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姑姑一直在娘家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姑父才骑着摩托车来接她回家，看起来他并没有悔过，田福顺看到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想直接那根棍子把他赶出去，但女儿却异常地平静，她没有直接跟他走，而是提出了要出去打工赚钱的要求，说如果他同意就回家，不同意就离婚算了。

这个爱财如命的男人当下就同意了，狡诈的他知道自己妻子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跟别人跑了——她舍不得孩子！而且听说在外面当保姆一个月包吃包住还赚五六千，这种好事他怎么会反对呢？为了表示对妻子的支持，他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要给给晓娟甩下了五六块钱让晓娟去买零食，晓娟当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相反，她觉得这钱无比恶心，被晓娟拒绝了的他并没有再次推让，而是一脸满意地把钱又装回了口袋里，嬉皮笑脸地领着姑姑回去了。

几天以后，姑姑给晓娟他们打电话说自己在城里找了个当保姆的工作，主家对她很满意，马上就可以拿工资了。晓娟真不知道是应该为姑姑实现了“财务自由”而高兴，还是她的妥协而难过。

不过最近她的注意力已经没有再分多少给姑姑了，因为她有了一个新朋友，那就是金斌的新媳妇，白雅婷，其实她们的友谊建立地很奇妙，主要是一天早上晓娟因为闹肚子起的比较早，上完厕所在大门口逗狗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在金老太家门口晃悠，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坏人，正准备叫醒爷爷奶奶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好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时金斌的老丈人，在婚礼的时候见过一面，现在他提着一塑料袋的猪肉，就在金家大门口的小路上徘徊，看起来是来看女儿来早了，人家还没起床，也不好早早地把人家从床上叫起来，所以就来来回回地走着消磨时间。

晓娟不禁有点好笑，从金斌结婚以来，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老丈人上门了，隔三差五地就提着东西往这边跑，好像女儿在这边是受罪来的一样，这时晓娟奶奶也刚好发现晓娟不见了就出来找，结果也被这个老丈人给逗乐了，连忙带着晓娟过去请他先进自己家里坐坐，这才六点多，那离人家起床可能还早着呢。金斌的老丈人觉得自己一大早就堵在人家门口不好，就跟着晓娟奶奶来到了他们家，晓娟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偷偷地从眼角看着他——她在想这么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还一脸横肉，衣服上蒙着一层油污的汉子是怎么生出那样的女儿的呢？真是有点“不像话”！

很明显这位老丈人在这里根本坐不住，他粗糙的手里捏着的手机隔个几分钟就会被他按亮一次看时间，刚等到奶奶进来跟他说金家的大门刚开了他就“刷”地一下站起来准备走了，但到大门口又折回来，用他那平日里吆喝卖猪肉的大嗓门喊住了正要挎着个篮子出门收拾柴火的晓娟奶奶，然后几步走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要把袋子里的肉给他们家留一半，晓娟奶奶还没来得及阻止，老丈人手起刀落，“啪”地一声，那条猪肉就分成了两半，晓娟和奶奶立在门口，随着那声剁肉声也跟着案板一起哆嗦了一下，然后之间那个酷似晓娟在电视上看到的鲁智深一样地男人把一半肉重新甩回了袋子里，就提溜着低着头从厨房门出来径直走了，晓娟和奶奶像送梁山好汉一样把他送出了大门，才回来把那块猪肉收起来了。

到中午的时候，奶奶包的猪肉白菜包子就出锅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都有巴掌大小，好像隔着皮就能看见里面的馅，晓娟看着奶奶差不多把一层的包子装进了一个大盆子里，然后就跟着她一起去金家送包子了。

奶奶的包子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她们去的时候金斌的老丈人还没走，他被半自愿半挽留地留下来吃午饭了，现在正在喝茶，金老太没等到吃饭时间就先把晓娟奶奶的包子端上了客厅，放在亲家面前，让他先垫吧两口，这老丈人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副享受的表情，还用那塞满了包子的嘴对晓娟奶奶的手艺赞不绝口，奶奶笑着让他多吃点，等到他拿起第三个的时候，晓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老丈人好像也看出了晓娟的惊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小姑娘你别见怪，我们使力气吃饭的人饭量都大。”然后憨笑着把第三个包子送到嘴里，几口就吃完了，末了还把茶几上不小心掉落的一点馅用手指头捡起来放进了嘴里，满足地舒了口气，又对晓娟奶奶说:“哎呀老姐做的包子味儿不错，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娃她爷爷有福气！”

正说着话呢，金斌和媳妇就把饭端上来了，晓娟和奶奶本来打算走了，但因为金老太和老丈人苦留，加上晓娟爷爷今天中午不在，也就在这里吃了。这家中午是肉炒面，看起来也是老丈人拿来的“素材”做的，小指头粗的面条先下水煮熟捞出，随后混在炒菜里一起炒到金黄，每根面条上都沾了油，加上炒菜一起扒进嘴里，油而不腻，再来一口大蒜，真的是连满汉全席都比不上的滋味。

晓娟和奶奶因为在家里两人已经分着吃了一个包子，所以吃了一碗就够了，晓娟去厨房给自己和奶奶一人舀了一碗面汤——这是助消化的，在这里有句老话叫“原汤消原食”，因为面条有点硬，所以喝点面汤胃会舒服一些，就在她们喝面汤的时候，老丈人端起了第三碗面，晓娟惊恐地看着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终于，吃完了第三碗以后，他就拿起金老太给他准备的白酒和酒杯，“滋儿”地一声美美地喝了一口才拿起旁边的牙签剔了剔牙。晓娟帮白雅婷把碗筷端到厨房，金老太和奶奶金斌在陪着老丈人说话，白雅婷洗着碗，对正在帮她用抹布擦碗碟的晓娟轻声说:“我爸是不是吓到你了？”

晓娟本来想否认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句::“可是吃得很香啊！”

白雅婷笑着说:“第一次看见我爸吃饭的人都会被吓一跳的，而且今天早上我爸给你们家剁猪肉的时候是不是快要把你们家案板给剁废了？”

晓娟“嗯嗯”的点着头，白雅婷看着认真的晓娟，用湿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真好玩，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玩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晓娟就经常往这边跑，她喜欢听这个大姐姐说话，也喜欢看她一针一针地绣着十字绣，在这以前她只见过奶奶和金老太一起绣鞋垫，不过绣鞋垫的针没有这个针那么细小，两人也经常偷偷地说一些“小秘密”，比如晓娟会告诉她自己班级上好玩的事，白雅婷也会开玩笑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虽然晓娟连连摇头，但白雅婷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然后追问着哪个男生，金斌也会在两人窃窃私语地时候突然吓她们一下，然后得意地问:“两个小丫头说什么呢？”当然这些事情她两是不会告诉他的，偶尔金斌也会吃醋一样开玩笑地抱怨白雅婷总是陪着晓娟，但其实他看着晓娟能这么开朗，他的心里也很高兴，所以一旦晓娟来了他就会主动离开房间，给她们一个不会被干扰的空间把那些话慢慢去说。

晓娟从这个姐姐的嘴里知道了很多的事，比如大城市是什么样的，或者坐火车是什么样子的，白雅婷还把自己一些发带呀，发卡呀之类的送了好几个给她，有时候家里没人，晓娟就会现在镜子前把这些东西别在头发上然后转来转去地看。一个新的世界渐渐地展开在了她的眼前，她突然很渴望马上长大然后去看看那些只能在脑海中闪现的东西在现实中是什么样子的，有的时候在梦里，那些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被流动的车辆渲染交错的道路，构成了一个个远方，向她炫耀着艳丽的光芒……