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小节

正值十五，皓月当空。三个人走走歇歇，临近半夜时分才迈进了家门。前屋里漆黑一片，老爷子耐不住寒冷早已钻进被窝，孩子们也被四儿妈打发入睡了。他们不愿惊扰四邻，轻手轻脚的关门，摸索着点亮了外间屋的油灯。

“吃碗面再回去吧，省得四儿妈麻烦。”二柱妈说着，麻利地点火做饭，一筒挂面滚了几遍水便盛了出来。她拿出珍藏的香油——生产队食堂散伙的时候，她特意要来一小瓶盖，在每碗面里点了一滴。

“咱家的事跟谁都不要说。”二柱妈将面递给四儿爸，郑重地叮嘱道。

“放心吧，咱家的饭碗肯定不能在我这儿打破。”四儿爸意味深长的说。

吃过晚饭，四儿爸扛起麻袋回了后屋；二柱妈腰酸背疼，顾不上收拾也回屋休息了。二柱爸将麻袋统统搬进了里屋，放到米袋后面。只要外人不特意翻找，很难发觉下面的玄机。

“昨儿回来可比平时晚。”天亮后，王老爷子照常在院里溜达，见大儿子正收拾稻草，顺带问了一句。

“东西换得多，再说我兄弟头一回出门，我们俩口子怕他不惯。”

老爷子点点头，背着手走开了。他心中暗想，果然是傻孩子心眼实呀！

西北风造访得越来越频繁，生产队正式进入歇冬期。挂在队门口的铁钟静寂下来，时常敞着门户的队部也上起锁来。在各家的院子里，人们反而更急迫了。女人们从早到晚地拉起织布机，男人们则在院子里立起草席架子，总要在冻手冻脚前干完眼前的活计。

郑婆子抄着手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围着菜窖转了一圈，嘴里叨叨着：“哎哟，你们家连窖都挖好啦？你们家吃菜真省，还能留着存窖，我们家年年都用不着这玩意，就我家里的七张嘴，啥东西吃不完？”

“孩子们大了，你就享福啦。”二柱爸不善言辞，他把绳子放到稻草上，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句好听的话。

郑婆子听多了这样的安慰，早已不放在心上。她哈哈笑了两声，直奔正屋而去。

二柱妈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继续手脚并用的干着活，连起身的想法都没有。

转眼的功夫，郑婆子挑帘走进里屋：“你们家可真挺暖和。”

“今儿你清闲哪！”二柱妈换上了客套的笑脸。

“天天不是粥和咸菜，就是咸菜和粥，哪有力气干活？”郑婆子在炕沿坐了下来。二柱妈忙里偷闲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郑婆子也不客气：“我可是有事找你。我看你们家孩子总拿着白薯吃，哪儿弄来的，告诉告诉我呗。”

二柱妈心一沉，脸上泰然自若，笑道：“我们家就吃了两顿白薯，全让你看到啦？我公公大妹家给了几块，全让孩子们吃了，要不你给我公公要两块去。”

“等着我变成你婆婆了，我再要。”听到玩笑话，郑婆子脸不红心不跳。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呆了几分钟就风风火火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