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又是一节无聊的班会课。
晓娟他们自顾自地坐着作业,李军也没有管,但当他差不多讲了十分钟最近学校的安排以后,就拍了拍手让大家停一下,他有点重要地事情要说。
现在全班同学都看着略带一点神秘的笑容的班主任,有的一脸的好奇,有点脸上有点不耐烦,有的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手里的笔都没有放。
“虽然我们已经同班了一年多了,但是作为班主任,我对你们的了解还不够,而大家互相了解也不够,所以我打算利用这一次机会,让同学们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可以锻炼在公众场合讲话的胆量,现在就可以开始。”
李军说完,就在讲桌下的凳子上坐下了,然后两手交叉地看着底下的同学们,用眼神鼓励着底下明显有点摸不着头脑同学们。
下面一阵沉默。
李军有点尴尬,他虽然知道应该很少会有人在全班同学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但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冷淡的场面,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他主动说:“那如果同学们都不好意思的话,我就点人了。”
同学们纷纷低下了头,只有路以新还在伸着脑袋左看右看,李军好像看见救兵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连忙点了路以新起来。
突然被点到的路以新还有些发怔,但他很快调理了思路,知道自己必须开个头,就站起来扯了扯衣服,就开口了。
“我作为班长,我想先说一下我个人的一些事情,”路以新扶了扶眼镜,“首先,我觉得身为班长我也没有做好,因为是李老师当时随便选的,但我在努力地去学,去做,可有的时候我也难免会有些错误,那么有的同学可能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家要是有意见的话就当面说,我以后尽量改正,不要在面子上一句话不说,完了在背后议论,我个人是非常看不起这种行为的,希望大家以后可以多多支持我的工作,谢谢。”
李军带头鼓起掌来,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个头一开,果然,下面有的同学已经跃跃欲试了。
掌声刚结束,一个女生就站了起来,她虽然看起来比较拘谨,但还是坚定地开口了:“我在这里想先讲一下我和我爸爸的事情,我爸是个农民,平时除了种地就是出去给别人当小工赚钱,我妈身体有病,要花很多钱吃药,就在这个周末,我爸找了个在我们村里面修房的事,我就想着中午热我去给我爸送点吃的,我就给他端了一碗饭去了,但是他当时根本忙的没有时间吃,他蹲在房顶边上,接下面的人扔上来的砖,我早上给他的草帽也没有戴,因为会影响视线,我觉得这个活特别的危险,我站在下面真的很担心他掉下去……”说到这里,她哽咽了,旁边的女孩子连忙给她递了一张卫生纸,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后来我爸下来,就一直让我回去,还说让我别跟奶奶说,我看着他几口吃完饭,就又要开始干活,中午太阳那么毒,他在上面待了不知道多久,我就在下面看着,他一边接转头一边让我回去说怕晒着我,因为分心他几个转头都没接住,然后为了不打扰我爸,我只能先走了。他下午一回来吃了饭就睡了,我以前还经常嫌弃他回来总是一身的土,还不陪我,现在我觉得我那个时候好不懂事,不知道爸爸在外面有多辛苦,我对不起他……”
她坐下以后,肩膀还一抖一抖地,她同桌轻声地安慰着她,李军的喉结滑了一下,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他也是农村出身,所以他理解这些孩子们的心情,也很欣慰他们能够看到父母的苦楚。他尽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着问:“还有谁有什么想说的吗?”
晓娟很想站起来说一些什么,此刻她都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想咽一下口水,但从嘴巴到喉咙都干燥地像是火烤过一样,她的两只手不安地绞着,两只脚蹭着地面,腿有点软,而班上的其他同学大多数都和她一样,想站起来到又一直在等待,在纠结。
这是,张婕站了起来,她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说:“大家都知道,我爸是张主任,可能我们班上有的同学比较羡慕我吧?但是我今天想说的就是我其实有时候并不希望他是用这种方式关照我的。从开学开始,几乎每节自习课,我爸都会趴在教室前后门的玻璃上看我有没有在好好学习,虽然我没有一次在说话或者在玩闹,但对这种行为我还是很压抑,我爸他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让我学习,除了各种文化课的成绩不能让他失望以外,还要被迫去学习一项特长,我不喜欢,但是我不能说,说了他就会生气,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能理解他对我好的方式就是让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去完成各种他分派给我的任务,做不出来就会骂我甚至打我,我想要一个轻松一点的环境,但是这都是妄想,所以其实有时候我也真的很羡慕大家可以自由自在地玩或者说话,这些我都做不到,就比如此刻,我站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趴在后门的玻璃窗那里。”说完她就默默地坐下了。
同学们齐刷刷地回头,张主任果然正在玻璃窗后面往里面看,发现班里同学都发现自己以后才匆匆地离开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的眼眶已经有点微红,但她还是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想班上有很多同学跟我一样,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每年也就过年才回来,有时候还因为买不到火车票回不来,就打个电话,其实我也知道,他们要赚钱养家,这几年因为他们打工,我们家的生活条件也好了很多,但是我有时候也希望他们两个中有一个能够留在家里陪我和爷爷奶奶,我不想要多贵的衣服或者鞋子,他们中一个人挣的钱我觉得就够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外面有个什么奇怪的声响,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敢出门去看,爷爷奶奶也都老了,他们除了种地以外还要给我送饭,我很心疼他们,我想今年过年的时候和他们好好说一次,我不奢望他们都留下来,我就只想爸爸或妈妈中随便谁在家里,我晚上就不会一直缩在被子里怕有什么坏人了。”
班上的同学又开始陷入了一片沉寂,因为这个女生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许多留守儿童的心里话,现在很多的同学都开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或者是垂垂老矣还要照顾自己的爷爷奶奶,不管起的是谁,他们的内心都像是被揭开了一层脆弱的保护罩,让那些平日里积压的复杂情绪可以得到一个尽情地释放。
就在晓娟中午鼓起勇气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下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晓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可惜,那些紧张也随着铃声的响起消散了。
尽管是晚饭时间,但班级里的同学没有像以前一样争着抢着样食堂跑,有的女孩子还在啜泣,班里沉浸在那些还没有缓过来的伤心情绪中,别的班级的同学在从他们班门口经过的时候还在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好像在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去吃饭?难道被老师训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晓娟他们刚刚敞开心扉的时候,心里被撕裂的伤口是多么难以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