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女的存在有些扎眼
碧泊湖波光粼粼，水色潋滟。
一直默不作声的檀淮停住问她，“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无底崖的，又是怎么被拐到了这儿？”
乔岁岁自说出名字，便不打算隐瞒。
她将前因后果悉数讲了一遍。
“你不回来还敢去人间，没经过我的允许就给人做工，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怕死？”
她是他的人，凭什么要给别人使唤。
檀淮说这话时倒没不高兴，反倒显得是很认真的问询。
乔岁岁两只手捏紧衣边，低下头，“我怕啊。所以我怕回去，你会让我死。至于做工，没钱寸步难行，我怕饿死。”
她答得小声，自认一板一眼很有道理。
檀淮冷声：“我几时要你死了，是你自己笨到被人拉下去。”
乔岁岁被说笨，下意识想要反驳，奈何对面气势足，心酸全然吞回，“我连只鸡都没杀过，你却要我杀……人，当然会紧张。”
人这个字她顿了顿，总有避讳，声音也越说越小，渐变为喃喃低语：“你看着我掉下去，不管不问，不就等于让我去死。”
谷底的艰险求生历历在目。
说完，她抬起弥漫水花的眼眸，秀眉微皱，在檀淮看来，仿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少女吃尽苦头，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檀淮头一次厌恶泪水。
女子便是如此爱哭。
他过去总看到沉烟哭，沉烟的眼泪总要他给予些什么，以至于他一直觉得流泪是威胁，是很廉价的东西，倒也无所谓。
此刻少女微红的眼角，明明未见泪，让他更对泪水生出一种厌恶感，叫他一下便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能默默站了许久。
微风轻吹，格外清凉。
乔岁岁看着远处妖界山头的薄雾、深蓝天空，心头复杂情绪渐渐消弥开。
她觉得檀淮有点奇怪，“不回魔宫吗？”
他说：“回。”
乔岁岁不解：“那为啥要站在这？”
对方答得轻松明快：“想等你哭完。怎么，又不哭了？”
乔岁岁：“我没想哭，你有见我掉泪吗？”
她看向他，一张小脸明媚如朝阳。
方才还湿润的眼眸此刻澄澈水亮。
女人的情绪就和天气一样多变。
檀淮不晓得养这种脆弱的东西有何用，淡淡转移话题：“回去继续学习法术，每隔一阵时日我便亲自考你。若考不过，罚你三天不许吃饭。”
会法术挺好的，就是学起来很累很苦，乔岁岁心疼自己的手刚好，“我学。能不能别让师傅拿藤条打我了，很疼很疼的。就是不罚挨饿，我也怕端不住饭碗筷子呀。”
檀淮扬起笑容，并没认为哪里不好，“不这样，你如何能学得更勤快。这叫拔苗助长，别人哪能用到这样的好办法。”
说得跟恩赐似得，乔岁岁认了，大不了她竖起耳朵认真听，好好学。
她想起珍霞阁，莫名失踪一定让大家伙急坏了，便同檀淮商量道：“尊上，我想同人间的朋友道别。她们一直照顾我，还帮我恢复了容貌，现在我不见了，她们一定正四处找我呢。”
檀淮皱起眉，“我看你是不想回魔宫了。既如此，我把你还给墨白，他必定欢喜。”
说着，他真往回走。
乔岁岁拉住他的袖子，声音软绵，不自觉地便有了一重撒娇的意味，“千万别，我怕他。既然出都出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尊上就当游戏人间，由我这个侍女领着走一趟，好不好？”
如果不是为了示弱祈求，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样软，且胆子这样大，真是一点不怕被他掐死。
但她也想不出有何好办法。
一回去魔宫，便等于关禁闭。
那以后面对的可是相当一段漫长凄凉的悠悠岁月呢，比树上的年轮还古老还数不完。
檀淮冷清似冰，不解人情地答了句：“不好。”
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提要求，就连缠着他的沉烟都不敢随意放肆，如今她怎么敢……
他凝着她，“别用你的爪子碰我。”
少女乖乖巧巧松了手，脸色失落。
檀淮便不懂了，人类之间只用几天时间就可生出羁绊吗，又非能时常相伴，宛如飞蛾扑火，有何好留恋不舍的，“不过才认识几天的朋友，有重要到非道别不可？”
乔岁岁点头如捣蒜，“有些人，你才认识几天，却是能记住一辈子的。一旦分别，就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见面。”
她的世界仿若下雨，杏眸耷拉了下来。
在檀淮看来，形容的像生离死别似得。
下一刻，他很快又听见她说：“比如我娘亲去世到现在，我都没能去看一眼她的衣冠冢。”
檀淮的思绪骤然空白了会，稍许，沉声道：“去便去吧，不许乱跑。”
少女一瞬明媚，梨涡浅笑着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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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这种人山人海之地，檀淮甚少踏足。
他们二人一出现，引得无数人侧目观望。
乔岁岁径直前往珍霞阁。
堂内满满胭脂水粉的香气，都是他没见过的小瓶小罐，看见别人会打开嗅气味，又或捏一点涂于手背，檀淮便起了好奇。
他目光随意地巡了遍，定格在架子上的一个金镶玉锦匣。
檀淮走上前将它拿起掂量，打开匣子看见里头又装了个小青花瓷圆罐，层层包装更让他好奇盒里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隔着盖子，就已先闻到清香。
乔岁岁让伙计去找桃嫣。
说完话转头看向他，见他要打开罐子，忙上前制止，“这个不能动的，还得卖呢。”
他好奇啥不好，居然拿着店里唯一一盒，也是最贵的香粉。
少女这番大惊小怪的反应，檀淮有些不解，但只能任由她从自己手里将它抢走。
他问：“这是什么？”
乔岁岁把它摆回原位，回身道：“这个叫香粉呐，是给女孩子们用的。沐浴过后，可以涂在肌肤上，会让人闻起来香香的，肌肤凉凉滑滑的。”
少女的形容，竟凭空令他生出几分想象来。
别人的样子檀淮倒想不出来，但是眼前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他莫名觉得少女的存在有些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