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该懂的科学新技术书系(1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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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每一个有用的物种指定一个保护神

在众多的绘画、雕刻作品和神话故事中,古人记载了各种可以利用的农作物和牲畜,以及它们的出现对社会的影响。每当驯化一种有价值的动物或植物后,人们通常会指定一位神来代表或守护它。通过用祭品敬拜神或平息神的怒火,人们就可以借由这位神明左右无常的自然,同时这也表现出人们对相应植物或动物的感恩和依赖之情。为每一种植物和动物指定的保护神,对于创造它们的文化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

古埃及的相关范例更为丰富。人们把对其十分重要的麦子和葡萄的培育归功于大神奥西尔(Ousir)。在古埃及神话中,奥西尔的降临是为了教授庶民如何用犁耕地、播种、收割庄稼,他还让人们尝到了面包、葡萄酒和啤酒的美味。英俊的奥西尔是一位特别善良的神,性格温和、歌声迷人,从埃及出发走遍世界,传播耕种技术并催生文明,就像史前的苹果佬约翰尼(Johnny Appleseed)(6)。奥西尔的妹妹兼妻子伊西斯(Isis)教会了埃及妇女把谷物磨成粉,还有用亚麻纺线织衣。女性可能是历史上最早的耕种者,在男性忙着用更原始、低产而不稳定的方法获得食物和衣着时,是她们驯化了可食用植物与小型动物,如山羊和绵羊。在伊西斯-奥西尔神话的那个时代,社会上开始出现约定俗成、按部就班的驯化方法,而这些神话故事的细致程度也显示了古埃及人探索和利用植物的超高水准。

有一些动物在伊西斯-奥西尔神话当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尤其是牛。我们很难确定牛是什么时候被驯化的,最早的洞穴壁画表明,家牛来自三个祖先种:欧洲的两种野牛(Bos primogenius和Bos longifrons)与出自印度和非洲的肩峰牛(Bos indicus)。人们在阿特拉斯山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艺术作品描绘了温顺的牛任由绳子牵着走的样子。在伊西斯-奥西尔神话形成之前,古埃及人就完成了对牛的驯化,因为伊西斯是和她的圣宠奶牛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伊西斯和奶牛女神哈索尔(Hathor)常被混淆。

牛的驯化过程一定是漫长而又艰辛的,因为原品种的野牛体形庞大、性情凶猛。人们可能先是把野牛抓起来关进结实的畜栏里,通过一代又一代的人工选育,某些性状逐渐得到积累和改良,直到新品种诞生。也许挑选宗教祭品的做法加速了驯化过程,把最大、最凶、最显眼的动物个体献祭给神明,就等同于留下了较小、较温顺的个体来繁衍后代,于是野性就逐渐地从群体中被移除了。也许人们最开始是在无意识中驯化牛的,后来才意识到不管是挤奶还是放牧,温顺的牛都要省心得多,随后才发展成进一步的、有意识的驯化。

驯养得来的、听话而多产的牲畜对古代社会意义非凡,以至于公兽和母兽都被人们与神联系起来。神话故事中常有牧师促进驯养方法优化的记载。每当一种经驯化的动物(牛、奶牛、猫或狗)成为一位神的圣宠,古埃及人就要学习新的遗传学知识,用以选择、培育带有特定标记的动物来接续神殿中的神兽。举个例子,人们认为孟菲斯的诸神之一——卜塔(Ptah),曾让一头处子之身的母牛怀孕,母牛产下了小黑牛哈比(Hapi),或称埃比斯(Apis,希腊语)。卜塔的化身哈比被供养在孟菲斯的卜塔神庙中。这头牛死后,牧师就要找到它的继任者,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哪头牛犊都可以的。哈比必须是黑色,而且在额头上要有一个白色三角,在背部、身体右侧和舌头上各有一道白色花纹,分别代表秃鹫、新月和圣甲虫,它尾巴上的毛必须分两岔。为保证总有一头合适的牛来代替将死的哈比,牧师们会让较有希望的公牛和母牛配对繁殖来生育一定数量带白花纹的黑牛。神殿院子里进行的每一个实验都让牧师们获得了更多选育的道理,于是关于生殖和遗传的认识开始快速增长。如此一来,培育牛获得了人们的崇拜,而后者又刺激了实验的进行。

其他文明的神话故事中也有关于培育植物和养殖动物的记载。西亚人在古希腊时代之前就明白两性和生殖之间的关系;巴比伦人和亚述人在公元前5 000年就知道枣椰树分雌雄株;公元前1790—公元前1750年的汉谟拉比时代(Hammurabi)之前就有人在做人工授粉。在亚述巴尼拔时代(Ashurbanipal,公元前870年)的许多浮雕中,牧师们戴着面具、插着翅膀以代表长翅膀的精灵,他们用松果蘸取金色袋子中的雄株的花粉授给雌株的花。显然他们是认识到了植物有雌雄之分,需要授精才能繁衍。人工授粉的做法促成了许多枣椰新品种的培育,到现在为止,被命名的品种已经超过了5 000种。

5 000年前的古中国人凭借遗传学知识培育了漂亮的玫瑰。种植玫瑰曾十分盛行,以至于汉朝皇帝不得不毁掉很多花圃来为食品生产腾出土地。两个中国的玫瑰变种——月季和蔷薇,直到18世纪、19世纪才传入西方。但克诺索斯(Knossos)的湿壁画表明,公元前1 600年的克里特人(Crete)也培育过玫瑰;1 000年之后,两种新玫瑰——法国蔷薇(Rasa gallica)和大马士革玫瑰(Rosa damascena)出现在了埃及的绘画作品和织物上。从古至今都有人培养变种玫瑰,比如迈达斯(Midas)国王的花园里生长着60瓣的玫瑰花。

有关农业的神是希腊、罗马神话中最早出现的。之后,随着驯化的普及,文明之间的冲突变得更加频繁,于是原先的神当中有许多都被替换成了不那么和蔼的神。希腊神潘留存了下来,他有着半人半羊的形态,是牧羊人和羊群的守护神。传说他可以让绵羊和山羊多产,还因此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一个顽皮的形象。潘因为把农耕文明带入希腊而受人尊敬,据说他还会教授人们养蜂与培养橄榄和葡萄。

希腊神话中随处可见的遗传学创造力反映了当时社会对生殖的理解程度。希腊人懂得每种生物都是纯育的——只生育与自身相似的后代,还有动物个体会表现出父母双方的特征。然而,就像后来的许多文化一样,古希腊人不明白物种间的生殖隔离,还把一些不寻常的动物(如长颈鹿)当作不同物种间交配产出的后代(如花豹和鸵鸟)。这种认知反映在了神的宗谱中。为了解释人羊嵌合的潘,人们就说是阿卡迪亚(Arcadian)中的神赫尔墨斯(Hermes)以雄山羊的形态接近珀涅罗珀(Penelope)并与其交配。与之相似的还有迈诺斯(Minos)的妻子帕西法厄(Pasiphaë),据说她与一头公牛交配生下了有名的弥诺陶洛斯(Minotaur)——半人半牛的克诺索斯迷宫怪兽。

神话告诉我们,像山羊和牛一样,马在古希腊早期就被养做家用。在荷马创作《伊利亚特》(Iliad)的公元前900年,动物养殖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已经相当重要了,书中对特洛伊人埃涅阿斯(Aeneas)繁育的某个品种的马有一段这样的描述:

它们源于万能的宙斯为回报特洛斯(Tros)之子伽倪墨得斯(Ganymedes)而赐予他的同一群马,它们是全世界最好的马。后来安喀塞斯(Anchises)王子在没有拉俄墨冬(Laomedon)的准许下偷偷地用母马与它们交配,在他自己的马厩里产下六匹小马驹。他留下四匹自己饲养,将另外两匹赠送给埃涅阿斯做战马。如果能抓住它们,我们应当非常自豪。

在约公元前100年的古罗马时期,维吉尔(Virgil)搞清了培育马和牛的原理并留下了这条箴言:

正当牲畜年轻力壮时,放开公兽让它们尽早交配,一代一代,如此反复。

英格兰石灰岩壁上独特的古代雕刻同样提及了马的重要作用。

从这些出自不同文明的神话故事中可以看出,理解动植物生殖规律对文明的崛起和神话的起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神话是对古代知识诗意的、富有想象力的渲染,它把原始的科学认识和历史传说创造性地融合到了一起,使得知识更有条理,也为早期人类在已知事物和未知事物间找到了平衡。当这些文明进一步发展,像亚里士多德这样的思想家便开始区分事实与想象,于是科学逐渐从迷信中脱出身来。最初人们对遗传学的阐释离科学十万八千里,但是它们让人相信遗传学是有规律可循的,如果不然,人们哪里能有如此持之以恒的兴趣和热情去探索后来的那些规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