥安……”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