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长剑
傍晚时走过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听说这个异端没有痛觉。”
“并且亚瑟还说，它不是五年来都没有变老嘛，大家觉得它身上一定有什么奇特能量。”
“你们还不知道啊，下午阿莱他们用匕首试了试，然后你猜发现了什么？”
“什么？”
“他们身上的时间居然暂停了！”
“就是就是，阿莱身上的昙花都一直开着，亚瑟说那是凡物，只能开不到五小时，而阿莱的花却开了一夜，现在还盛开着。”
说着人群一阵轰动，早前用匕首捅进林一胸口的男孩走上前来，手里正捧着一朵怒放的昙花，叶片坚挺，就像是被刚刚摘下来的。
林一被痛醒时，发现眼前排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队，火光里，每个人面目扭曲，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尤其是年老的神，从眼眸里迸射出的光能灼烧林一的身体。
在她的腹部插着一只长剑，贯穿了整个身体，那双干瘦的手稳稳的握着剑，下一瞬面容枯槁的脸上发出刺耳的欢呼声。
“有用！真的有用！”
人群爆发了欢呼声，每个人都在急切地叫着。
第一位老人迅速离开，武器还停留在林一的身上，紧接着第二个人站了出来。
林一被挂在高空，身体扭曲着，金属链条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曾闪耀着星河的双眸暗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眼泪掉下，顺着嘴角的鲜血汇集在地上。
“好——好疼啊！”
面前人影交叠，迅速更换着，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短了下去，如果客服在就会发现，包裹着林一的白光通过贯穿身体的每一把长剑，导入到其他人体内，而林一身上的光越来越暗，几乎要消失不见。
在后半段她已经打开了“恶魔基因”，可是还是摆脱不了身上的束缚，来不及复原的伤口里，血液喷涌而出，当原淮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围陷入狂欢的众神，还有如同破布一样被挂在空中的林一。
他双目发红，周身神力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增，抬起的双手颤抖着，可是却不敢触碰。
眼前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此刻却垂着脑袋身上插满了长剑，赤裸的双脚布满血痕，洁白的石板上聚集着一大片暗红，顺着纹路流向黑暗，他听不到呼吸声，只能看到林一身上几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光。
“——哥哥——”
他连脚步都不敢抬起，伸出的双手凝固在空中。
原淮全身发着光芒，神力如飓风般蜂拥而出，他的身体迅速高大，灰麻色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在脚下，周围疯狂的众神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站在林一面前的原淮。
“为什么有这么强大的神力！”
“我几百年都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神力，这究竟是谁！”
“怎么可能？亚瑟不是说，王早年就被他扔给屠夫了吗？”
“这是王吗？”
......
没有理会身后那群被碾压到喘不过气的众神，原淮身上的神力还在飙升，他轻轻地伸出手，揽住林一，牢不可催的链条瞬间化成粉末。
林一双眼紧闭，透明的面孔几近灰白，一声轻轻的呢喃落在原淮心上，掀起万丈波澜。
“好疼——好疼啊......”
“哥哥！”
大片大片的泪从年幼的神王眼眶溢出，滴落在怀抱里的人身上。
“哥哥，对不起，我来晚了，哥哥，你醒醒，好吗？”
林一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她脑海中还在计算的时间只剩三十几秒，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我时间不多了，快帮我拔了剑，快啊。”
“31秒。”
原淮不知道怀里的人在说什么，但却习惯于听从命令，看着密密麻麻的剑，他从未觉得如此悲痛，无从下手！
“哥哥，我要怎么办？哥哥，我该怎么帮你？”
一声声哭腔里，绝望从喉咙溢出，弥漫在天地间。
林一没有回复，只是在机械的数着倒计时。
“24、23、22......”
血从嘴里溢出，落在了神王的胸口。
“13、12......”
下一秒，所有的剑被一股力量全部拔出，随着林一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眼前的原淮神力也来到了巅峰，神王如珍宝般护住怀里的人，一股如同核弹爆发的能量溢出，海岛上的建筑刹那化作虚无，而伏在地上的众神溢出星星点点的微光，他们的神力在迅速消散，最后变成凡人。
原淮眼里，附在林一身上的微光最终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恢复如初的林一毫无血色，暗淡的双眸尽是悲痛。
“恭喜玩家林一，任务完成。”
她的身形缓慢地溺于黑暗，凝视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新神，林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五年前那样。
“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你，为了看到你成神，如今我任务完成，必须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原淮，很抱歉不能陪你到永远，但遇见你，是我一生幸事。”
随着最后一句话，他怀抱里的人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毫无留恋。
“再见了，原淮。”
曾经有人说过，“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会相见”，也有人说过，这是“下次再见”的意思。
这世间最难过的不是分别，而是你知道，有人将会被时间忘记，成为过往。
宽阔的海岛上，跪坐着这世间唯一的神。
周围树木葱郁，百花怒放，原淮带着一身血色，他眼底是挥着不去的绝望。
许久，在一片柔光里，神消失不见，自此，星元2026盛夏后，再无神明。
*
林一赤脚站在客厅里，秋日的凉风从窗外涌入，争先恐后地从破碎的衣物里挤入，眼前的陈设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清晰，五年十一个月的时光太漫长，以至于这是世界让她产生了距离感而陌生感。
“我天，你任务终于出来了！刚刚后台显示，给你的保护膜破了！那可是相当强大的力量制作成的，可以撑个几百年，就破了？”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成这样了！你在任务世界经历了什么都，我的天，你没事吧林一？”
在客服惊恐的声音里，林一缓缓地回答，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石磨里溜出的粉末。
“我没事，任务完成了，我看一下数据。”
“玩家：林一
编号：1
性别：女
身高：175cm
体重：53kg
年龄：18
视力：S
身体素质：S+
天赋值：507
污染值：83
天赋：
天衣无缝（增幅），全方位增强各项素质20%，不受限制，永久佩戴（已佩戴），排名477/500
恶魔基因，可维持十五分钟，冷却时间48小时，排名1/500，极度危险！慎用！！！
积分：1033
B607排名：1
总排名：94”
林一打开商场，果断购买了一早就看好的武器，积分只剩下3分。
“你的污染值怎么突然涨到了83？”
“没事，我累了，你去忙吧，下次有事叫我。”
客服觉得林一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但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事情的经过他一无所知，犹豫了片刻，眼前的光屏暗了下去。
没有一丝血色的林一抬脚走进浴室，扯下身旁一动就掉的碎布甩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浴霸，温热的水从光洁的皮肤上倾泻而下，暗红的血迹在脚下汇集，最后无声地钻入下水道。
这次澡洗的很久，直到热水被消耗殆尽，变成了自来水管的凉水，林一才走出来换上睡衣，最终跌入柔软的被窝。
*
室外的天色由亮变暗直至黑成一团，最后被雨幕包裹，林一都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眼底透着暗红，她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面目扭曲的人群和插在她身上的一柄柄长剑，以及那个撕心裂肺的少年。
“太疼了啊。”
不知道她是在说剑还是在说少年，将脑袋深深埋入被子，低低的呜咽声在黑夜里孤独地流淌，夹杂着灼烧寒意的悲痛。
几天后林一前往清大，申请提前毕业，在考试和论文答辩后，她被院长收为研究生，研究领域是应用经济学。
十月中旬，她成立软件公司，并申请创业贷款。
一切都踏上正轨，而林一似乎从任务世界中完全走出来，为了学业和公司，她和各种人打交道，习惯了烟酒的味道，有时间会自己在家做饭犒劳自己，一次性考过了驾照，但最近资金紧张就没有买车。
公司是线上注册，有导师的帮忙，员工也是清大的大佬，在林一的带领下他们迅速做出了全新的手机系统，与华国知名国企品牌合作，一时间林一名声大噪，她买下了自己第一辆车。
月底的一天，林一正在教室里开组会，院长站在大型显示屏前发布这周的书单和论文，林一身穿湖绿色的宽松卫衣，显得骨架格外好看。
她目光盯着眼前，白色板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板，一只手撑着脑袋，在脑海里和客服聊天。
“所以你说，上个世界的目标从那个世界消失了？”
“是的，如果我们的检测没有出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世界裂缝里。”
“哦，那是哪儿？”
“世界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污染物就是从里世界来的，他们一直生存在那里，现在在我们表世界的污染物，除去天赋者进化而来的，大部分都是里世界中毫不起眼的角色，世界裂缝就是表世界和里世界相连的部分，他想撕破世界追寻你，结果在途中从那儿跌入里世界，啧，正在拼死厮杀，过得很不好唉。”
“哦。”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在那儿已经待了三年了，每天连觉都不睡，不过他快要找到出来的方法了，等他出来就可以来到你这个世界，到时候你们会见面，你期不期待？我这是第一次听说，任务世界的角色追着任务者来到他的世界，这可太疯狂了。”
“就这？没事就散了，别打扰我听课，我现在可在读研，而不是可以随便水一水的本科阶段。”
“嘤嘤嘤，好吧。”
视线里的光屏散去，林一却恍惚了一瞬，回想起少年清澈见底的眼眸和温暖干净的面孔，林一低头苦苦一笑。
“三年无休无止的杀戮，何必呢？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连时间都不对等。”
几天后林一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武器，凭空出现在房间的地上，一个一人高的黑盒子，林一打开后是一把大提琴，但全身如同大理石面一样的质感，通体暖白，只有琴体没有琴弓，琴弦是暗红色，细看琴弦才三根。
林一单手拎起来颠了两下，心想如果是以前的她根本拿不起来。
一旁放着乐谱，上面有一行醒目的汉字。
“勿自行弹奏，请先掌握乐谱，再使用武器。”
这个武器林一很喜欢，全长87厘米，可以当做普通武器，也可以通过弹奏对指定对象进行精神攻击，但由于体积过大和使用方法暴力，并无人选择。
因为近战有刀枪剑戟，棍棒斧锤，而远战有枪有各种天赋，谁会选择拎着大提琴打架，还要学习音谱，除非你有极高的天赋值，近战还不擅长其他武器，例如林一，对于这个新武器她表现出爱不释手的欲望，并决定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
林一特地订做了琴包，因为这个世界也陆续出现污染物，林一就随身背着，也好方便她练习乐谱。
*
对于地球上的天赋者来说，这段日子让他们崩溃，他们排名第一的大神，居然在一个月内挤入系统全榜前一百，而这个人是谁他们至今都没有找到。
“卧槽这位大神吃炫迈了啊！”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以为我很牛逼，没想到只是用来凑数的。”
“瑞思拜瑞思拜！”
“求大佬现身，让我等膜拜！”
......
于是，地球上的所有分区和各地研究院，开始大规模搜查第一是谁。然而，他们注定将以失败告终，林一也不打算出现，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要找的人是一个还在开公司忙成狗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