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紫阳四记

蟒藤

一进紫阳龙洞风景区，便见一条清澈透亮的紫阳河跌撞而来，将紫阳山劈为两块，形成峡谷。河南山峰高耸，崖肚发白，崖尖葱茏；河北山坳起伏，层峦叠障，梢林苍莽。从北岸龙吟泉出发，行至龙洞，就见道路两旁，似蟒蛇般粗细的牛马藤，有的相互纠缠，蜿蜒于草丛，有的凌空斜逸，穿梭于林梢，说不清究竟是藤缠树，还是树缠藤，连绵数里，不见首尾。身着迷彩服的向导陈忠告诉我：“牛马藤俗称蟒藤，本盛产于西双版纳，可奇怪的是宜昌紫阳竟也生长这罕见之物。它每年三月开花，九月结果，可见花期之长。更称奇的是，一串花竟有白、灰、紫等多种颜色。每至九月，黑色的果儿便挂满枝头，其形状扁如豌豆。蟒藤果可制成项链，悬挂于女人的脖颈，别有一番野趣。”于是，我将陈忠的话记在这里，让有心人记住它。

石龟石鳄

一个瞪大眼睛，伸长脖颈，拖着笨重的身躯，气壮如牛；一个高昂着头颅，扭动大象般颜色的身子，张着血盆大口，凶相毕露。两恶物是为饥饿所逼，兽性发作，大打出手？还是贪婪成性，为抢占领土，不惜头颅相向，石躯相搏？前者是龟，好像说：“都说你丑陋而又凶残，紫阳山上，谁也奈何不了你这鳄头，惟我老龟不惧怕你的！”后者是鳄，似乎说：“都说乌龟王八蛋是缩着脖子的，没想到你今日露出头来，这不正是我的美食？！”说归说，斗归斗，重达百吨的石龟石鳄在紫阳山上斗了一千年，一万年，至今谁也没有战胜谁。于是，我记下这龟鳄打斗的文字，希冀游人前去评理：究竟谁是谁非？

榔栾树

从石龟石鳄处朝山上走，穿过一片蟒藤林，突然一棵高两丈有余的树横亘在眼前。令人惊叹的是，此树枝桠不多，只是树尖上有少许绿叶；花儿也是没有的，只是树干上长着乳头般模样的疙瘩；疙瘩并不柔软，上面却生出锋利的独刺。陈忠说，这是榔栾树，传说当年金兀术的大将手持的狼牙棒，就是这种树打造的。

我问：这棵树大约有多少年了？陈忠说，据植物学家考证，此树已有800年了。我不由一怔：与树的生命相比，人的生命不是太渺小了吗？人活七十古来稀。现代人能活上100岁，就是不得了的事了，800年的古树自然稀罕得很！当阳玉泉寺，我是去过的，据说那几棵银杏已有千年，可比眼前这棵树要粗大许多倍。而这棵树只有碗口粗细，似黑铁铸造一般。莫看它悄无声响，默默无语。但它却能任凭风吹雨打，雪压冰冻，毒虫啃咬，不屈不挠面对这个世界，数百年落寞于此。只可欣赏，不可亵玩也。

山楂林

山楂林，覆盖于紫阳山顶，朝西山一任漫延，与蟒藤林景象迥异。其树是修长的，笔挺的，齐刷刷伸向天空；树条是分散的，柔细的，疏密有度；叶片是浅绿的，轻盈的，清丽可人。穿行于林间，地上发出“扑扑”声响。俯身细瞧，枯枝落叶间，露出酱色的山楂果。

我问陈忠：每至十月，这漫山遍野的山楂难道无人采摘么？陈忠说：据《本草纲目》上说，山楂清热解毒，止咳养颜。可奇怪的是，这里的山楂倒无人问津，许是游人不忍心动它罢了。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我想，山楂树生存不易，无人浇水，无人施肥，全靠自己独立于山野，与天地风云相处，与飞禽走兽为伴，只问耕耘，不求回报，生生不息。与山楂树相比，我们身上不正是缺少这种品格吗？

以上四记，是我奉好友之命写的，同游者有符号、胡岩、张勇、建学等先生。我们是上午去的，回城已是月上梢头了。

2003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