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缘

安洁轻敲卧室的门，没有人应，门被反锁了。

“宥安，我是安洁，我回来了。”安洁贴着门，轻声说。她不想强迫他做任何事，不想见人那就不见，不想出门就不出。她松开门把手，倚着门缓缓坐下。连日的焦虑让她疲惫，她靠着门，说着她在小山村里的遭遇，说着回程路上的艰辛，调侃着贵州的天气，赞叹着那儿的自然风光。她像以前一样，从远方归来，把她的所见所闻所想都说给林宥安听。

安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林宥安的床上。她猛然起身，终是看见了坐在床尾的地毯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安静的坐在那儿，看着窗外。安洁想起之前自己还曾问过他为什么选了个西向的卧室，他说因为可以看到很美的风景。她一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直到今天。

今天的落日很美，它好像释放了所有的热量，火焰般燃烧着周边的云，绚烂了整片天空。落日的余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洒在林宥安的脚边，而他倚着床尾，坐在黑暗中，就这样看着。安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担心自己哭出声来。她就这样无声哭泣着，陪林宥安看完一场落日盛景。

房间慢慢陷入黑暗，安洁轻轻靠近林宥安，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像在XJ最后一天那样。林宥安看着最后一丝落日余辉在黑暗中隐去，感受到背后安洁的气息，身体不由自主放松了，往后靠了靠。他轻握安洁的手，原本细腻的手上，现在都是划痕，粗糙不平。林宥安在这一刻突然释然了，过去这一周，他所有的执拗，所有的困顿，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那些内心滋生的怨恨、后悔、愤懑都变得烟消云散。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爱的人，在千里之外，想尽办法回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宥安，别怕，有我在。”

安洁哄着林宥安陪她躺一会儿，他们面对面侧躺着挤在这张小床上，小声聊着天，聊他们分开的时候，聊他们在一起的十年，聊他们的初见，不过都是安洁在说，林宥安小声附和。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个男人好乖呀，一看就是好学生的那种……”安洁手指轻轻拂过林宥安的脸，描绘着他的轮廓，像是要刻在心里。

“是呀……我当时就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林宥安捉住她的手，轻触唇角。

“你怎么会知道？”安洁突然瞪大了眼睛。

林宥安看着她，轻声笑了，两人离得很近，他笑声低沉而引诱，透过她的耳蜗渗进她心里，这个男人，真是……

本是想一辈子烂在心里的事，看着安洁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其实那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第一次见你，应该是三个月前……在平远路口那边的咖啡馆。你泼了对面男人一身的咖啡。”林宥安看着安洁，回想着当天的情景，恍如昨日。他坐在常坐的位置上喝咖啡，然后就听着隔壁传来尖叫声，“好烫！！”一个长发披肩，面容姣好的女人，扬了扬手中空了的咖啡杯，扬长而去。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那天那个女人如火般肆意的形象印在了林宥安脑海里。只是没有想到，隔了三个月，他们成了面对面相亲的关系。

安洁从不知道还有这段往事，联想前后，“你？所以你当时就知道……”当时你就知道我刚刚被一个渣男伤透了心，当时就知道我不是因为爱你而嫁给你，你都知道，但还是选择了娶我……

安洁没有说完，但林宥安的眼神告诉了她答案。她的心又暖又涩，涌上心头的无以名状的感情将她彻底淹没，她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林宥安这根浮木。林宥安的胳膊被抓得有些疼，他安抚地拍拍安洁的头，笑了笑。

“宥安，跟我去瑞士吧！我希望未来，你能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在被困的一周里，安洁联系了美国的老师、同学、同事，并通过他们找到了在瑞士定居的脑癌专家，无论将来面临的结果如何，她都不想放弃。

林宥安看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中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坚韧而温柔。本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不想再留有虚幻的希望，可看着这样的安洁，他突然想再为她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去换一个属于两个人的未来。他向前吻了吻她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