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棋子159
雪凌璧道：“莫公子不必有顾虑。我来此原不为名次，只为开眼长见识。咱们齐齐整整地来，齐齐整整地回去，就算是赢了。”
“这话听着顺耳。原本我也嫌麻烦不想参加试炼，是我师父说不参加就不能继续留在星辰殿，我才来的。名次什么的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玩得开心才最重要。”夏天盯着林牧野，看他如何说话。
林牧野道：“姑娘看我干嘛？还得我表态？不用了吧。我已经是莫公子的人了，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
“不对不对！林大哥这么说不对！你是莫公子的随从不假，但不是他的人，我师父才是他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林大哥切莫乱说话，我师父那个人可小气得很！”
林牧野笑道：“不至于吧？开玩笑而已，凌寒上仙还能真跟我生气不成？”
“不相信我说的话？以为我言过其实？行，那回头你当着他老人家的面说这话试试？看看他会如何反应。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判断，轻则，你会被他要吃人的眼神逼得想找个地洞藏起来；情况严重的话，你可能会手起剑落把自己的舌头割了。”
林牧野笑得更欢了：“这么可怕？那我就更得紧跟在莫公子身边了。这样的话雷霆之怒下来，还有人帮我挡一挡不是？”
夏天一挑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小女子佩服啊！”
“佩服就不必了。回头我若惹凌寒上神不高兴了，妹子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行。”
“好说，好说！只要你不去碰我师父的逆鳞，我都能帮你圆场。”
“明白，明白！我一定会跟莫公子保持安全距离，不过从甚密。”
“上道，上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任凭二人如何玩笑，莫待始终一言不发。
雪凌璧慢吞吞地道：“前面有石台可做书案，要不二位去说一段？”
林牧野道：“得，没惹到凌寒上仙倒先惹了你这尊大神。”
“没事，不用怕。来之前我跟凌波上仙仔细打听过了，凌璧上神是个好脾气，只要我不触及他的底线，怎么闹都没事。他呀，是看莫公子难为情，好心解围。”夏天凑到莫待面前，笑嘻嘻地道，“我以后也是你的徒弟吧？”
莫待极不自在：“我不收徒……你……你不是。”
夏天大笑：“我师父常说你不善言辞，叫我别总叨扰你，我还以为他是骗我的。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行了，我不逗你了，免得你日后烦我，那我可就没好果子吃了。我先走一步，三天后见。”她笑着追凌秋雁去了，边跑边嚷嚷着要吃香喝辣长胆子。
莫待辞了林雪二人，去了碧霄宫。雪凌玥屏退众人，拿出一个很不起眼的锦囊：“当初我重罚你，原是为保全你，谁知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此一去，你千万不要死守规矩，凡事要保命为先，剑与术法哪个能派上用场你就用哪个。如果因此你被追责，我自有办法替你开脱，你别有顾虑。这锦囊里有我五千年的灵力，若遇到紧急情况，它能变成你的力量，助你脱困。”
莫待盯着锦囊上的六瓣雪花看了片刻才说：“多谢上神好意。我会见机行事，请上神宽心。锦囊我就不收了，有凌寒在，我很安全。”
“别任性！仔细收着！”雪凌玥不由分说将锦囊系在莫待腰间，“那么多人需要阿凌看顾，他就一双眼睛一双手，难免有顾此失彼的时候。你放机灵点，别猛打猛冲。记住我的话，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其它的事都不重要！只要你不做有违天道的事，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莫待低着头，闷声道：“好的。我记住了。”
雪凌玥笑问：“怎么蔫蔫的？被我感动了？”
“才不是呢！”
“那是为何？”
莫待抬起头来，眼神平静：“我是在想该如何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你平安回来就是给我的最好谢礼。”
“你……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的徒弟。”
雪凌玥看着莫待眉间的飞花令，含笑道：“傻孩子，因为是你呀！”
莫待没再说话，转身出了碧霄宫。与子舜擦肩而过时，他也没打招呼，自顾自拐过花园，隐身在花木中。子舜道：“来琅寰山这么久了，还是这个倔性子。亏得师父脾气好，换作旁人早就不乐意了。”
雪凌玥笑道：“未必吧！庄羽和展翼现在练剑就只找他，尤其是展翼，两天不见就会抓着我问他去哪儿了。”
子舜显然是不信的：“他们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打架，没一刻钟消停的，哪里会像师父说的这般和睦？琉璃盏的事不就是他们仨胡闹，才惹出的祸事么？”
“那你知不知道，打碎琉璃盏的不是他，是庄羽。”
“这怎么可能？”子舜叫道，“师父您弄错了吧？”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吧？”雪凌玥指了指外面来来往往的侍卫与侍女，失了笑容，“那天晚上，庄羽和展翼比剑，他坐在屋顶观战，滴酒未沾。仙界的规矩你比谁都清楚，身居高位者犯错，罪加一等。庄羽是天将军，展翼是大护法，犯下这种错误几乎是致命的。神界会如何惩罚先不提，单单是仙界的处罚他俩就承受不起。庄羽打碎琉璃盏后，莫待回姻缘殿偷了余欢的酒，然后装成是他酒后不慎失手，将过错全盘揽下。如果不是他，琅寰山已经没有天将军和大护法了。事后，他还不让庄羽与展翼告诉我真相，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他是不希望我在处罚他时为难，被人看出端倪。后来，他犯错被我关进了蛮荒之境，庄羽和展翼担心他的安危，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
“当真？”子舜面色凝重，“看不出他这么侠义！”
“侠义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侠义，沽名钓誉的人才会。”雪凌玥叹道，“我很庆幸诳他来琅寰山，不为别的，只为他的侠义与善良。”
“难怪那天大师兄和二师兄听说他被方启信刁难，一个气得拍桌子，一个跳着脚指桑骂槐。我还纳闷呢，这三人的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庄羽和展翼已经完全认可他了，拿他当小师弟待。就你出去那会，展翼还缠着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留在琅寰山。幸好庄羽出任务了，要不我这耳根子清静不了。”
“是该留下。此行凶险，他身体刚好，不适合试炼。”子舜似乎觉得自己前后态度变化太快，有些难为情。“我这是根据实际情况，实话实说。”
“我知道。其实母后的话也不无道理，让他去试试也无妨。况且他本就是江湖侠客，所行之事与除魔试炼并无差别，也算是殊途同归。但愿他能顺利挺过这一关。”雪凌玥见几上放着一杯深绿色的花茶，问，“千色来过？”
“是的。公主要去海神门送信，特意前来跟您辞行。还让我转告您，一路顺风。”
“她哪里是来辞行，分明是来跟我耍赖的。她等不住我，这才借口作罢。不信你等着看，送完了信她必定去骷髅山凑热闹。风神那边有消息么？”
“消息刚到。风神门的事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门下弟子会在季怀安的带领下按时到达指定地点与大家汇合。”
这么快？季晓棠这个老狐狸倒是真不怕我拆穿他。“你传令下去，今晚我就起程。”雪凌玥边说边整理书案，“子舜，我和庄羽不在，父王要带兵远征，再往后几天阿凌得去骷髅山，琅寰山兵力空虚。你配合展翼，守好家门，别让心怀叵测之人趁虚而入。”
“师父放心！有二师兄和我在，琅寰山不会有半分差池！”
“你不要紧张。有梅先生在，没人敢欺上门。我是担心千色，她好像对父王和母后起了疑心。从去年冬天起，她就总缠着我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相爱才结合还是因为利益关系。我怕她受人挑唆，做不利于仙界的事。家贼难防，你多留个心眼。”
“您这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前段时间公主问我，有没有听您说起过帝后年轻时的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公主以前可从来不关心这些。那天傍晚，我奉命送东西去瑶光殿，看见公主躲在暗处听仙帝和仙后说话。”
雪凌玥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他们当时在说什么？”
“我一出现他们就不说了。看他们的神色，显然是刚吵过架。仙后劈头盖脸痛骂了我一顿，骂得我有点找不着北。”子舜挠挠头道，“我隐隐约约听见仙后提起一个名字，好像是叫柳……柳什么烟。”
“柳朝烟。”
“对对对……就是柳朝烟。该不会她就是那个……”
“就是她，一个让父王牵心挂肠了几十年的女人。”雪凌玥揉着眉心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柳朝烟对父王来说意义非凡。当年父王为了能与她在一起，已与母后商量好和离，条件是父王将帝位传于母后，剥去仙身，逐出仙界，永为凡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后接掌了帝位，父王却没有离开。这中间的隐情怕是只有他们才知道了。但愿这件事不会对千色造成困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说，“父母的婚姻对孩子的影响不可估量，我真心希望千色从父母的情事里学到的是如何去爱，而不是恨。不然，以她那与母后如出一辙的心性，我真担心她将来行差踏错，误了终生。”
子舜正要说话，展翼慌慌张张闯进门来，高声叫道：“师父，不好了！”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惊慌？”雪凌玥说着脸一沉，“莫待出事了？他怎么了？”
“不是！莫师弟好着呢！”展翼缓了缓，话终于说顺溜了。“星翊上仙虚化了！”
“啊？他在哪儿？有没有危险？”
“在星辰殿。二殿下在照顾他。”
“那没事了。他虚化成什么了？”
“小白兔，一只特别温顺特别可爱还特别黏人的小白兔。”展翼边说边比画，已经兴奋得不知所以然了，“师父您是没看见，那小兔子太招人喜欢了！”
“啥玩意？小白兔？”雪凌玥一愣，继而大笑，“哈，倒挺符合星翊温吞的性格。只不过他打小就不喜欢兔子，说细身子三瓣嘴，一双眼睛红得像妖怪，两只耳朵长得怪异，尾巴却又那么短，像被人砍了一截似的，总之就是一个四不像。万万没想到啊……”他乐不可支地换了身便装，指着装花的篮子道，“你赶紧去弄点胡萝卜青菜啥的来，我带去喂喂他。哈哈，好玩好玩……这事我可以糗这小子一辈子。”
“二殿下说小兔子不吃青菜萝卜，让我去跟梅先生要点青草来试试。”
“咋还挑食了呢？前两天他才教育知微和思齐，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不然影响长个子。这倒好，轮到他自己倒挑上了。这要是让那俩小崽知道了，看他以后还如何说道。你快去草堂，多要点青草来。”
“梅先生不在琅寰山，草堂没人进得去。”
“你去找莫待。他跟桃林的兔子混得熟，知道哪里的草长势好。”
“他要问起来我要草干嘛，我怎么回话？仙后不让这件事外传。”
“不让外传的意思是不让外人知道。莫待是外人吗？他知道了也不会到处乱说。”
当天晚些时候，整个仙界都知道方星翊虚化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在什么状态下以何种形态虚化为神的。这件事对仙界而言，是福非祸。对笑春风的兔子来说，那就一言难尽了。它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它们喜欢吃的东西会进到一个上神的胃里。等到方星翊虚化结束恢复人形时，笑春风里的兔子草已被莫待拔得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